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我？”
方鴻雙手抱胸倚着大榕樹，頗顯玩味兒的搖頭道：“就算是英雄救美我也要選白小純的小綿羊，一頭母老虎，可用不着我救。”
“你……”這傢伙竟然敢這麼說她。
“我說錯了麼？”方鴻無所謂的聳聳肩：“用不着謝我，我這是給江老一份人情，跟你沒關係。”
說着，方鴻再度聳肩，轉身離開。
確實，像江慧這樣的女人，真要有意英雄救美的話，未免太過刻意和俗氣，而且剛纔的情況，表面上看江慧處於劣勢，實際上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殺招，與其說方鴻救了江慧，倒不如說方鴻救了那幫沒文化的大老粗。
“站住！”江慧在背後冷喝道。
“江助理，還有事兒？”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毒如蛇蠍的婊子？”
方鴻一愣，原本邁步就要走的身子又轉了過來，見江慧認真且冷漠的看着自己，方鴻臉上的戲謔收斂一些。
“想聽真話？”
江慧看着他沒有說話。
“剛纔在大廳，他們把我推開走到你面前的時候，你只說了兩個字，出去。那是你給他們的第一次機會。”
江慧瞳孔猛地一縮，死死的盯着方鴻。
方鴻笑笑，繼續說道：“後來你說要報警，那是你給他們的第二次機會，如果當時他們迫於這種壓力扭頭就走，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但事實是，並沒有。”
“不過，哪怕是這樣你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仍是給了他們第三次機會，推開那個一口大大黃牙的傢伙快步離開，但是你再一次被他們攔住了，俗話說事不過三，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你纔會最後祭出殺招，我想，剛纔如果那一巴掌真打在你臉上，以你的智商，那個傢伙這輩子應該是完了。”
“你……”江慧震驚的看着方鴻，不爲別的，這個傢伙竟然將她當時的內心動態窺伺的一乾二淨，難道他能看破人心？
還有剛纔現場對輿論局勢的把控，簡直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一出手就讓對方完全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
眼光如此毒辣，對細節的把控完美到令人髮指，這傢伙這麼年輕，竟然就有如老妖怪一樣果決的心智和洞察力？
此時此刻，江慧再也不敢對方鴻有任何小覷。
之前只知道他醫術很好，現在看來，遠不止此。
“是不是毒如蛇蠍我不知道，單憑這件事不好判斷，你是不是婊子我也不清楚，畢竟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不過，就單從今天這件事上來看，像你這樣的女人我挺欣賞的。”
“欣賞？”江慧震驚之餘對方鴻這樣的評價也頗感意外。
“沒錯，欣賞。”方鴻說道：“從他們今天的狀態來看，這應該不是第一次了，我不知道中間有什麼故事，但從你的態度來看，他的說辭明顯不可信，至少，有一部分不是那麼真實，你不勝其煩還能一再忍讓，這是我欣賞你的第一點，不過，退讓無果忍無可忍後能果斷的出殺招，這纔是我最欣賞你的地方。生而爲人善良沒錯，但是生而爲人的善良，也該要有點鋒芒！”
江慧愣愣的看着方鴻，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她做夢都沒想到，活了快三十年，最瞭解她最懂她的人竟然是今天才第一次見的這個傢伙。
“但是……”江慧情不自禁的情緒還沒來得及發酵，方鴻已經話鋒一轉，一臉嚴肅。
“但是什麼？”江慧問。
“剛纔從周圍那些老師和學生們的態度來看，他們應該還不知道你是江老的女兒吧？”
見到江慧點頭，方鴻笑了笑。
“我相信你以你的智商，如果剛纔那一巴掌打在你的臉上，你一定有方法能讓這幫人都擺平，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擺平了以後呢？”
“在打人這件事上你有手段讓他們翻不了身，但是擺平了以後，你玩弄男人感情的這個婊子稱號就會被坐實！”
江慧臉色微變，方鴻說的似乎有那麼點道理。
但還沒完！
