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門外,檐廊拐角,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神色激動的上來握住方鴻的手道:“你就是方鴻?是你沒錯!”
“您是?”
方鴻一臉疑惑,仿似有些眼熟,但一時又記不起在哪見過。
這時候,老者身後響起腳步聲,陸續又有七八人趕到,正是包括齊新國在內的觀摩室一衆專家。
他們看着方鴻,神情都有些激動。
震驚,佩服,甚至於崇拜。
這世上並非都是心胸狹隘的小人,見獵心喜,都崇拜強者。
也有心胸豁豁達的老人,他們信奉達者爲師。
雖然這其中也有在最初不看好方鴻的人,但這時人之常情,如方鴻所想,面子,是要靠自己掙的。
這其中心情最複雜的莫過於齊新國。
此刻這位院長老臉通紅,不怎麼敢去看方鴻,心中滿是羞愧。
想想之前在辦公室與龔劍濤的交談,想想自己當着一衆專家的面指責龔劍濤,到後來眼見方鴻一夫當關,一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力挽狂瀾,觀摩室所有專家有目共睹,這一刻,齊新國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齊新國這叫掄起巴掌甩自己的臉。
如果可以,齊新國真不想來,但諸位專家熱情高漲,他實在不好掃興。
“我們在燕京見過?你忘了?”老人握着方鴻手,格外激動。
“燕京?”方鴻腦中驚鴻一現。
龍魂大院!
“您是當初給龍頭會診的與會專家之一吧?”方鴻記了起來。
當初蒼耳請他過去的時候,在龍魂外院的專家會診上,確乎是有這麼一位老人,似乎運動神經方面的權威學者。
“對對對,沒想到你還記得我!”老人哈哈笑道。
“剛纔你一出現在在屏幕上我就覺得你眼熟,後來一看你使用玄鍼,我就確定肯定是你無疑了,畢竟這世上除了你,也沒有別人會了!”
真的是玄鍼?
老人身後一衆專家惶然!
早就聽說一位學中醫的年輕人掌握着華夏早已失傳的鍼灸技法玄鍼,傳的神乎其神,原本以爲是陸沉中醫的自誇手段,今日一見,原來確有其事,百聞不如一見,今日這些專家所見的玄鍼技法,確實當得起一個玄字,歎爲觀止啊!
“我雖學的是西醫,但是一直都對中醫心存敬畏,只不過這麼些年也沒能出什麼讓我敬畏的中醫學者,但你不一樣,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老先生謬讚了~”方鴻不卑不亢,老人看在眼裡,對方鴻的喜愛更是溢於言表。
“當日你被請入那位神秘首長的內院,沒多久一名年輕的女軍官就將我們全部打發走,本來心中尚有不忿,也不怕你笑話,越老也就越不服老,體力不如你們年輕人,就總想在經驗技法上爭個高低,那日被趕走我們都是不服的,不過後來聽聞,你竟然真的治好了那位首長,當時我們與會的幾個老骨頭聽到這個消息,都覺驚悚啊!
老人驚歎的望着方鴻:“不只是華夏,哪怕是世界到目前爲止盧伽雷都沒有治癒的先例,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就有這樣的本事,歎爲觀止,我華夏之福啊!”
“什麼!?盧伽雷?漸凍人?這傢伙治好了漸凍人?”
相對於剛纔方鴻在手術室內的表現,聽到這個消息的專家們顯然更震撼。
畢竟,目前全世界還沒有任何一例盧伽雷(美國醫學界漸凍人的學名)患者治癒的先例。
“不對呀,真要是有這樣的事,華夏衛生部以及各大醫學報刊甚至是世界衛生組織都會大肆報道纔對,這已經是有能力角逐諾貝爾醫學獎的學術成就了,沒可能我們一點風聲都沒收到啊?老劉這是在幫年輕人吹牛吧?”
有專家在心底質疑。
他們並不知道,因爲衛屠蛟的身份極爲特殊,涉及到國家安全,所以註定不可能發表在公衆媒體社刊雜誌上。
但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敢再有半分輕視方鴻,畢竟剛剛手術室的那一幕,就足夠他們震撼好一陣子。他們自問,如果他們有這樣的手段,拿下諾貝爾醫學獎只是時間的問題。
“您快別說了,說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方鴻靦腆道。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劉友洲素來有一說一,我不喜歡眼高手低志大才疏的年輕人,但是對真正有能力有抱負的年輕人我也從不吝惜讚美,你是這麼多年見過的最有潛力也是最有能力的中醫!”
