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長安抿着紅脣,笑意卻還是在脣邊,眼角盪漾開來。“好了,你的話,孩子一定聽從,絕不會爲難我。你該走了,早些出發,才能早點趕到驛站,別耽擱了。”
他長臂一伸,拉過她,將她擁在懷中,鼻尖盡是她身上淡淡的藥香味,這種馨香令他心中極爲平靜,比起這世上任何一種氣味,都要更討他喜歡。
她同樣享受着最後的擁抱,雙眼卻捨不得閉上,手掌貼在他的後背上,眼前的男人,因爲是微服出巡,沒有身着明黃色的龍袍,換上了穿了多年的紅衣。
“走了。”他的嗓音有些低啞,但話音剛落,便不再踟躕,乾脆利落地鬆開了手。
她的胸口彷彿還殘留着他身上的暖意,卻不讓自己過分沉溺在悵然若失的情緒中,秦長安望向他,脣角上揚,美眸明澈,嫣然一笑。
“好。”縱然有千言萬語,最終還是道出一聲好。
她知道龍厲不要她繼續送,因此停駐在原地,只是目送着他轉身離去,身影依舊瀟灑如常,紅色身影明豔張揚,囂張跋扈。
直到龍厲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她的眼底,宮門外的馬蹄聲疾馳而去,秦長安才緩緩轉過身。
“我們回去吧。”
身後的白銀翡翠異口同聲:“是。”
……
風月閣。
“娘娘,最近京城多了不少來路不明的人。”
“什麼樣的?”秦長安依靠在窗戶旁,七月天正是一年最炎熱的時候,哪怕馮珊珊知道她要來,早早地在屋內擱下了冰塊,她還是動輒就覺得悶熱。說話的時候,偶爾有一陣陣熱風飄來,她神色淡淡地看向不遠處街巷上的人來人往,整個人都打不起精神。
自從龍厲走後,她整個人都更加慵懶,貪吃貪睡,短短十天之內,肚子迅速長了一圈肉。
在宮裡,程笙姑姑總是對她耳提面命,擺出一套宮廷養生規矩,就連膳食都要她仔細看過才能擺上桌,態度實在太過小心謹慎,彷彿她肚子裡的是一名皇子,必須當菩薩一樣供着。
因此,她才逃了出來,只想透透風,散散心。
“看上去像是異族人,眼深鼻挺,像是從西邊過來的,運來的是當地盛產的棉花……”馮珊珊鉅細無遺地說。
“只是過來做生意的?”秦長安挑了挑眉,表情上依舊沒有太大的變化。
“他們用販賣棉花的錢,買了大量的藥材,京城最大的藥材商都被他們吸引過去,據說他們出手大方,也不愛壓價,只要藥材質量過關,他們有多少收多少。”
秦長安嗤笑一聲:“是啊,這樣的客人誰不喜歡?不過,西部人性子豪爽是一回事,如果誰真的想把他們當成肥羊來宰,怕也是想得太單純了吧。”
“娘娘,風掌櫃說顧太山那邊的麒麟草今年大豐收,正巧他們高價收藥,幾十種藥材裡面也包括麒麟草,但京城其他藥鋪沒多少存貨了,託我問問您的意思。”
“他們打算用多少錢收麒麟草?”
“曬乾的麒麟草,一斤五兩銀。”
秦長安陷入沉思,麒麟草是專門治風溼病的藥材,她在顧太山腳下開闢了藥田,種了七八種藥材,其中就包括麒麟草。
那裡的氣候最適合生長麒麟草,因此種下去一年,就得到了豐收。其他的藥材,有的是兩年收三年收,還有的像是山參,年歲越久越是值錢。
可是,往年質地最好的麒麟草,一斤約莫能賣到一兩銀,賣的最高的價格也絕不會超過二兩銀,用五兩銀來收購麒麟草,當真是不懂行情,還是別有用心?
再者,那羣人已經買下京城幾個藥材商人手裡的大半藥材,西部的確缺乏藥材,卻也沒道理當冤大頭。
“他們的頭頭是誰?”
