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在聽到燕莘上書房找他時就猜到,這個女兒不會無緣無故來找他,是以,他索性直接問了。
“莘兒今日去了川易閣,看到一樣物什,想是會是父親喜歡的就買了回來。”燕莘說着就打開了手裡的盒子,並將盒子遞到了燕明面前的案桌上。
“紫砂壺?”燕明一眼就認出了這物什,確實是好東西來的,他燕明的女兒眼光不錯!
“父親看看,這套紫砂壺還入您的眼否?”看着燕明的心情似乎因這紫砂壺有所好轉,便也就放下心來,知道燕明對這類物什愛好,這也算是借花獻佛、投其所好了!
“這東西該是有些年頭了,莘兒有心了。”燕明拿起紫砂壺放在手裡端詳了片刻,復又放了回去,從案桌前站起身,揹着手,走到卷草紋格子扇雕花窗前面,聲音低沉,“莘兒,如今外面不太平,以後就不要再隨意出門了。”這是要禁燕莘足的意思了?
“父親,我……”沒等燕莘想要開口爭取出府的機會,燕明隨後又說道:“你如今已經是大姑娘了,該是多些時間呆在清水閣,爲自己秀秀嫁衣,得空也多陪陪你母親,日後嫁了人想見面就不那麼容易了。”
燕明的言外之意就是一有時間老往外面跑,這對於女子的名聲是極其不利的。而且燕明說的明顯不是這一次她出府的事情,而是將很多次都併到一次說了,看來在燕莘出去的這段時間裡,早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告了一狀。
不想去理會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她必須要知道她的父親到底知道多少內情。
“父親,您不必擔心,可是莘兒今日所見並無異樣,咱們宣國民風淳樸,國泰民安,百姓都安居樂業。”既然您說外面不太平,若是不說出如何的不太平,怎麼能就這樣讓我禁足於王府。
“有些事,父親不方便對你說,你只有記住,這段時間都不要外出了,一個女孩子不能總拋頭露面。”說來說去還是不讓燕莘出去。
燕莘實在不好說,父親你口中的不方便對外人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興許知道的比你還多。
“父親,這次的風波會波及到燕王府嗎?”燕莘冷不防問出了話,燕明猛地回頭看着他的女兒,難道她知道?
她怎麼會知道?燕明盯着燕莘的眼睛,想要確認燕莘是真的知道還是在用話誆他。
彷彿是爲了證實燕明的猜測一樣,燕莘繼續開口說道,“父親應該慶幸,五皇子把你求婚的摺子攔下了。”可不是,皇帝不上朝但這並不代表他不做事,如果真在這個草木皆兵的時候將那摺子遞上去,皇帝會如何想燕王府,拾掇五皇子弒父奪位?
這樣的罪名一旦被按上,這世上恐怕再難有燕王府的存在了!
“你都知道了些什麼?”燕明問着燕莘,他的女兒從雲山回來後,他就沒有看懂過她,起先不甚在意,還以爲是父女情淡薄,現在看來,恐怕是他這個女兒在故意疏遠他呢。
“莘兒今天在街上,有聽見一些風言風語,聯繫起朝聖節那日的情況,大概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燕莘沒有被燕明那突然急轉直下的情緒影響到,她本就不怕他,更何況,她現在是
來提醒他的。
“父親,你是不是始終認爲,只有將莘兒嫁給五皇子,才能保住咱們燕王府往後的日子?”如果我說就算我只是一個女子,我也可以有能力守護燕王府,你是不是就可以不要再堅持你和祖母的這個決定?可不可以不要拿我的婚姻幸福去賭王府的明天。
“莘兒,咱們王府只有你一位嫡女,這裡面的厲害關係難道還要父親親口對你說清楚?”不嫁給五皇子也是嫁給其他的皇子,那麼當然要嫁給最有希望的那個了。這是你身爲王府嫡親大小姐的責任和義務。
這也就是說,即使周湛攔下了那摺子,只要周湛還是五皇子,還處在那個位子上,那麼她燕莘就必須要嫁給他。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父親,莘兒身上揹負的責任莘兒很清楚,是莘兒不能爲父親分憂。”燕莘說完便一刻都不想再多留,有那麼一刻,她都要脫口而出了,現在的燕莘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燕莘,現在的燕莘就算不嫁給五皇子也有能力可以保護王府了。
那微微發紅的眼眶燕明看得清楚,她現在是什麼意思,就這麼不想嫁給五皇子嗎?
