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一晃而過,這日傍晚,簫木剛做完一天的功課和雜役,收拾完東西往回走,遠遠看見師傅方奚爲負手獨立在院子裡等着他。
“過來。”方奚爲看到他回來,向他招招手。
簫木走到跟前,看了師傅兩眼,心中發毛,把頭直低到胸口,心裡默默祈禱:“千萬別讓我練劍!千萬別讓我練劍!千萬千萬!”
方奚爲看到他畏畏縮縮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搖了搖頭,道:“簫木,把這幾日練的劍法練一遍給我看看。”
天啊,當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哎!
簫木低着頭苦着臉從牆角找到這幾日練劍用的竹子,擡起手,似模似樣地擺開架勢,回過頭小心翼翼的對方奚爲道:“師傅,十二路入門劍法我這幾日就練成三路,弟子先練這三路劍法,您幫弟子看看對不對。”
方奚爲點點頭,擺了擺手,示意他快些開始。
簫木深吸一口氣,捏竹成劍,慢騰騰地往前一刺,一挑,一劈,一斬,看起來有模有樣,一招一式把三路劍法慢慢施展開來。
只是在方奚爲眼中,這劍法練的似是而非,腳步虛浮,手腕無力,越看他眉頭皺的越緊,還沒等簫木練完,便伸手一把抓住他劈下的竹劍,怒氣衝衝的瞪着一臉愕然的簫木,哼了一聲,道:“不用練了!狗屁不通!”
簫木漲紅了臉,一聲不敢吭,低垂着頭,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耳中聽到師傅長長嘆了口氣,然後等了許久,卻再無動靜,偷偷擡眼望去,發現院子中已空無一人,方奚爲不知何時已經走了,估計在他心裡,這孩子哪怕有了機緣吃了仙果,也是笨到無可救藥了。
簫木一時茫然失措,呆立許久,直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才往自己房間走去。
他拎着竹劍,失魂落魄般回到房間,關好房門,躺在牀上,心亂如麻,自己難道真的那麼笨嗎?什麼都學不會,什麼都學不好,師傅肯定對我異常失望吧。
輾轉反側,卻是怎樣也睡不着,出神的看着扔在牀邊的竹劍,思量一會,咬咬牙,提起竹劍,悄悄打開門,走了出去。
屋子外面已經是深夜,月朗星稀,把整個夜空裝點的深邃迷人,簫木從龍吟閣出來,往後山走去。
到了後山,他提起竹劍,把那三路入門劍法一遍遍的練習起來,一遍又一遍,汗水慢慢打溼了青衫。
師傅說過,笨鳥要學會先飛。
可是這‘滄海一慄’自己無論怎麼用,身體都是歪歪扭扭的。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這一劍你要往上多挑三分才行。”
簫木猛然回頭,臉色被嚇的蒼白,大聲喝道:“誰?”
只見身後站着一箇中年男人,一身灰色長衫,黑色的長髮散落在雙肩,堅毅的臉龐充滿着滄桑,只是,這男人右邊肩膀下面,竟然是一條空蕩蕩的衣袖。
這男人竟然是個獨臂。
簫木驚訝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空蕩蕩的衣袖,彷彿忘記了詢問這個男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
獨臂男子眼睛裡透着深邃的目光,目光越過簫木,看向遙遠的夜空,聲音低沉,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這個人渾身透着古怪,竟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簫木往後退了一小步,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你來這裡幹什麼?”
獨臂男子收回目光,看了看簫木,微微一笑,道:“你練的這套劍法我也會,或許我可以教你。”
“呃?”簫木怔了怔,掏了掏耳朵,狐疑了半響,低聲道:“你真的教我?”
※※※※
那夜之後,簫木每天深夜都會來到後山,找獨臂人教他十二路入門劍法。
這獨臂人似乎對劍閣的十二路入門劍法頗爲熟稔,應該也是某個堂的弟子吧,簫木暗地裡這樣想。
不是簫木不願意問他是誰,什麼來歷,只是覺得問了他也不會說,再說此人既然可以出現在劍閣內,自然是劍閣中人,不會是什麼壞人。
按照獨臂人的說法,方奚爲這老頭,哦,不對,是師傅他老人家在煉虛境時間太久了,總以爲入門劍法太過簡單,弟子都應該隨便看看就會,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對於已經達到煉虛境的他來說揮手即來的劍法,對簫木來說卻難於登天,就像一些書法大家一樣,覺得寫字再容易不過,卻不知道對於剛剛拿筆的孩子來說,從何下筆都是問題,同樣的道理,一個從沒接觸過武學的人,光把這十二路劍法演練完一趟已經是頗爲不易,簫木練的歪七扭八,在獨臂人看來,卻說不上天資有那麼的差,只是從前沒有接觸過罷了,通過這幾日的觀察,他已經發現簫木雖然談不上聰穎,卻有一種堅毅倔強的性格。
在無人教導的情況下,通過自己努力,自己理解,琢磨出三路劍法已經不簡單。
不說後面九路劍法一路比一路複雜,簫木會無從下手,就單說武學中把天地元氣通過兵器釋放的方法,如果沒有師傅指點,就他這天資,怕是要摸索許多年吧。
凝體境武學最厲害之處,就是可以把天地之間的屬性元氣,藉助高階武學,通過兵器釋放出來,這就是‘劍罡’。
щшш★тt kдn★CO
跟着獨臂人苦苦修煉兩個月後,簫木已經把整整十二路劍法全部練完了,甚至那把已經破舊不堪的竹劍,在他第一次釋放出青色劍罡時,“啪嗒”一聲被炸成碎屑了。
只有通過錘鍊的兵器或者法寶才能承受一定的劍罡。
這兩個月來,方奚爲也沒有再檢查過一次簫木的修煉進度,彷彿對他已經不抱任何指望了。
至於簫木倒不在意,每日做完挑水功課,把庭院收拾乾淨,閒暇時間便自顧自修行道法,每到深夜,便去後山與獨臂人學習劍法,這幾日,獨臂人正教他另外一門劍法,劍法喚作‘追鬆九劍’。
中間簫木偷偷去閣樓庫房拿了一柄鐵劍,竹劍已經承受不住他的木屬性元氣,壞了好多把了,再用下去,竹林的竹子都要被他砍完了。
這日子一日一日過的倒也太平。
秋去冬來,老龍窩的天氣也漸漸寒冷,簫木偶爾挑完水回來,看到師傅依舊是那副短褂薄衫的老農打扮,似乎不懼這冰霜嚴寒。
簫木早已換上厚厚的衣衫。
這一日,院子裡難得的陽光明媚,和煦的太陽照在地上,暖暖的,簫木收拾完屋裡的雜活,走了出來,伸了個懶腰,在屋外的一棵已經枯萎的柳樹旁坐了下來,背靠着樹幹,眯着眼睛,享受這溫暖的陽光。
坐了一會,正昏昏沉沉將要睡着的時候,簫木忽然聽到“咚咚,咚咚”一陣敲門聲,睜眼一看,發現龍吟閣硃紅大門旁正站着兩個人,一人身材挺拔,青衫飄飄,風度翩翩,器宇不凡。
另一人是個少年,比他稍矮一些,十五六歲的模樣。
簫木屏住呼吸,定睛看清楚這個少年,咧開嘴笑出聲來,這少年分明是許久沒見的白石。
“石頭!”他站起身來,激動的喊了一聲。
那少年身子一震,旋即轉過身來,雙眼圓瞪,愣了片刻,確認是簫木後,撲了上來,用力抱住他,拍打他的後背,上山拜師之時的情景恍如昨日,此時的千言萬語,最終只化成兩個字:
“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