“他們叫他冷爺。”
“我會會他,你去安排。”
“好,娘娘稍等片刻,他們那羣人都住在街東有客來客棧,花不了多少時間。”
晌午,秦長安如願以償見到了這位“冷爺”,來人一襲黑絲長衫,並沒有西部男人的魁梧壯實的身軀,也不顯得過分陽剛,相反,給人一種斯文的感覺。雙眉斜長,脣上蓄鬚,有一雙笑眼,眼角的紋路很深,看上去是個愛笑的男人,至於年紀,看上去約莫三十來歲。
接待這位冷爺的人,並非秦長安,而是風離。
風離是商場上的老油條,待人接物自然很有一套,他笑眯眯地說道。“這位就是冷爺吧?風月閣是京城名氣最響亮的青樓,最適合談生意。”
話鋒一轉,他像模像樣地朝着一旁站着的馮珊珊拍了下桌子:“馮掌櫃,聽說你們從江南迎來一批小花娘,模樣一個比一個水靈,找兩個來招呼招呼我們冷爺。”
姓冷的男人臉色不變,目光看似落在馮珊珊的身上,但早已暗暗環顧一週,這裡是風月閣二樓的雅間,名字叫做牡丹亭,裡頭佈置的十分雅緻,很有江南韻味。
然後,他看到了一道屏風,屏風上畫着一副月下仕女圖,爲整個雅間更是增添了幾分古典,帶笑的眼攸地一沉。
“風大掌櫃,既然是談生意,就不必如此麻煩了吧。我也是爲自家主子出來收購藥材,萬萬不敢自稱主子爺,談得攏就付錢,就算談不攏,買賣不成仁義在,能交風大掌櫃這個朋友,多個門路也很好。”冷爺轉向馮珊珊,自如笑道:“風月閣的名氣在外,來到京城必然是要來瞧瞧裡頭的玄機,不過,若是在做生意的時候還要兼顧風月之事,恐怕不妥。下回,我帶手下幾個兄弟,一定單獨來給馮老闆捧場。”
“冷爺這話說的真漂亮,既然不要任何姑娘作陪,我給兩位爺準備一桌酒席如何?既然冷爺是他鄉來客,遠道而來,一定要嚐嚐風月閣的滿堂春。”馮珊珊言笑晏晏。
“那是再好不過了。”冷爺又笑。
等馮珊珊離開之後,酒菜很快上桌,風離給冷爺倒了一杯酒,這才繼續談事情。
“還不知道冷爺到底是從何而來呢?我這人呀生在京城長在京城,最羨慕的就是能夠在大江南北四處走動的人了。”風離問的自然,完全沒有套話的嫌疑。
“風大掌櫃聽說過月牙泉嗎?就在豔陽關北面,那是我的老家。後來跟了主子做事,這纔有機會到各個地方走走。”冷爺毫無架子,十分爽快,話音未落,就舉起酒杯。“不管這筆生意成不成,我先敬你一杯。”
“好好好,幹了幹了!”風離將白玉杯中的滿堂春,一飲而盡。
“該說正事了。我有一個固定的藥材進貨渠道,聽說冷爺在收購麒麟草,正巧我剛收了一批,本打算在自家藥鋪存着,轉手賣給冷爺的話,倒也不錯。”
“有多少?”
“三千斤是少不了的。”
“好,那我全要了。”冷爺雙手擊掌,眼角的笑意更深。
風離故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這麒麟草是專治風溼的藥草,一貼藥方只需用一兩棵,尋常的藥鋪,一年也就進貨一百斤是最多了,冷爺買這麼多,不怕都積壓在自己手裡嗎?倒還不如多留點空間,買點人蔘鹿茸這種藥材,更好脫手。”
“不瞞你說,西部藥材缺失,藥鋪又少,這邊一兩銀子的藥材,在西部至少花上兩三倍的價格,藥材運來花上的時間太久,實在很不方便。若是家中有病人,還得看藥鋪老闆的臉色,坐地起價更是家常便飯,因此我家主子纔打算開一家西部最大的平價藥鋪,正在籌備期間,既然來了京城,索性一次多存點貨,畢竟來一趟的成本不小。”冷爺笑着打哈哈:“麒麟草曬乾之後,容易存放,擱在原地三五年都不成問題,並不會影響藥效。因此,我多收點也無妨。”
風離聽得連連點頭,一臉的崇拜欽佩:“這麼聽來,你家主子可真是仁心有德之人啊。”
“風大掌櫃,何時你把麒麟草帶給我看看,驗貨之後,就按照一斤五兩銀來算,三千斤便是一萬五千兩,屆時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如何?”
