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銀生嘆口氣說:“這東西不能經常買,要擔風險呢!不過,沒法子呀。”他慢慢呷口酒,內心確像有難以啓齒之語。
“來來來?弟兄們喝酒。”馮海向“客人”舉起酒杯。
“不會,我們不會喝。”客人連連擺手,眼神流露出疑慮。
馮海見狀心想:媽的,夠狡猾的了,怕是我們酒裡下了什麼東西。隨即一仰脖灌下兩盅,然後又倒出兩杯遞給羅永虎,小羅也一飲而盡。“客人”這才放下心來喝。
鄭銀生轉向接頭人:“價錢怎麼個說法?”
接頭人看看“底家”。
刀疤“客人”先伸出三根手指,再伸出五個。
鄭銀生搖搖頭:“朋友,每克三百五十塊錢太貴。”說着靈活地也伸伸手指。
“不行,不行,拿不下。現在公安抓得緊,行情又不錯……”
雙方一番討價還價,相互僵持。
一向不大說話的瓦刀臉“客人”開口了:“我看,你們要是真心實意買,這樣吧,你們給個最高價。”
看得出,他們的貨想急於脫手。
馮海與鄭銀生耳語後,比劃幾下指頭。
瓦刀臉沉默了。沉默後像是下了最大決心:“二百七就二百七。”
瓦刀臉是決策者,只有關鍵時,他纔出馬。
“要多少?”瓦刀臉性急。
鄭銀生假裝考慮一番:“那就多要點,一百五十克。”“好!”兩“客人”很興奮。
酒杯叮叮噹噹地碰。
疤痕說:“王老闆,敢問你們具體是啥地方的?”
“朋友,這黑道上的事你們也知道,你也別問我是啥地方的,我也不問你是啥單位的,生意做完,各走各的路。”鄭銀生識破了他們的詭計。
瓦刀臉骨碌幾下眼珠滿臉笑:“王老闆說得對,這是規矩。”然後狡詐地突然指着馮海和羅永虎說:“他倆姓啥?”以圖試驗接頭人與鄭銀生他們是否熟悉。
接頭人從容不迫道:“他姓羅,他姓馮。”
鄭銀生流露出一絲輕蔑地微笑:“貨帶了沒有?”
“沒有。見個面先談個價,然後再把貨拿來。”瓦刀臉狡猾地說。
“我們明天就回,這兒也不宜久留,你們商量一下怎麼交貨。”鄭銀生彈彈菸灰。
“那就電話聯繫。”瓦刀臉和疤痕記了電話號碼。
此時,樓下王兆福帶領的偵查員,有的在賓館對面佯裝下棋,有的假裝打檯球……他們的眼始終盯着鄭銀生他們的房間。一旦窗簾落下,說明正在交貨,他們將衝上樓,但,窗簾始終沒有放下。
五、再次周旋,不到山丹到臨澤
據後來瞭解,19、20日兩天,瓦刀臉和疤痕先後採取偷聽、跟蹤盯梢,查住宿登記等方式,採取反偵查等手段,瞭解金昌公安的底細。這兩天,毒販未再露面。
爲避免打草驚蛇,鄭銀生和住二樓的王副支隊長一直保持電話聯繫。
第一條線索就此中斷,大魚脫網。
20日下午。金昌市公安局來電,命王兆福等人回去接受新的任務,留下偵查員李玉俊、陸生文配合鄭銀生他們做好外應工作。
接電後,鄭政委決定撤離甘州賓館,另住他處,繼續誘魚上鉤。
下午1時。王兆福一班人馬剛走,即獲悉另有兩名販毒嫌疑人從外地攜帶毒品海洛因而來。鄭銀生聞訊後,調整方案,繼續以化裝方式與之周旋。
7時40分。他派羅永虎和接頭人前往毒販住處取得聯繫。
羅永虎回來報告,兩名毒販要與“王老闆”面談。
晚上10點多。按約定時間、地點,犯罪嫌疑人趙三申、盧明來到鄭銀生住的房間。
“小羅,你門外站着。”鄭銀生向羅永虎道。意思是讓他在外望風,以此打消對方的懷疑。
“我們要的東西絕不能是二水貨摻了假的,必須是貨真價實。”鄭銀生、馮海反覆強調。
“東西絕對好,不信,你們試樣品。”趙三申身上摸出一個用白紙包着的丁點兒小包。
馮海把那鹼面似的東西放在錫紙上點着,以鑑定其質地好壞。之前,他們爲了不露破綻,多次練習了鑑定方法。
馮海老練、麻利、嫺熟的動作使對方又添了幾分信任。
經過激烈的討價還價,最後雙方以每克三百二十元敲定了價錢。
“要多少?”趙三申急不可待。
“小羅,你來。”鄭銀生向門口“望風”的羅永虎悄聲喊道,“你看看,咱們還剩多少錢?”