“父親,莘兒先行告退,父親不要忙得太晚。”說完,行了一個半跪禮就出去了,都說這皇家無情,其實,無情的何止是一個皇家,但凡只要你生在一個官家,就好比處在一個慾望的黑洞,子女婚姻只是作爲交易的籌碼。
出了書房,看見底下暗影還等在來時站着的地方,真好呵,起碼不孤單!燕莘走過遠叔身邊的時候,狀似隨意得提了一句,“遠叔,今日早些時候清兒妹妹也來過了?”那個說她經常出府的人不是燕紫清就柳媚兒。
“回大小姐,紫清小姐和柳姨娘一道來的。”遠叔俯首答道。果然啊,這對母女現在就等着抓她的小辮子了。
“影兒,我們去母親那,給父親請安完畢,我們順道去給母親也請個安。”燕莘現在突然特別想念她的母親,好想看看那個傻女人,撲進她的懷裡任她摸着頭,聽聽她的聲音也是好的。
剛剛燕明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確,那麼燕莘也就不必再有愧疚之情,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她想整個燕王府,若不是母親還是燕王妃,那麼就算和王府決裂她也不會妥協。
來到芝蘭院,王芝含很意外燕莘這個時候會過來,“莘兒!”王芝含本是半臥着貴妃榻上的,一聽到下人通傳說是燕莘來了,連忙從榻上起來。
“母親,快,別起來了。”燕莘甫一進門就看見要起來的母親,快走兩步,來到王芝含跟前,扶着她又躺下,母親的頭疾又犯了吧。
王芝含雖然一直在芝蘭院裡呆着不出去,但不代表她是閉塞的,很多事情心裡都跟明鏡兒似的,更何況,有些事還是有人故意要讓她知道的。
“莘兒,你受委屈了。”她是知道的,王爺遞了請求賜婚的摺子,那這婚事對於王府來說,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一開口,就幾乎要哽咽。
看着母親那一副心疼的樣子,燕莘也跟着心酸,“母親,我沒有受委屈,對於莘兒來說,嫁給誰都一樣,難道還能奢求像普通人家一樣作對尋常夫妻
麼?”只能不斷開導母親,希望她能放寬心,這樣就多陪伴她些日子,不要再像前世那樣,早早就離她而去了!
燕莘說着就將頭埋入了母親的懷裡,還是母親這溫暖,靠在母親的懷裡就好像漂泊已久的船兒找到了港灣一樣,有了依靠。只有在母親這裡,燕莘能感受到滿滿的愛意,沮喪好、過後又重新充滿了力量。
燕莘自以爲隱藏的很好,可面前的是生她的母親,怎麼會感覺不出燕莘的異樣情緒呢?
“莘兒都是可以嫁人的大姑娘了,怎麼還是喜歡膩在母親懷裡啊!”這樣的母女時光實屬難得,在燕莘的成長過程中,她缺失了五年的光陰。她的女兒自從雲山回來後,這樣的小女兒般的神態已是不多見,今日是在他父親那裡讓她心寒了吧。
“母親,今日我送了父親一套紫砂壺,父親卻要將我禁足與王府。”燕莘此時就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肆無忌憚對着母親告狀。心裡清楚明白事情不會有轉機,但是說出胸口一直悶着的鬱結,也舒服多了。
聽見燕莘孩子氣的話語,王芝含無奈地摸摸了她的頭,“莘兒,這段日子你若是有空就多去陪陪老夫人,別老是一個人往外跑了,傳出去對你名聲也不利啊。”
原本埋在王芝含懷裡的腦袋猛地擡起了頭,柳氏母女竟然敢給她母親找不痛快,她們一定是在母親面前說了極其難聽的話,所以,母親才忍不住要叮囑她。
柳氏母女好不容易揪住了她一點小辮子,就恨不得將她的“罪行”昭告全天下才好。怪不得,母親連頭疾都犯了,她們是巴不得要氣死她的母親,既然惹了她燕莘,那就要有勇氣做好迎接惹怒她代價的準備。
掩去眼裡迸發的狠意,燕莘緩了緩心情,她必須要寬慰母親才行,不然以她母親那多愁善感外加敏感的心思,這一夜就可愁白了發。
“母親,您有所不知,我們在這王府里根本就不會有消息來源,莘兒出去,只是想知道最近發生了些什麼事,以便萬一有個好歹,我們也能及早應對。”燕莘這番話半真半假,因爲她知道純粹的扯謊已經不能再瞞過她母親了,柳氏母女的話對她的母親極有殺傷力。
“莘兒每次出門都帶上影兒,母親,您可不要小瞧了她,她的功夫可不比咱們王府的家丁差。”爲了讓她母親放心,燕莘甚至將暗影都搬了出來。“您看我每次都安然無恙地回來,就應該放心啦。”
況且,不論名聲好壞,都不會改變她是燕王府嫡親大小姐的身份,只要有這個身份在,燕莘就逃脫不了這身份加諸於她身上的一切,包括聯姻!
“你這個鬼靈精,話都被你說去了。只是在這王府裡,咱們到底還是要顧及你父親及祖母的臉面。”王芝含這話已經表明態度了,這個女兒她願意去縱容,只是身在王府也有不得已的情況,對於王爺和老夫人還是要尊重的,畢竟現在掌權的人是他們。
“母親,莘兒心裡有數,是以,今日給父親帶了紫砂壺回來,父親面上雖然沒說什麼,但莘兒看得出,他明明就喜歡得緊呢!”母親這裡是順利過關了,燕莘想,只有母親不爲她擔心,她才能放開手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