“好是好,不過,當今聖上剛剛出臺新商法,但凡單筆金額超過五千兩的生意,都要填寫貨單,上報官府。公事公辦,我可是正經商人,明日先請官府的人來驗貨,咱們再把此事敲定?”
冷爺面不改色:“那是應該的。”
兩個男人又寒暄了幾句,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很快就吃的酒足飯飽,風離親自把人送到風月閣樓下,等人走遠了,才折了回來。
屏風之後,走出來一人,正是秦長安,她淡淡睇着風離,開口道。“你有什麼想法?”
“娘娘,這位冷爺的口音的確跟月牙泉那邊的西部人很是相似,不過口音可以模仿,無法從根本上證明此人身份,他剛纔的話裡滴水不漏,平易近人,很容易讓生意夥伴放下心防,此人的眼神深不可測,多少有些城府心機。”
“剛纔,他從一進屋,恐怕就猜到屏風後有人……剛纔那一套說辭,也可能是說給我聽的,無非是要讓我們放下戒備,早日跟他做成這一筆買賣。”秦長安輕笑着聳肩,看向一桌杯盤狼藉:“放長線,釣大魚,這回,他要釣的魚是我們。”
“他想坑我們藥鋪的銀子?”風離板着臉,再無剛纔溫和可親的樣貌,一副“奸商”的精明樣。他是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的商人,腦子靈光,但是第一直覺,總是跟銀錢有關,或許這就是商人的侷限。
秦長安笑了笑,卻是搖頭,就在此刻,門被推開,馮珊珊走了進來,她打扮的素雅得體,宛若不像是尋常青樓的老鴇。
事實上,因爲馮珊珊一點也不老,如今才十九歲,她從不穿花衣裳,也不會在發上簪花,因此,來的客人多半稱呼她爲“馮老闆”。
馮珊珊的存在,再一次證明了秦長安選人的眼光不錯,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讓風月閣生意興隆之外,還培養了風月十二釵,她們這半年內蒐羅的情報,甚至牽涉到幾個朝廷重臣,當然,這些東西遲早會派上用場,以備不時之需。
“還是沒有查到對方的任何破綻?”她挑了挑眉,手不自覺地擱在自己的小腹上,開門見山地問。
“他們在京城短短半個月,光是在藥材上出的錢,至少有八萬兩白銀……娘娘,我興許是井底之蛙,只知道江南爲富庶之地,家財萬貫的富商多得是,卻不知道人煙稀少的西部,還有人家底如此豐實。”馮珊珊不疾不徐地開口。
秦長安涼涼一笑:“這位冷爺不過是個爲主子辦事的,可連他都已經讓人看不透了,他的主子必然來頭不小。珊珊你說的沒錯,西部的富商不多,而且,打算開一家西部最大的藥鋪,口氣這麼大,更讓人難以相信。一般能成爲大商賈的,必然心機很深,怎麼可能在事情還未有眉目之前,就讓別人如此輕易探聽到自家消息?在商場上,最值錢的就是消息,一旦消息泄露,很容易壞事,嘴上說的再好聽有什麼用?還不是要最後的進賬和紅利。連這些細節都想不到,除非冷爺的主子是敗家子,否則,商人出身絕不該如此大意,掉以輕心。”
風離眼神微變:“他們開的價格實在是太誘人了,可是我打聽過了,其他的藥材雖然價格略高些,卻不至於像是他們收購麒麟草如此離譜。沒有哪一年,麒麟草能收到五兩銀一斤,就這樣還想做平價藥房,這不是自打嘴巴嗎?難不成西部百姓個個富得流油?”
秦長安瞥了他一眼,從馮珊珊手裡接過一杯養身的紅棗茶,分析地頭頭是道。“所以我才說,這裡面無非是兩個原因,一,他明知道風離你背後的主子是我,因爲私人恩怨,想搞垮我的藥鋪,二,他們這次收購藥材,只是個漂亮的幌子,實際上,他們就是衝着麒麟草這一種東西而來。”
見風離和馮珊珊都不說話,她又笑了,俏臉愈發明豔。“你們認爲是前者還是後者?”
