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沈瀟瀟被被推進了手術室。
與平常的外科手術不同，今天手術室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一個沒有穿手術服也沒有經過任何消毒處理的年輕人站在牆角，這讓一衆包括醫生護士在內的醫護人員都感覺道非常不適。
說他是觀摩的實習生吧，臉上沒有半點實習生觀摩的惶恐與興奮。
患者家屬？除了產科手術會叫家屬進來剪臍帶，外科手術一般是不允許家屬進場的，更別提這種連消毒服都不穿的。
自打一進來就站在牆角，不靠近也不說話，臉色木然神情冷漠，更像是一個在側的監督者，這種感覺讓所有的醫護人員都覺得有些不爽，也實在想不明白爲什麼上頭會安排這麼一個裝逼的年輕人進入這麼危險的手術現場。
“臂叢麻醉！”
……
手術開始，隨着時間的推移，醫生漸漸進入狀態，不爽歸不爽，但職業素養還是在的，他們忽略了角落裡的那個年輕人，進入狀態的醫生總是少言寡語，或者也可以說是言簡意賅。
“刀！”
“鉗子！”
“托盤！”
噹的一聲，第一顆綠豆大小的鉛彈從沈瀟瀟體內取出，丟入托盤。
“擦汗~”
“患者各項生命體徵平穩，未出現異常~”護士醫生幫一聲擦汗，一邊彙報儀器顯示的沈瀟瀟的身體狀況。
“很好，繼續，刀~”
緊接着，醫生開始下一顆鉛彈的手術工作。
二十八顆鉛彈待取，一項龐大的手術工程這纔剛剛開始。
與此同時，滬都市第一人民醫院的手術觀摩會議室，七八名各項專精的醫學教授齊聚。
牆壁上巨大的LED液晶顯示屏上，正是沈瀟瀟手術畫面的實時高清轉播。
因爲手術風險較大，不可控變量太多，所以醫院召集了這些專家通過實時轉播的方法與現場醫生一同對患者進行確診並進行手術指導，當現場手術較爲複雜時，藉助網絡通過教學終端組成手術研討會，及時解決手術疑難問題。
院長齊新國與會，龔劍濤也也破例在座。
見到第一顆鉛彈取出，包括齊新國在內的所有專家並沒有一位臉上露出放鬆表情的，這場手術，是真正的行百里者半九十。
二十八顆鉛彈，前二十五顆的取彈工作難度加起來，都遠不及最後三顆鉛彈中任何一顆的取彈難度。
位置刁鑽，夾在肱骨與大動脈之間的那三顆，纔是這次手術能夠成功的最關鍵處。
“開了個好頭，希望後續一切順利~”齊新國說了句吉利話。
這臺手術之所以這麼重視，並非是因爲龔劍濤的原因，而是不論成功與否，都能作爲醫學教育的典型案例，當然，最好是能成功，像這種難度手術，一旦成功，對醫院的裨益無疑是巨大的。
齊新國對自己醫院的醫生們有信心，不過，他心裡一直緊繃着一根線，那個破例讓他進入手術室的所謂中醫的年輕人，在齊新國看來，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不穩定因素。
現在看起來，那傢伙還算聽話，不過……
瞥了眼坐在身旁的龔劍濤，齊新國兀自搖頭，他實在琢磨不透，爲什麼素來沉穩的龔劍濤這次竟然會這麼輕浮氣躁，選擇相信一個看起來少不更事的……年輕人。
“齊院長，放心吧，他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龔劍濤反覆看穿了齊新國的心思。
齊新國冷哼了一聲，沒有搭理，有趣的是，因爲方鴻站在手術室的牆角，所以觀摩會議室的顯示屏上並看不到他，也就是說除了龔劍濤跟齊新國，會議室這些專家們並不清楚此刻手術室裡還杵着這麼一個異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不覺，三個小時悄然而逝。
手術室內。
“托盤~”
噹~
“這是第幾顆鉛彈了？”醫生問。
“第二十五顆了~”護士答。
其實醫生心裡有數，但還是得確認一下。
“擦汗~”
護士趕緊伸手幫其擦汗，這一刻，手術室內的氣氛突然就變得緊張焦灼，所有醫護人員都明白，真正關鍵的時候來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對於眼前這場手術，他們在數量上已經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可實際，這纔剛剛一半。
“實時監測患者的各項生命體徵，有任何異常波動，隨時向我報告！”
