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方鴻是個從不主動招惹麻煩的人，而且很多時候他都很好說話。
但這並不代表着他好欺負，於他而言有些東西是絕對不能碰的，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樑子是徹底結下了，在方鴻這，吳哲的路，走沒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方鴻再沒怎麼說話。
他不開口，蔣金哲的話也少了很多，頻頻舉杯跟幾個人幹酒。
認識這麼久，他清楚方鴻的脾氣，有些事，多說無益。對蔣金哲來說，儘管滬都是是個陌生的地兒，但只要方鴻有需要，他絕不會有半句推辭，幹就完事了。
蔣金哲不開口，陳凡也沒怎麼說話，今天晚上發生的這些事，對他來說還需要時間消化，眼前的方鴻蔣金哲還有李沐，已經讓他這個從農村走出來的小子有了不小的距離感。
當然，這不是情感上的疏離，而是社會階級層次決定了這種差異，人生在世，人跟人，真的是不一樣的。
不過最反常的要數李沐，這傢伙平時喝的比方鴻還少，今晚卻對蔣金哲的酒來者不拒，甚至還拉着方鴻陳凡一起喝。
起初方鴻還有些納悶，不過後來蔣金哲一個眼神他就明白了，這傢伙是因爲王妤月。
從初中到大學，小十年的光景幾乎填滿了他整個青春，那個姑娘一直在他心裡，現在突然放下，或許是真的放下了，但卻未必不愛了。
畢竟放下和不愛並不是對立衝突的兩端，放下容易，但是徹底放空自己的心卻需要一個很長的過程，畢竟十年，滴水能穿石，聚沙可成塔，何況人心。
“不醉不歸！幹！”李沐豪情萬丈，素來有些內斂的他今晚難得灑脫。
但說好不醉不歸，最後醉的的只有他。
凌晨三點，方鴻蔣金哲一左一右架着已經斷片的李沐走在通往宿舍公寓的書香路，陳凡提溜着三人的外套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邊。
陳凡也喝了不少，雖然沒醉但身影也有些搖晃，昏黃的路燈下，四人的背影被拉得老長，這一夜，再無話…………
…………
“少爺，張順那小子命可真硬，這樣都被他撿回來一條命！”
外灘茶樓，吳哲還在。
這是吳敬言名下的產業，就算他坐個通宵，也沒人敢過來趕少東家。
“我的目的達到了，至於他是死是活已經不重要了，我就是要讓那些人看到背叛我的下場，他這麼活着反而更好。”
“那，那小子家人……？”圓寸在脖頸處做了一個切割的手勢。
吳哲擺擺手：“算了，算這小子走運，這次先放他們一馬。剛纔老頭子來電話把我臭罵了一頓讓我收斂一點，說楊天琪和姜博那兩個傢伙的電話打到他那兒去了！”
“是因爲那個方鴻？”圓寸驚聲道。
吳哲冷笑着說道：“不是他還是誰，能讓姜博和楊天琪同時動起來，倒還真小看那小子了，對了，之前你搜集的資料裡，好像沒有寫他跟舒心那個女人有什麼關聯吧？”
“沒有~”
“有意思，不簡單啊~”吳哲笑了起來。
“那，這事到此爲止？”圓寸試探性的問道。
“到此爲止？”要是放在以前，這樣的人我還真不像招惹，不過現在……”吳哲嗤之以鼻，嘴角牽扯的弧度有些詭異。
“聽說沈威廉那傢伙被人斷了兩條腿屁都不敢放一個，肖逸才又被他老子給玩壞了，剩下李金國那個廢物也沒能有什麼作爲，我要是再跟以前一樣不爭不搶，滬都這個圈子不就廢了麼！”
“老頭子喜歡低調不爭不搶，我偏要爭一爭，那些傢伙以前不是看不起我不愛搭理我麼，那老子就要狠狠的打他們的臉，讓他們看看，那些他們看中的廢物是怎麼被我一個個踩在腳下的！”
“至於韓冬月~”