“我不懂藥材,但藥鋪原本是靖王府名下的財產,只要有心打聽,自然是知曉藥鋪的幕後掌櫃其實是娘娘……我覺得也許冷爺就是其他藥店派來的人,用高價吊人胃口,實際上卻佈置了一個陷阱。”
風離卻不贊同,頗有些不耐煩。“就算真是別家藥鋪看我們的藥鋪生意更好,內心嫉妒,纔出此下策,可是明知道藥鋪是娘娘經手的,哪家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娘娘作對?活膩了嗎?”跟着惡劣的龍厲久了,風離發現自己的脾氣也有越變越壞的趨勢,真是可怕。
不被風離的惡形惡狀嚇到,馮珊珊依舊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輕聲細語地說道。“正因爲明着不敢,才僱了這麼多異族人,演一齣戲碼。”
風離擺擺手,馮珊珊興許經營青樓有一套,但畢竟在商場上是個新手,很多東西還不能看得太深遠。
“娘娘,我認爲是後者。京城有幾家店鋪,分別屬於哪些家族,這個我再清楚不過。他們能在京城立足,自然也有他們的道理,我們的藥鋪價格公道,質量嚴格把關,進賬輸給我們,他們心知肚明不丟臉。再者,過去娘娘還是王妃的時候,就去巡查過店鋪,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即便看着我們的店面眼紅,但不管明着還是暗着,絕不敢招惹娘娘,這一點,我可以打包票。”風離頓了頓,眼底盡是精光:“我同樣不懂藥材,但我想,會不會是因爲麒麟草除了能治風溼,還有別的不爲人知的用處?但是乾旱的西部地區無法種植麒麟草,他們這才又迫在眉睫,纔不得不用高價一次性買入大量的麒麟草?”
喝了兩口紅棗茶,她才掀了掀眼皮,意味深長地投以風離一記慵懶的目光。“不管怎麼樣,先把麒麟草準備好。他們不顧往年行情,喊了這麼漂亮的價格,我們千萬不能高興的太早,也許,別人根本沒打算跟我們錢貨兩訖呢。”
“娘娘,這話什麼意思?”風離微微一怔,一時半會不能領會。
“你馬上就知道了。”秦長安沒再說話,繼續喝了幾口甜香的紅棗茶。
風離最終是知道了,不過所謂的“馬上”,卻是在三日後,他跟冷爺約定要交貨的時候,出了大事。
原本打包好的三千斤曬乾的麒麟草,甚至爲了遠道而來的客人着想,已經在外頭套上防水的布料,免得從京城回到西部地區,路上藥草被雨淋溼,讓對方大受損失,畢竟這是一樁大買賣,做的細心周到,纔有回頭客。
對方用二十輛馬車停在藥鋪門口,將一大捆一大捆的麒麟草裝上馬車,原本錢貨兩訖,昨日冷爺帶着一名大夫專程過來驗貨,也提交了官府的貨單,一切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誰會曉得還有變數?