羅從懷裡掏出一個大紙包,拿出幾疊百元票數了一陣,畢恭畢敬地說:“還有一萬多。”
對方眼巴巴望着那摞錢心裡發癢。
“噢……咱們路上還得花,這樣吧……”鄭銀生沉吟着。
對方急於聽下文,等得手心冒汗。半天,鄭銀生對接頭人說:“那就要五十克,你給我借五千塊錢,回去後,我馬上給你划過來。”
“王老闆,我前段時間剛買了房子,眼下手頭緊張……”接頭人一副爲難相。
鄭銀生聽罷,故作生氣道:“你這人不夠朋友。當初,你在新疆像喪家狗,還不是我幫你……”
“我……我確實……”
“我這人的情況你也知道,幾百萬的資產,還怕我五千塊錢不還你……”
“好好好,我給你去借。”接頭人抓耳撓腮像是下了最大決心似的。
“小馮,你跟他們商量一下交貨地點。”鄭銀生掐死菸頭。
馮海把聲音壓得低低的:“交貨時,你們租的車我們不坐,我們租的車你們也不坐,咱們共同打‘的’”。
他的話正中對方下懷。
趙三申眨巴着眼說:“咱們在金昌交貨。”“不行,金昌那鬼地方不安全。”羅永虎心想,到金昌誰不認識我們,萬一露馬腳……
“那就在山丹。”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完了各走各的路。”鄭銀生欠起身,在屋裡踱步。
接下來是雙方商定交貨時的人數。趙三申提出他們出三人。鄭銀生心想,如果他們三人,我們三人,一對一勢均力敵應該沒有問題,就說道:“多一人,就多一個目標,相對就安全係數小。反正中間人,你我兩家都認識,咱們就六個人。”
對方覺得在理,連連應承。雙方約定在山丹交貨。
深夜12點。盧明打來電話,約定第二天下午3點在張掖市區盤旋路接頭打“的”。
於是,鄭銀生他們五人連夜制定了戰鬥方案和應急措施。
李玉俊和陸生文的任務是,等鄭銀生他們從樓上下來與對方上車時,盯準車號,立即開車尾隨,不怕他們臨時改變交貨地點。
21日下午3時,鄭銀生他們把子彈推上槍膛,關好保險,藏於不易被察覺之處,從樓上大搖大擺走下來,一副闊佬派頭。
樓下。李玉俊、陸生文與路邊的老頭對弈,四隻眼不時地瞄向鄭銀生他們的去向。
盤旋路口,不知何處,鑽出了趙三申、盧明。這兩個傢伙,果然是狡猾刁鑽。
接頭人爲探明對方身上是否藏有兇器,上前假裝親熱分別與趙三申、盧明擁抱。在摟抱趙三申時,觸摸到他懷裡硬邦邦的刀子,便玩笑道:“你這傢伙,怎麼還帶刀子?”意在提醒鄭銀生他們注意。
趙三申咧咧嘴笑:“帶上防個身。”
這些話,偵查員全聽在了耳朵裡。
雙方叫來輛黃色“的士”,羅永虎按原計劃緊挨趙三申在車內坐下。羅永虎身強力壯,他主動提出對付人高馬大的趙三申。
鄭銀生裝出緊張害怕的樣子,故意拉開裝大哥大的手提包,讓對方看,表示裡邊沒有任何兇器,以麻痹對方。
趙三申的眼睛迅速掃了遍鄭銀生的包放下心來,並安慰說:“王老闆不要怕,現在‘公家’哪裡知道我們幹這事。”
眼下,他們對鄭銀生已是十分的相信。
此時,張掖市區一派繁華景象。馬路上車輛如梭,遊人絡繹不絕。一對對情侶眉開眼笑,小販的叫賣聲高高低低和諧悅耳,到處是祥和的氣氛。
“你們看!那兩個是婊子……”盧明指着前面不遠處嘻嘻笑的女郎。
“你咋知道?”羅永虎問。
兩名販毒嫌疑人詭秘地眨眨眼,說本市女人如何如何漂亮。然後,又向鄭銀生他們介紹張掖大佛寺的臥佛等名勝古蹟。
鄭銀生也用新疆話說起新疆的巴郎子,逗得滿車人大笑。
出租車駛出市區來到去山丹和臨澤公路的交叉處。對方突然提出不在山丹交貨到臨澤。
毒販的狡詐奸滑,早已在鄭銀生他們預料之中。
馮海從倒車鏡裡瞅瞅陸生文的車,遠遠的緊緊地跟在他們後面。
鄭銀生他們的出租車,改變了去山丹的方向,急速駛向去臨澤的路。
六、沙丘後,新疆大老闆吼道,動手
下午4時。出租車在張掖通往臨澤公路十六公里處的沙漠地帶停下。車上依次哈腰鑽出四條神秘的漢子。風吹細沙麻麻地打在他們臉上,太陽冷冷地掛在灰濛濛的西天。路旁三兩棵半死不活的白楊樹上掛着半樹黃葉。
零亂的腳步越過公路向前方約五十米處的大沙丘移動。
王老闆用手推推掛在鼻樑上的眼鏡,瞧瞧左右兩邊的貼身保鏢和司機,回頭望望公路上偶爾過往的汽車,神情不安地說:“咱們這麼多人,走在這鬼地方有點兒太顯眼了。”
“咋?你們新疆人就這點雞兒毛膽子。”趙三申指指身邊提黑提包的盧明。
盧明嘿嘿笑,用手拍拍提包刷地拉開拉鍊。
大老闆三人探過頭,裡面是半提包整齊的印刷品。
趙三申晃動着腦殼:“我們是做壓力器生意的,這些都是產品說明書。萬一被警察發現,這些資料就是證明。”
盧明得意地笑了。
對方的這種伎倆,在鄭銀生他們眼裡,不過是小菜一碟。
接頭人拍拍胸脯:“王老闆,怕啥?有我們呢!”