吳哲頓了頓，繼續說道：“之前就想吃吃野味開個苞，現在想想，我好像還真有那麼一點喜歡她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
說着，吳哲咧嘴笑開，露出那一口白的嚇人的烤瓷牙，有那麼一絲猙獰的味道。
…………
第二天一早，睡夢中的方鴻被電話鈴聲給吵醒。
凌晨回到宿舍，洗漱完直接躺牀上就睡了，要是平時，方鴻每天都會在睡前把手機調成靜音的。
“喂？”迷迷糊糊摁了接聽鍵。
“方鴻，你小子幹得不錯啊！”
當週育才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出來的時候，方鴻嗖的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睡意也去了一半。
“周…周院長？什麼乾的不錯？”方鴻有些懵逼的問道。
難道自己又做了什麼讓這位院長不高興的混賬事了？
思前想後這些日子裡，方鴻實在想不出什麼來，而且聽周育才的口氣，好像還挺高興。
“你小子還裝什麼蒜，怎麼，還等着我再表揚你麼？年輕人，勝不驕敗不累該是常性，尤其是我們學醫的，更要懂得謹慎謙虛。”
那頭，周育才突如其來的諄諄之音更是讓方鴻摸不着頭腦。
不明白，索性也不繞彎子，方鴻更喜歡直來直去的打交道方式：“周院長，你說的什麼啊？說的我都蒙了，我是真沒明白您說的是什麼！”
“哦？”那邊周育才頓了一下，這纔有些懷疑的道：“這事你真不知道？”
“我知道什麼啊？”方鴻哭笑不得。
這大早上被攪了好夢就算了，眼下更是莫名其妙。
“滬都醫科大那邊的事啊！你還不知道麼？”周育才驚訝的說道，他這才確定，這傢伙是還真不知情。
原來，在方鴻被滬都醫科大中醫藥解僱的這段時間，因爲他的事，整個中醫藥學院都快被攪得翻天了。
先是近千名學生聯名到學校行政樓前跟校長請願央求學校把方鴻給請回來繼續任教，緊接着這些學生又聯名上告中醫藥學院領導不作爲，隨意更換學生任何老師，讓毫無能力的老油子頂替有真才實學的好老師，不把學生的教育工作當回事，破壞教育資源配置的合理性和公平性！
上千名學生，對於一個有數萬學子的高等學府來說，平時這些學生散落在學校各個角落可能不覺得有什麼，可一旦聚集起來，堵在學校的行政辦公樓前，高喊着換我們方老師的口號，那種熱鬧的場面，足以讓那些校領導們頭皮發麻。
而且這些學生聰明得很，除了喊幾句口號以外，車來讓行，人來了讓道，絕不給學校的交通和工作造成任何滯礙。
當然，完全沒有滯礙是不可能的，但是卻讓人找不到辦他們的藉口，只形成輿論壓力，卻沒有任何過激性的舉措，極富組織紀律性。
剛開始，那些校領導們見這些學生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爲，再好幾次勸退不奏效後乾脆就不搭理，除了派人維持秩序以防意外發生外，任他們自生自滅，想着這些學生看不到希望也就離開了。
學校自有學校的規章，方鴻被開這件事，從程序上說沒有任何違規的地方，怎麼能因爲學生們的施壓就在再把人請回來呢，真要那樣的話，規矩何在，以後學校的工作還要不要開展了！
但他們沒想到，他們這種態度可捅了馬蜂窩了，學生見學校不作爲，行，他們也不在學校行政樓前呆了，直接就轉道，奔着教育廳去了！
這麼一來，在滬都整個教育體系內，這件事就被鬧得人盡皆知，成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教學事故！
然後，醫科大的校領導們就開始急了，最要命的是，這件事還傳到了教育部，教育部的教育專員一通電話打到了醫科大校長那問這事怎麼回事，一通批評警告，責令一定要妥善處理，學生們的意見一定要謹慎思量，衆怒不可犯！這下子，醫科大的校領導們徹底沒了任何脾氣，於是也就有了眼下週育才和方鴻的這通電話。