劉友洲有種讚歎,這個評價不可謂不高,旁邊的齊新國聽到這話,只覺得臉火辣辣。
“不錯,好好幹,年輕人,我看好你~”劉友洲重重的拍了拍方鴻肩膀:“聽說你是老周的學生,他那小院我倒也是去過幾回,下次再去叫上你,有機會,跟你的老師一起我們喝上幾杯~”
見獵心喜,劉友洲興致勃勃。跟所有的圈子一樣,學醫的這個圈子其實有就那麼大,一些專家學者哪怕沒見過面,大抵也都對對方的學術文章有過涉獵,如劉友洲周育才這般相識的,並不讓人奇怪。
而且如果方鴻沒記錯的話,周育才好像還是滬都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客座教授。
劉友洲倒也是個爽快人,說完幾句話,便站到一邊不再叨擾方鴻。
一衆專家學者朝着方鴻點頭示意,期許讚許皆有之,倒也有想上來如劉友洲那般跟方鴻說兩句的專家,但想想又覺得沒有劉友洲跟方鴻那樣的前緣,故而只能略顯遺憾的嘆息。
齊新國站在那,頗有些坐立不安的味道。
心中尷尬羞愧,百感交集,原本打算就這樣勉強撐到手術室內的醫生將沈瀟瀟推出來,不曾想,方鴻竟然主動向他走來。
他不會是想羞辱自己吧?齊新國下意識的想到。
方鴻這時候已經是所有專家們的焦點所在,如果這個年輕人當着他們的面將自己羞辱一番的話,那自己以後還如何在醫院立足,這個院長怎麼還能當得有威嚴?
方鴻步伐沉穩。
近了,更近了!
齊新國像是一個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樣,從來沒有過的慌亂。
樹活一世一張皮,人活一世整張臉,沒人真的完全不在乎這個。
“齊院長,謝謝你,感謝你同意讓我進入手術室,合作愉快~”
方鴻微笑的朝齊新國伸手。
齊新國愣住了。
他擡頭看着方鴻,起初以爲這傢伙是夾槍帶棒的諷刺,可是又明明一臉真誠的微笑,尤其那聲謝謝,說的格外真誠。
“這……”
“原來是齊院長讓這位年輕人進的手術室~”
“原來如此,齊院長慧眼識英才,不愧是院長的~”
“對呀~”
一衆專家交頭接耳,都是朝齊新國投來敬重的目光。
一剎那間,齊新國熱淚盈眶。
當上個院長以後從來都只有別人雙手握他手的齊新國當下雙手穩穩的握住了方鴻那隻懸空的手,輕輕搖晃,激動道:“合作愉快~”
以德報怨?那倒不至於,不過方鴻對齊新國確無惡感,之前他的態度,無非是職責所在,一個會因爲原則而跟好友翻臉的人,骨子裡不會壞到那裡去,反而水那些因爲私教而蔑視社會法則隨意踐踏的人,纔是這個社會的毒瘤。
如非必要,出門在外,還是應當給予別人更多的善意。
方鴻不敢說自己是好人,畢竟手上沾染了一些鮮血,但他絕不是惡人,殺的都是該殺之人,相反,他救的更是芸芸衆生。
“下次有機會,希望可以跟齊院長多多學習,中醫方興未艾,有很多地方我們還需要向西醫學習,齊院長不會嫌棄吧?”
“怎麼會!”齊新國激動的說道:“我學的雖是西醫,但我也是華夏人,我們都是龍的傳人!”
方鴻一愣,咧嘴笑開,沒想到年近六十的齊新國骨子裡竟然還有些中二魂。
“是的,我們都是龍的傳人~”
一老一少,相視一笑,所有的誤解頃刻間煙消雲散,看吧,與人爲善,其實時間很快樂的事。
檐廊角落,一個沉悶的男人雙手抱胸半倚着牆。
看着方鴻被一羣專家學者追捧,看着原本對他嗤之以鼻的齊新國此刻同他冰釋前嫌,素來不苟言笑的龔劍濤此刻竟然咧了咧嘴,開心的像個孩子。
“你笑什麼?”
龔劍濤詫異,自己恍神的功夫方鴻竟然不知道什麼到了跟前。
面容瞬間僵硬凝固,悶聲道:“沒什麼~”
方鴻撇撇嘴。
“臭屁,我都看見了,想笑就笑,裝什麼酷~”
“…………”
“方鴻,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可以!”方鴻沒有任何猶豫。
“我還沒有說什麼~”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龔劍濤一愣,咧嘴笑開。這一次,他沒有再收斂,從警幾十年,今天第一次這麼開心。
“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說~”
方鴻笑笑:“你想讓我收沈瀟瀟當徒弟我知道,我也可以答應,但是你也必須答應我,年底之前,解決個人問題!”
“…………”
“老大不小了,四十好幾的大男人,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女人都都沒有,你不覺得羞愧嗎?”方鴻戲謔。
龔劍濤臉上的笑容僵硬凝固,橫了方鴻一眼:“局裡還等着我回去提審犯人,我先走了,你多幫我照照看瀟瀟~”
看着龔劍濤離開的背影,方鴻臉上的戲謔逐漸斂去,目光逐漸變得燒灼。
他知道這麼多年來龔劍濤爲什麼一直不娶妻,因爲一旦娶了妻,有了孩子,人就有了軟肋。
龔劍濤不想有軟肋,也不能有軟肋。在他看來這是作爲一個罪惡剋星要付出的代價。
這是一個準備把自己的一生都無私奉獻給國家奉獻給社會的好警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