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連綿,蕭逸從公司出來,已經半夜十二點。時間很晚,他本可以在公司將就一晚,但惦念別墅中的人,還是收拾東西回家。開門,觸目一室冷清,他纔想起來,程箏然被他送到了日本。
最近忙得腦子都迷糊了。
蕭逸扯開領帶,把自己仍在沙發上。看着天花板,想起剛纔那通電話,腦子裡總是浮現她強忍歡笑的模樣。
接連三天不眠不休,就是鐵打的人都受不了,他很困,本以爲躺在沙發上會睡着,沒想到閉上眼睛,思維越發清醒。他一個交代都沒有,按照她驕傲的性格,肯定很着急。想着想着,腦仁發疼,蕭逸坐起來抽菸。
黑暗中,菸頭一明一暗,蕭逸的瞳孔倒映出猩紅的光澤。
屋裡靜的可怕,蕭逸猛然想起兩天前她就坐在沙發上,滿眼狡黠的打趣自己。時間開始錯位,他恍然兩天便是兩年。他想那個丫頭了。
抹黑走到書房,蕭逸開電腦,十指在鍵盤上輕快地敲打,偶爾停頓,隨即又發出啪啪的響聲。屏幕上幽藍色的光照在他臉上,詭異而安靜。
十分鐘後,蕭逸放在電腦旁的手機劇烈震動。來電人正是王躍。
“蕭逸,你做了什麼?”
王躍語氣不善,蕭逸輕笑着,用遙控器開了書房的照燈。燈光一灑而下,書房一片冰冷的寂靜。房外,黑色深沉。
“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老夥計,難道你連這種程度都應付不了?”
曾經的朋友,現在陌路相逢,對彼此的底牌都很清楚。王躍冷笑:“蕭逸,別以爲你侵入艾文的系統就能讓李宗文順利拿到合約。”
蕭逸嘆息,“殺雞焉用宰牛刀,艾文的系統不堪一擊,我都看不上眼。王躍,我現在一個人,正好你陪我說會兒話。天亮的時候,一切都將結束。”
“神經病。”王躍狠狠咒罵,掛斷電話。
蕭逸的意思很清楚,他不需要動手收拾艾文,那麼艾文系統被入侵就是一塊蕭逸拋出的探路石。現在蕭氏企業因爲企劃案泄露,和MD談判陷入僵局,一個不捨會導致資金鍊陷入僵局,故而李宗文和艾文的案子遲遲沒有進度。
蕭逸出手,就是爲了打破僵局。
和蕭逸同爲戰友,王躍很清楚蕭逸的脾性。此人做事另闢蹊徑,經常打人個措手不及。曾經二人一起參加對抗野戰部隊的軍事演習,任務要求他們拿到對手的軍事指揮圖,一般人都是攻入總部,蕭逸卻是單人出擊,用網絡技術攻擊對方的指揮系統。那次王躍就知道,蕭逸在計算機上的天賦,不容小覷。
只是商戰上用計算機攻擊對手的系統,已經涉及違法,儘管知道這是蕭逸的傑作,沒能留下證據,王躍深感可惜。毫不猶豫致電莫韞,莫韞的聲音帶着起牀氣,“有屁快放。”
“蕭逸對艾文出手了。”
莫韞停頓三秒,扔下一句話,“神經病。”
蕭逸對
王躍的艾文出手,關什麼事,大半夜打電話,當所有人都不睡覺?
王躍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通,有苦沒處發。看到來電顯示中程箏然的名字,鬼使神差給她打過去,沒想到一連三個電話都是無人接通。
這姑娘睡得真香。
王躍一把扔掉手機,思考對策。
蕭逸不是魯莽的人,對艾文出手並沒有實質性的好處,況且還是深夜象徵性地攻擊,如果不是公司有技術人員值班,如果不是蕭逸只碰了李宗文的談判案,王躍根本懷疑不到蕭逸身上。也許,他的判斷下得過於武斷了。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蕭逸此番舉動,只是想通過艾文傳播一個病毒軟件。只要艾文和MD有聯繫,病毒軟件便會傳到MD的系統。這個病毒軟件不會造成大礙,只是全公司電腦開機時,會有主動彈出美女視頻,並且十分鐘之內無法關閉而已。當然,這種整人的點子不是蕭逸的作風,是蕭默閒的無事隨手做出的。蕭逸發現後,以玩物喪志爲由沒收。沒想到這個小玩意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場。
次日清晨,王躍再次打電話痛罵蕭逸。素來以腹黑著稱的蕭逸安靜地接受所有責罵,原因無二,MD追蹤到程箏然泄露公司機密的證據不小心丟了。
這種說法是要加引號的。這是雙方各退一步的結局。
程箏然事件只是MD給蕭逸的下馬威。如果蕭逸夠果決,就應該舍美人而保江山,但蕭逸卻在衆人圍攻中送走程箏然。又在雙方僵持不下的局面中,出手爲了保全她。由此可見程箏然在蕭逸心中的地位。探出水深水淺,誰都沒有必要撕破臉,畢竟以後還要再見面。
鬆了一口氣的蕭逸把公司大大小小事情扔給蕭父,在蕭父惡狠狠的瞪視中悠然登上前往日本的飛機。
程箏然裹着棉被,仍覺得冷,嗓子疼得冒煙,想喝水,又捨不得把胳膊伸出被子,最後權衡一番,還是探出手。摸了個空,纔想起她現在身在日本。
生病的時候總是異常脆弱,程箏然從未有過地思念蕭逸,若是他在,肯定會捧着水杯守在牀頭。念頭剛冒出,就被程箏然捏死在搖籃中。女人的脆弱都是男人慣的。她已經勵志要成爲琳達那樣的女人,怎麼能允許自己存在軟弱的心思?
