等到紅玉帶着陸延陵回返洞府中時,陳元已經離開了,只有陸雲滄一人靜默站立在洞府之中,見他們二人回來了,嘴角扯出一抹淺淡笑意來。
“那臭老頭走啦?”
陸延陵來回看了看,確認陳元的確不在洞府之中,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爲他今晚上要賴在我們這裡不走了呢,還好還好。”
“不要對前輩這麼無禮。”
陸雲滄一想到今後陸延陵有可能要變成陳元的徒弟了,心裡就一陣說不出的複雜滋味,既有些捨不得,又有些慶幸在此時此刻遇到了陳元。
“雖然他行事看起來有點不靠譜,可一旦認真起來,也是位很可靠的長輩的。”
居然陸延陵將來有可能要在陳元手底下討生活,陸雲滄就不希望他對陳元的印象變得太差。
“再好我也不稀罕。”
奈何陸延陵好似感知到了什麼似的,一頭撞進陸雲滄懷裡去:“師父,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啊?怎麼突然這麼問啊?”
陸雲滄被陸延陵問出這樣一句話來,不由得有些心虛,偷偷瞥了紅玉一眼,卻看到紅玉也同樣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心知並非是紅玉對他說了些什麼,只是他心思敏銳,自己覺察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果不其然,緊接着陸延陵就好似河提打開了缺口一般,把之前一直藏在心中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師父雖然從不說什麼,可是對我的訓練卻越來越緊張,我能猜到,師父一定是趕時間去做什麼事情,只是因爲有我這個累贅才一直不能成行,師父,如果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就去做吧,我哪兒也不去,就留在這處洞府中等你回來,我也不要再跟別人走,師父……等你那件很重要的事情辦完之後,一定要記得回來帶我走啊……”
期期艾艾的語調,飽含着陸延陵最後的退讓跟請求,雖然外表看起來是個小孩子,但劍修元胎本就早慧,陸雲滄又是他自誕生以來,第一個對他真正用心照顧的人,他可以感受到對方心情的細微變化,所以說,在陸雲滄自以爲將這一次離別隱瞞得天衣無縫之際,實際上陸延陵已經在心中將它隱隱猜測了出來。
“延陵……”
陸雲滄看着趴伏在自己懷中,聲音都帶上了哭意的陸延陵,心底一陣不忍,猶豫再三,他還是決定將自己的來歷以及真正身份對陸延陵和盤托出,就算這些記憶,有可能轉眼就被規則抹去,至少在分別來臨之前,這個真相能夠解開陸延陵心底的結。
在將一切事情和盤托出之後,果然,原本強自壓抑着悲傷情緒的陸延陵已經自陸雲滄懷中擡起頭來,呆愣愣地看着陸雲滄,一臉的不敢置信。 “所以說,師父,你……你是……從很久之後過來的人?”
“是的,沒錯。”
陸雲滄摸了摸陸延陵的腦袋,同時點頭應允:“我來這邊只是爲了完成前輩的託付,如今此間事了,按理說我早就該離開了,可是因緣際會叫我收你爲徒,我怕那枚流光玉佩不能同時帶你離開,只能先在這裡將一些基本的求生技能教給你,原本我也是打算,在臨走之前,帶你趕往點雲宗,萬一情況如我擔心的那樣,無法將你帶走,那麼至少你還有宗門依靠,不會因爲你的身世再被他人擄掠欺凌,若是能夠帶你回去,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到時候我依舊還是要帶你回返點雲宗認祖
歸宗的。”
聽明白了陸雲滄並不是嫌棄自己累贅,因而想要丟下自己後,陸延陵心中最爲擔心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對點雲宗最初的那種牴觸情緒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師父……你能跟我說說點雲宗的事兒嗎?嗯,就說你在的那個年代裡的事兒,那個時候,怪老頭還在宗門中嗎?”
一旦不牴觸,對於陸雲滄再三提及的點雲宗,陸延陵也有了幾分好奇,開始問東問西起來。
“點雲宗一直都不是一個以人數見長的門派,宗內門人人數最少的,就是現在當掌門的這一代了,除了掌門人鬥劍陳方之外,就只有邪劍陳元一名門人,而我拜入點雲宗的時候,當家掌門人已經變成了現在掌門人的大弟子,霸劍戰天一——那也是我的師父。”
“等等,師父你先別說,先叫我算一算啊。”
陸延陵開始掰着自己的指頭算起來:“師父的師父是現在掌門人的大弟子,怪老頭是現在掌門人的師弟,那師父就要喊怪老頭——呃……師叔祖?”
稍稍將關係理清楚了之後,陸延陵一臉崩潰的神情:“那我要喊他什麼?師叔老太爺嗎?”
“噗,你怎麼不喊他老祖宗。”
紅玉忍不住嗤笑道。
“這稱呼的確不好理清楚。”
陸雲滄也笑了起來,看着陸延陵氣鼓鼓的神情搖了搖頭:“方纔有一件事情我忘記說了,之前我接受那位前輩委託的時候,那位前輩就提醒過我,畢竟在這個世界當中,我的存在是規則所不允許的,所以一旦我回歸現世之後,規則將會抹去這個時代中所有我存在過的記憶,也就是說,如果我將來不能帶走你,那麼你們就會失去對我的記憶。”
“什麼?”