對於方鴻的本事，周育才是知道幾分的，但他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這麼有本事，在那邊這麼受學生愛戴，上千名學生啊，他周育才自問，要是他出了事也不見得會有這麼多學生替他請願，桃李如此，爲師何求？
而方鴻是他介紹過去的人，而外界又都清楚，這傢伙還是他公開收過的弟子，周育才的與有榮焉也就不足爲奇了。
“我剛跟河森通過電話，他的意思，是希望你能不計前嫌繼續去任教，當然，有前提條件，那就是你必須在任教的未來半年內，通過合法正當的手段考取執教資格證，相應的，那邊也會給你正式的職稱和福利待遇，你覺得怎麼樣？”周育才說道。
“讓我走就走，讓我回就回，我不要面子麼？不去~”方鴻沒好氣的道。
說實話，他心裡挺開心也很感動，那羣可愛的學生竟然能爲他做這麼多，他可是知道，自己教過的學生撐死了了三百，近千名學生爲他請願，天知道那些學生做了多大的努力。
什麼福利待遇，什麼職稱，這些東西方鴻纔不在乎，但是這羣學生，他卻不能輕易辜負！
不過心裡這麼想，嘴上當然不能這麼說，方鴻也要面子的嘛。
“哼~”周育才沒好氣的悶哼了一聲說道：“上千名學生請願，教育部親自過問，聽說還有衛生部的領導也在關注這事，這份殊榮，別人一輩子求都求不來，你小子別得了便宜賣乖，再說，難道那些學生的情義，還抵不上你這微不足道的幾分面子，方鴻啊，爲醫者，這種浮躁的不務實的心裡可切記不行啊！”
老週一輩子教書育人，爲人師是本份。
他是個愛才的人，見到好苗子就想雕琢，不免嘮叨幾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老周從來金口難開，很多人想聽都聽不到。
方鴻嘿嘿一笑：“知道知道，我剛就是跟您開個玩笑，周院長你放心，我什麼時候去報道？”
“有時間現在就去！都幾點了還在睡覺，醫務工作者都像你這樣的話，病人還怎麼活！”
啪！
說完，周育才直接掛斷了電話，只留下方鴻在這頭苦笑不斷。
“怪老頭，開開玩笑都不行，還是你孫女比較有意思~”方鴻腹誹了幾句，睡意全無的他準備起牀去見見他那羣可愛的學生。
另外一頭，周家老宅。
“老頭子，你跟誰生那麼大的氣呢？”
“還有有誰，還不是方鴻那個混小子！竟然還跟我擺譜，周院長周院長的叫，他以爲自己是誰呢！”周育才吹鬍子瞪眼，一臉的不愉快。
旁邊正在擺碗筷準備早餐的周可欣聽到爺爺提及方鴻兩個字，當即豎起了耳朵認真聽，見到爺爺這副模樣，又覺得有些好玩。
她一身素雅長裙，長髮披肩身形苗條像個小仙，身前淡藍色的圍裙給她添了些煙火氣，仙女下凡塵，素手調羹湯。
抿嘴一笑，已經很久沒人能讓爺爺這麼上心了，他，真有那麼優秀麼？
“你不是最中意方鴻那孩子了麼？跟他生什麼氣啊~”周可欣的奶奶一邊拆分油條，一邊寬慰自家老頭子。
“不過說真的，那孩子好像很久沒來家裡吃飯了，什麼時候再叫他來家裡吃飯啊~可欣，你抽空叫一下~”
“啊？”周可欣臉一紅，有些懵懵的，怎麼突然就扯上了自己了。
“不叫！叫什麼！我纔不中意他，這傢伙，到現在都還不肯叫我一聲師傅，給他吃屁！”
老太太愣了，周可欣也愣了，難怪老頭這麼生氣，合着根本原因在這啊。
祖孫兩人互看了一眼，都笑了起來。
周育才沒好氣的瞪了他們一眼，老太太可不慣着，眼睛一鼓，周育才立刻就焉了，只得瞪着周可欣道：“臭丫頭，你再笑！”
“哈哈哈哈~”
原本還在強忍，這下週可欣卻是再也忍不住了，雙手捂着肚子，笑得更歡了，左搖右晃，如風中盛開的淡雅清荷，芬芳菡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