鄭銀生心裡暗笑,一語雙關道:“怕是不怕,就是他媽的有點兒心虛。”
對方說:“心虛啥?幹這行,腦袋就是別在褲帶上。”
王老闆的保鏢羅永虎摘下黑色禮帽扇了幾下:“人說東北虎西北狼……”
老闆的司機馮海冷笑道:“咱們多麼像沙漠上的一羣狼。”
趙三申弓着羅圈腿說:“這哥們說得好,咱就是這西北的狼,任憑他‘公家’追得多麼緊。”
哈哈哈……
笑聲被風捲走了。
王老闆鄭銀生敞開黑色的夾克,眼裡透出堅定的目光。
不知是怎麼回事,大家突然沉默了,只有沙沙的腳步聲,還有幾隻烏鴉掠過天空時的淒涼叫聲。
王老闆的司機馮海不甘沉默,他努力抑制着即將展開決戰的激動與興奮,放開嘹亮的歌喉: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
其他人都跟着吼:往前走——莫回頭——
遠遠望去,這些人倒像是一羣在這片沙漠中觀光嬉戲的遊客。
遠處,一股旋風,捲起根圓圓直直的沙柱從旁邊擦過。
兩名販毒嫌疑人越來越興奮。眼前的細細的黃沙似乎全成了黃燦燦的金子。
現在,大家離大沙丘還有不到十米了……
鄭銀生他們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就在這兒吧!”鄭銀生早已迅速地觀察好了有利於進攻的位置,他停下來對趙三申說。
盧明緊張的臉漲得豬肝似的緊繃着。他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四周,警惕地打量着鄭銀生:“好吧。”
六個人在大沙丘後蹲下。
對方東張西望,還是有點不放心。
“動作快點,這黑道上的事你們又不是不清楚。”王老闆鄭銀生故作驚慌。
“完了各打各的‘的’,各走各的路。”老闆的司機馮海也催促着他們快交貨。
“趕緊,趕緊!”接頭人很驚慌。
趙三申解開衣釦,瑟瑟的手從懷裡摸出用紅紙裹着的海洛因,層層打開,遞給馮海:“給,看看成色。”
精悍麻利的馮海接過,用鼻子聞聞:“嗯……不算咋地。”順手遞給鄭銀生。
鄭銀生接過聞聞,一股刺鼻發酸的味兒:“行了,就算是湊合吧。”然後,對身邊的保鏢小羅道:“小羅,把錢給他們。”
保鏢從懷裡拿出了一捆百元大票。
馮海從鄭銀生手中接過了那塊海洛因,也揣進了懷裡。
盧明怕是假錢,讓中間人過來驗驗。
接頭人從保鏢手裡接過錢用手嘎嘎地甩幾下:“沒問題!”
鄭銀生:“你們點錢吧……
盧明接過錢一分兩半,遞給趙三申一半,自己一半,然後迅速的先數起自己的一半來。
兩人喜形於色,激動得眼裡放光。
空氣像是凝固了,時間在一秒秒地流過。
王老闆鄭銀生一個眼色,羅永虎悄悄地接近了膀大腰圓的趙三申。
馮海神不知鬼不覺地迅速靠近了盧明。
鄭銀生站在他們中間以備增援。他突然拔出手槍大吼一聲:“動手!”
這渾厚的聲音不亞於在沙漠中爆響一顆炸彈。
話音未落,馮海一個鎖喉把盧明仰面撲倒,膝蓋隨即死死頂住他的喉嚨。盧明喘不過氣來,臉憋得像豬肝。
同時,羅永虎使盡全力左手猛地反剪過趙三申的胳膊,右手嗖地掐住他的脖頸,把他咚地按倒,趙三申“哎喲”怪叫着,啃了一嘴沙子。他拼命掙扎,騰出右手從懷裡“嚓”地拔出那把半尺多長寒光閃亮的殺羊刀,直衝羅永虎的胸膛。
說時遲,那時快。鄭銀生手起槍響,子彈擊中了趙三申的右臂,殺羊刀從他手裡無聲地滑落。鄭銀生箭步上前,又飛起一腳,刀子飛出一丈多遠。
咔嚓嚓!眨眼功夫,兩副手銬已扣住了他倆的手脖。
司機和保鏢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把他們提起。
“大哥!大哥!饒命……東西你們拿走,我們不要了,放我們一馬吧!”
趙三申、盧明兩毒販不停地求饒。
“嘟——”公路上飛來了李玉俊、陸生文接應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