“衆目睽睽，大家都看見了，麻煩解決了，你的名聲也就臭了，到時候輿論一邊倒，你是江河森女人這種小道事蹟肯定會被人挖出來。然後又會關於你有另外的故事流傳，相信我，肯定會比今天那個沒有頭髮的傢伙口述的難聽一百倍。
咱們華夏人最喜歡做的事是幹什麼？看熱鬧，而且還不嫌事大。那麼到時候，你說學校裡跟江老教學理念不合的一些領導會不會因此發難？
老江今年都六十四了，在這個崗位上發光發熱也就那麼一兩年就要退休了，如果因爲你的這個舉動讓他被上面給擼了，你覺得他下半輩子還會過得安生麼？”
等方鴻都說完，江慧早已經臉色慘白，細涔涔香汗順着脖子留下來，整個衣領子都打溼了。
她嚥了咽口水，再看向方鴻的時候眼睛裡就不止有震驚，還有恐懼。
能不害怕嘛？
後知後覺，想起剛纔方鴻在大廳裡的做法，將輿論一邊倒，等於基本杜絕了父親受牽連的可能，難怪他剛纔說，只是送爸爸一份人情，跟自己沒關係。
再看方鴻，江慧的眼神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都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已經非常聰明瞭，這傢伙卻能一步就能把事情看到頭，跟個妖怪一樣讓人不得不心生忌憚。
方鴻倒是無所謂的聳聳肩：“我就那麼一說，你姑且那麼一聽，全都是猜測，當不得真。”
呼吸粗重，江慧再次吞嚥口水，有些猶豫。
好半晌，她才又開口道：“那個人的弟弟確實是因爲我跳的樓。”
方鴻一愣，有些意外這個回答。
江慧已經繼續道：“他是我的大學同學，追了我很久了，但是我一直沒有答應。我並不是像他哥說的那樣玩弄他的感情，我的態度一直很明確也很堅決，也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有可能的幻想。是他一直不放棄~”
“他人其實挺好的，至少比他那個只認錢的哥哥好上百倍，但是感情這種事，不來電就是不來電，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而我更感性，我更相信緣分，一切需要忍氣吞聲去追求的人，哪怕到最後成功了，也終歸存在妥協和將就，我這個人，從不將就，更何況我對他真的一點同學之外的感覺都沒有。但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傻，爲了我跳樓~”
江慧嘆了一口氣：“我不是沒去看過他，我只是從來沒有進去過，醫藥費一直都是我在出，有一次在病房外面，我聽到醫生跟他們家屬說，他醒過來基本上是不可能活着對病人是痛苦建議親屬安樂死，你猜他那個哥哥怎們說？”
“先是問醫生，如果他弟弟安樂死了以後是不是能器官捐獻，器官捐獻會不會有有錢拿，能拿多少，當醫生告訴他所有正規醫院的器官捐獻都是自願無償而且器官買賣犯法的時候他立刻就翻臉了，說他弟弟絕對不安樂死，要死也要等到我賠償他家幾百萬再說！”
江慧笑了，他看着方鴻說道：“沒錯，因爲這件事我是心存歉疚，但我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作爲一個成熟的成年人，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本就是不該，憑什麼讓我來負這個責？你告訴我方鴻，如果是你，這筆錢你會出麼？”
方鴻抿了抿嘴，想也沒想就道：“如果我是你，我連醫藥費都不會出！”
被醫生宣判沒有救建議安樂死的患者，要維持生命所需的藥物每天需要的花費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對江慧來說，這完全是無妄之災。
江慧說自己已經仁至義盡，豈止是仁至義盡，方鴻都覺得她覺醒的太遲，善良的太傻了。
“之前電梯裡，你問我醫術的時候是不是就是想讓我去試試看能不能救他？”
江慧重重的點了點頭，他是真的很想解決掉這個麻煩，如果方鴻能救他的話，那麼再好不過了。
眼見江慧一臉希冀的望着他，方鴻還是搖了搖頭。
“我是醫生，我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但我不是神仙！”方鴻自信，但他並不自大。
江慧臉色煞白，失望至極。
倒不是說她有多在乎那個男人，而是她着大半年因爲內心的愧疚已經很久沒有睡一個安穩覺了。
江慧的反應讓方鴻有些動容，頓了頓，他話鋒一轉加了句：“不過看在江老的面子上，我還是願意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