當一個夥計不小心把一捆麒麟草摔倒在地上,而那層防水的布料也恰好裂開,裡頭的草叢裡面撒出來,撒了一地,事情就鬧大了。
沒錯,一樣是草,但麒麟草是藥草,現在躺在地上的,卻是馬草,到處可見,不值一文。
冷爺板着臉,要夥計一捆捆地全都拆開布料,這才發現,所有的麒麟草,全都只有上頭薄薄的一層,而下面擺放的,卻是貨真價實的馬草。
一夜之間,那些被套的嚴嚴實實的麒麟草,卻換成了不值錢的馬草,藥鋪的所有夥計,看到這一幕,全都變了臉,活像是見鬼一般。
一向看上去猶如三月春風般和煦的冷爺,自然也是當場變臉,怒斥風離辜負他的信任,在他們走之前玩這一招,幸好他多了個心眼,否則,等手下把東西全都搬上馬車,踏上歸途,一切就說不清了。
“當今聖上頒佈的新商法裡面明確說了,商人不得缺斤少兩、以次充好,否則,情節嚴重者,商鋪被封,財產充公。風大掌櫃,你不會以爲我們西部來的人就不識字,不懂法吧?我們的貨單已經上交官府,說好了今日我們就要趕路,時間倉促,才讓你們幫着打點好所有的麒麟草,收了銀子不說,還指望拿一堆不值錢的馬草糊弄人,這就是你們開門做生意應有的態度?!”連番的質問,咄咄逼人,義正言辭,冷爺換了一張面孔,險些讓人懷疑他並非商人,而是專門替受害者打官司的專業狀師。
“一定是誤會,冷爺,你在京城待了也有半個月,不如到處打聽打聽,我們藥鋪什麼時候做過欺客的惡行?誤會……絕對是誤會……”
冷爺冷着臉,笑得一如他的名字,滿臉都是冰霜之色。“我們西部人做事,要的就是明明白白,既然價格出的不低,風大掌櫃就不該做這些小偷小摸的行徑,讓人恥笑!三千斤麒麟草,你哪怕在其中一兩包裡動了手腳,我們也就懶得跟你計較。可每一包都是如此,你真當西部是窮山惡水、不毛之地,連馬草都找不到嗎?還用得着千里迢迢來京城高價買進幾十車的馬草?你這分明不只是利慾薰心,而是存心找茬,把我們當鄉巴佬坑騙!”
“冷爺說的對!不能白白吃虧!”
“冷爺,少跟他們廢話,直接告官!反正貨單已經上交官府,怎麼說都是他們的錯!”
“沒錯!讓官府封了他們的黑店!真當我們好欺負嗎?”
……
當幾十個人高馬大,一身孔武有力的肌肉的異族漢子們,擋在藥鋪門口大聲吆喝,大有要把藥鋪夷爲平地的架勢,漸漸的,圍觀的百姓也越來越多。
“風大掌櫃,一句誤會,是不可能解釋的清楚的吧。而且,我們原本打算今日就要上路,你卻利用我們時間倉促這一點,反過來算計自己的客人,我是真的很生氣。”冷爺的冷色依舊很冷,語氣也很冷,丟下這一句話,意思是要風離罩子放亮點,他們西部人一旦出手,可不是他們這些看似斯文的京城人抵擋得住的。
“冷爺,有話好好說。您也是商人,還能看不出來這裡有人惡意掉包嗎?當然,麒麟草沒交到您手上,我怎麼可能吃下這筆錢?”風離陪笑着把剛收到的銀票放到冷爺的手裡,試圖平息對方的怒氣:“此事若是告官,你們回程的時間又要耽擱不少,出行在外,還帶着這麼多手下,每一日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更別提您還要趕着回去給自家主子覆命,再者,我們也是冤枉,在新商法頒佈之後,鬧這麼一出,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去了官府,咱們兩家都不太方便啊……”
“說了這麼多,你是不答應告官了?”冷爺橫了一眼,語氣還是很漠然,卻又了細微的變化。
“冷爺想怎麼着?”
“我要的東西很簡單,就是這一批麒麟草,如果你們能在一天內準備好,我可以既往不咎,不過,這一天我們所有人的花銷,都算在你們頭上。至於你要怎麼抓掉包的真兇,這是你們的事,我們可沒道理陪你們浪費時間,拿到藥草,我們立馬就走。”
風離沉默了,其實,將心比心,對方提出這樣的要求,並不過分,相反,還挺上道,不算有意刁難。
但對他們而言,在還未搞清楚三千斤麒麟草是怎麼在藥鋪後院不翼而飛之前,短短一日功夫,就算把整個京城的藥鋪的麒麟草買過來,也湊不齊三千斤這麼大的數目。
冷爺冷笑一聲。“辦不到?風大掌櫃當真是京城有名的大人物,該不會想着官府都會站在你這邊吧,還是……在新商法之下,你照樣可以無所畏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句話風大掌櫃應該明白吧。”
話說到這裡,周遭一片死寂,就連口吐蓮花八面玲瓏的風離也不由地在心中倒抽一口涼氣,暗忖自己之前兩次,怎麼沒發現冷爺是個如此厲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