變強大的想法衝到腦海,把身體的疼痛撞得灰飛煙滅。
作爲一個女強人,獨自戰勝病魔肯定是家常便飯。程箏然,站起來!
一遍遍給自己打氣加油,程箏然踹開被子,哆嗦着開門,下樓倒水。剛下樓梯,便看到風塵僕僕的蕭逸。
蕭逸聽到細微的腳步聲,想起爺爺說她還在睡覺,不忍心打擾她,沒想到剛到樓梯口,擡頭便看到她。難道真是心有靈犀?
程箏然下意識摸自己的額頭,很燙,但全身冰冷。她肯定自己發燒了,於是笑道:“真是燒糊塗了,居然看到你了。”說着,彎起嘴角,“果然在夢中看到的你最順眼。平時你總是
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這下進了我的夢,什麼都得聽我的。”
蕭逸聽得愣神,看到程箏然蒼白的臉頰,大步衝上樓梯,把人抱在懷裡,發覺衣服下的身體滾燙,驚得把人橫抱起來,語氣很衝,“都生病了還亂跑,不要命了?你不會吃藥?你今年多大了?”
她生病了,他不安慰還兇她!程箏然眼中淚花打轉,“真是混蛋,在我的夢中還欺負我。出去,別跑到我的夢裡。”
因爲情緒波動,蒼白的臉頰染上紅暈,一句話讓她斷斷續續說完,蕭逸胸中再大的火氣都煙消雲散,只剩下心疼,“對不起,我錯了,你病好以後打我罵我都成,現在好好躺下。我給你找藥。”
這個蕭逸怎麼這個真實?
程箏然腦子越發迷糊,每時每刻都用女強人的目標要求自己,纔沒有昏睡過去。
“你別走。你走了就回不來了。”
蕭逸低頭看着嘴巴都染白的女孩,開始頭疼她的倔強,“我這次帶你回去。但是你要先養病。還有,我是真的來看你。你不是做夢。”
程箏然接連打哈欠,“來,我掐你一下。”伸手,軟軟的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苦笑道:“果然不疼,我都沒感覺。”
這孩子病糊塗了。她掐的人是他,她本人當然沒感覺。
程箏然撅着嘴,神情落寞。
蕭逸嘆息一聲,把她抱在懷中,摟着她的肩膀,把人放置在腿上,低頭,碰觸。
嘴巴里是蕭逸的味道,程箏然眨眨眼,有些驚嚇,有些驚喜。心跳的忽快忽慢,帶着紅暈的小臉慢慢地酡紅。
“這下相信了吧?”僞裝成溫文如玉的蕭逸此刻有些狼狽,頭髮打溼在額頭,眼中藏着隱忍。身體緊繃,但只能忍着。她還在病中,不能接受太多。
程箏然睡意更重,含含糊糊說:“果然還是夢中的蕭逸好,這麼溫柔。”聲音越來越低,直至無聲。
蕭逸苦笑:“傻丫頭。”
私人醫生很快到來,掛上吊瓶,用生澀的中午說:“病人只是一般發燒。注意保暖,多喝水就沒事了。”
蕭逸緊張的心才落回原地。
蕭老爺子從書房出來,看到醫生離開的背影,問管家,“誰病了。”管家一五一十告訴蕭老爺子,蕭老爺子的心咯噔一下。好好的孫媳婦送到他這裡就病了,而且正好讓孫子碰上,怎麼看都像他虐待孫媳婦了。臭小子肯定免不了一頓抱怨。與其撞槍口,還不如避其鋒芒。
“爺爺,好久不見了。”蕭逸安頓好程箏然,出門看見準備溜之大吉的蕭老爺子。
蕭老爺子很快恢復鎮定,“我去給孫媳婦買些水果。”
蕭逸挑眉,“這些事,讓傭人去做就行。”
蕭老爺子嘆息一聲,“寶貝孫子,人家丫頭都對你相思成疾了,我這個老頭子怎麼能當電燈泡呢?一別兩日,你們還是好好聯絡感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