“老徐，你是血管方面的好手，接下來的三顆就交給你了，我給你打下手~”
合理分工，任務分配，有單人具體操作能完成的手術，但更多的時候，一場手術是需要多名醫生精誠合作的。
這也是爲什麼當初方鴻初入FD，在全院新生會議上週育才當着所有學生指責他說我們醫藥學院是一個講求膽大心細精誠團結協作的地方，不欣賞你這種個人英雄主義的原因所在。
“辛苦了，接下來交給我吧~”被喚作老徐的醫生接棒，最關鍵的手術開啓。
這個時候，方鴻仍是站在那個晦澀的角落裡，一動不動，偶爾會好奇的朝他瞥一眼的護士甚至懷疑這傢伙是不是睡着了。
方鴻當然沒有睡着，但他也希望這臺手術能一直這麼順利的進行下去，沒有自己的事是最好的，對他來說，行醫救人不是爲了裝逼，爲了裝逼而去施援手的治療沒有任何意義，也不是他想要弘揚的中醫精神。
他之所站在這裡，除了是相讓龔劍濤安心外，也是真的想要確保沈瀟瀟的安全，面子要掙，但要掙得堂堂正正，而不是用作死的方式。
“刀！”
這一次，手術進度要放緩了許多，從醫生到護士，所有人都是提起了百倍精神。
持刀穩，下刀準，擦汗的頻率明顯加快！
“擦汗！”
“鉗子！”
“注意患者血壓，有異常隨時彙報！”
“明白！”
“鑷子！”
“托盤！”
噹~！
當第二十六顆鉛彈成功取出入盤，那噹的一聲響給了醫護人員巨大的鼓舞！
成功了三分之一！
同樣觀摩會議室，齊新國一衆專家的臉色這才稍稍有所減緩。
“擦汗！”
“檢測患者各項生命體徵，隨時彙報異常！”
醫生不厭其煩，再次重申。
“刀！”
“鑷子！”
…………
第二十七顆鉛彈的取出出人意料的順利，醫護人員們一臉喜色，之前那位取彈的醫生更是忍不住嘆道：“老徐，以你的，不愧是好手！”
觀摩室內，齊新國激動的拍桌。
“好啊！”
……
“老李，先別高興的太早，我的工作到這纔算是完成了一半，最後這個子彈的位置實在刁鑽，稍有不慎就會擦破動脈，萬不可掉以輕心！”
姓徐的醫生這話一說，手術室內的氣氛瞬間又變得有些緊張，醫護人員臉上的輕鬆收斂，愈加認真起來。
護士主動上前爲醫生擦汗，醫生深吸了一口氣，燒灼道：“刀。最小號！”
這是，一直站在牆角一動不動的方鴻忽而擡了擡眼皮，眼睛跟着眯了起來。
近百年來，中醫陸沉，西醫興盛，不是沒有道理的。
兢兢業業，這些無數奮戰在一線的西醫確實值得讓人尊敬，不管是職業態度還是從業精神，可悲的是以往那些所謂的中醫名宿只是一味的敝帚自珍，恃才傲物看不見西醫的長處，這纔是他們越來越越衰敗的原因。
一個真正強大的人，不僅要能看到對手的缺點，更要學會欣賞對手的優點，同樣還要對自己的優越點了然於心，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做到我們華夏老祖宗所教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這才手術是不是成功，就看着最後一顆鉛彈了，至於他們能否成功，方鴻也不清楚。
“鑷子，小號！”徐醫生沉聲道。
“檢測患者生命體徵，有異常隨時報告！”這名姓徐的醫生突然聲音變得波動起來。
所有醫護人員彷彿意識到了什麼，都是一臉喜色。
“托盤！”醫生激動的道。
最後一顆位置刁鑽的鉛彈被取出。
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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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恍如天籟，類似籃球場上最後一秒的絕殺擦網，所有人緊繃的那根弦在這一刻終於鬆懈。
“成功了！”
觀摩室，專家們興奮的站起身來，看着這一幕都非常高興。
“成功了~”方鴻輕輕咧嘴，並沒有因爲自己沒有上場而有任何失落，不摻假不僞作，這是方鴻的格局。
“不對！”原本心頭也鬆了口氣方鴻看着手術檯上沈瀟瀟的臉色突然猛縮瞳孔。
“醫生！不好了，患者血壓正在急速上升~！”
“收縮壓已經到了150，舒張壓突破100，還在持續！”護士驚聲報告。
也正是這時，沈瀟瀟腿部已經取彈完畢但還沒有來的及縫合的傷口處，噗的一聲，那一剎，血涌如注噴了徐姓的主刀醫生一臉！
“不好！腿部大動脈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