陸延陵聞言大吃一驚,隨即開始用力搖頭:“我不要,我不要忘掉師父!師父是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我絕對不要忘掉師父!師父你把我帶走吧!你帶我去後世,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裡!”
“別擔心。”
陸雲滄撫了撫陸延陵的頭頂:“雖然你有可能忘記我,但是我是不會忘記你的,看。”
說着,陸雲滄對着陸延陵攤開手來,掌心內放着的,除了方纔陳元交給他的那枚劍令之外,還有一枚刻了字的玉牌。
“若是留下玉簡,我怕會被規則抹去,所以乾脆留下這個玉牌給你,玉牌上的話與我沒有任何關係,說不定規則會無視掉它,至於這枚劍令,則是你師叔老太爺留給你的。”
將手中劍靈珍而重之地幫陸延陵系在脖子上,陸雲滄將那枚玉牌遞給他。
陸延陵從他手裡接過那枚玉牌來,低眼一看,上面只刻了簡簡單單地一句話:“不離不棄,初心不忘。”
“就算你忘記了師父也不要緊,師父是不會忘記你的,如果你當真被留在這裡,也要記住並不是師父遺棄了你,你只要好好修煉,不忘初心,那麼我們就終有重逢之日。”
“嗯,我記住了,師父。”
聽陸雲滄說得鄭重,陸延陵接過玉牌去同樣仔細地貼身藏好,心中已然明瞭,離別之日恐怕已經近在眼前了。
接下來,一連兩天,陸雲滄都沒再叫陸延陵出門歷練,而是專心地給他講解一些點雲劍式的變幻之道,如果不是怕他一次學太多消化不了,陸雲滄甚至想連流雲劍陣的原理都一併教授給他。
兩天後,陸雲滄往陸延陵胸前掛着的劍靈內輸入了一道靈力,這是他跟陳元約定好的信號,在靈力打入後,不到一刻時間,陳元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洞府外面。
要照着陸延陵之前的脾氣,見到陳元必定是一頓冷嘲熱諷,只是現在他知道陸雲滄即將離開,連跟陳元鬥嘴的精神都提不起來了,只是蔫蔫地瞥了他一眼,緊接着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小子今天忒得沒精神啊。”
陳元走過來,在覺察到陸延陵狀態不好之後,擡起手來拍了拍他的頭頂:“雲滄小子,你把自己要走的事兒告訴他了?”
“延陵心思敏銳,之前我雖然沒有提及,可他也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我便索性將真相告知給他,免得他因此而心生魔障,耽誤了修行。”
陸雲滄輕嘆一聲,轉而看向陸延陵:“我能帶你一同離開的可能性不足十分之一,不過我仍舊會嘗試一下,我會盡力,只是最終結果如何,爲師無法做出保證。”
“師父……”
陸延陵滿眼不捨的看了一眼陸雲滄,嘴裡喊了一聲師父,半晌也沒說出別的話來。
陸雲滄明白他心中糾結思緒,只是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將目光投向陳元。
“師叔祖,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晚輩這就去了。”
“嗯,去吧。”
陳元點了點頭,瞥了一眼瞬間抓住陸雲滄袖口的陸延陵,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手一攏:“我先到洞府外面去,等你施展完畢手段了再回來看看。”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回來看看陸延陵究竟被帶走了沒有。
陸雲滄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等到陳元離開洞府之後,他才取出那枚流光玉佩來,緊緊握着陸延陵雙手的同時,啓動了這枚流光玉佩,只見一抹溫潤如月光一般的光華,自流光玉佩中乍然顯現,一下子就將陸雲滄跟陸延陵二人齊齊籠罩了進去,時光規則再度啓動,光華越來越耀眼,竟然穿透了石壁,直接映照到外面去,守在洞府外圍的陳元見狀微微眯了眯眼睛,心裡也不由得有一絲七上八下,有幾分是在爲陸雲滄擔心,又有幾分是在掛念着自個兒剛剛看好的好苗子陸延陵,只是隨着光芒漸勝,陳元心裡流轉不休的各種思緒忽然像是找到了一個出口一樣,開始緩緩被一股莫名的外力給抽走,屬於陸雲滄的記憶開始從他腦海中被消磨掉,變爲不曾存在過的氤氳浮雲,原本的擔心也伴隨着記憶的消散而逐漸平息下來,等到光芒散去之後,還站立在洞府外面的陳元忽然周身打了一個激靈,好似剛剛昏沉沉睡了一覺,又突然被驚醒了一樣。
“嗯?我這是……站在這裡作甚?”
陳元帶着幾分茫然的神色看了看周圍,這裡的景色他理應是不熟悉的,可是他人都在這裡了,怎麼會對周邊環境如此陌生?這種種的不協調叫陳元心中生出一抹疑惑來,還不等他想明白這一點,一抹熟悉的氣息就自一旁的洞府中傳了出來。
“嗯?這洞府之中怎麼會傳來我的劍意?”
陳元越想越不明白,做事不喜歡瞻前顧後的他,索性擡腳走進了洞府中,打算去一探究竟,這一進去,洞府內的景象就叫他吃了一驚。
洞府之中沒有什麼別的東西,只是躺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少年,叫陳元熟悉無比的劍意,正是從少年胸前掛着的一枚劍令裡散發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