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迷情之夜(三)月光如水,夜色朦朧。
康樂宮猶如被蒙上了一層詭異的面紗,穹頂裡面透出暗綠色的光暈。
“噠噠”的聲音沿着甬路不斷向前延伸,就在我的身旁響起。我和青梅姐走到了康樂宮門口,望着環山鬼道上的黑色轎車。那人就靠在轎車上,嘴邊燃着香菸。我仔細看着那身影,像是吳心,也像江陽,我不敢確定。
“你找誰?”我根本不認識此人。
那人掐滅的菸頭,擡頭向康樂宮裡面看了看,沒有回答我的問話,卻狠狠地拍了一下車門,然後徑直向院子裡面走去,竟無視我和青梅的存在!
“問你話呢!你找誰?!”我提高了聲音,擋住那人的去路。青梅撒開我的胳膊,似乎在仔細看着那人。
“紅姐!”一聲低沉的沙啞的聲音,冷漠得彷彿來自地下。
我冷冷地盯着他,才發現此人年紀與我差不多的年紀,臉色瘦削而蒼白,沒有半點血色。長長的頭髮梳理得很整齊,前面的頭髮擋住了半邊臉,左手拿着車鑰匙,右手插在褲兜裡面。
“找紅姐有什麼事情?”我冷冷地問道。
那人忽然吹出一口氣來,蓋着臉的頭髮被吹起來,又落下。一雙陰鷙的怨毒的眼睛射出一抹戾色,我心下一哆嗦,這小子太邪性了!
我忽然想起姜八綹曾經告誡我的一段話,這世界上有兩種人不能得罪:一是小人,不解釋;二是狠人,就是看你一眼你都不敢再去看的人!比如你若看他一眼,他會全無反應。你再看他一眼,他的眉頭會擰成一個疙瘩,兇光顯露!假如你看他第三眼,他會帶着怨毒跟着你,趁你不注意便捅你一刀!眼前這個傢伙就是姜八綹所言的第二種人。
“你廢話太多!”又是一聲狠戾的聲音。
我忽然笑了起來,微眯着雙眼,手裡握緊了手電筒,心裡不斷地判斷着。此人不善!似乎沒有聽紅姐說起過這樣一個人,紅姐也沒交代過今晚有人要找她!
“紅姐不在這!”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紅姐方纔是在康樂宮的,不過就在剛纔她的確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或是身體不舒服,不辭而別,也是說不準的。
那人頓了頓,轉過臉看青梅:“你知道她在哪?”仍是那種冷冷的聲音。青梅顯然被嚇住了,小臉蒼白,呼吸急促,手無足錯地搖着頭。我疑惑地看着她,感覺這氣氛的確夠怪異。
“你要是路過,請轉過頭,開着你的寶馬自便!”我冷然說道。
那人已經邁步向康樂宮正門走去,聽到我說的話忽然有走到我身邊,盯着我的脖子。
“你找死!”
他媽的世界上竟然有這號人?這能算人麼?我的心裡面忽然打了個冷顫,說實在的我真的被他給鎮住了!我並沒有惹他,可他似乎對誰都懷着深深的仇恨一般。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嚇得我心裡一顫,我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躲開他的視線拿出手機來。
“金雨,叫那個人進來,我在康樂宮裡面!”是紅姐來的電話。我似乎聽到紅姐說話聲音之中帶着一種怨恨,一種傷情和一種絕望。我心下一緊:紅姐仍在康樂宮裡面?一定是的,否則她不會讓此人進去的。
我放下電話:“她在裡面等你!”
那個怨鬼一樣的人轉身便走進康樂宮。我回頭看青梅,發現她的臉色實在難看,似乎是被山風吹的,渾身哆嗦着。不過我也看到了門房頂上的攝像頭搖動了一下,有人在操縱監控器!
我心下了然:原來紅姐在“福地洞天”裡面!女人若是動起心機來果然是個麻煩事,因爲你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就順着性子做出詭異的事情來,就如紅姐,封青梅一般,讓人捉摸不透。
“青梅姐,你認識他嗎?”我疑惑地問道。
青梅拽住我的胳膊,臉上掛着驚懼:“金雨,從現在開始,你不要說話!記住!”
我勒個去!你們想憋死我啊?還不讓我說話!
“今天我感覺……怪怪的!”封青梅發着抖說道。
一個人名能嚇死我嗎?我就不信這個邪!不過人我心下也是驚懼不安起來,那個人給我的印象太深刻,即使我和他只對話了三次,就讓我感到一種死亡的威脅!我想這樣的人最適合當……殺手!
我和青梅快步走進康樂宮,那人就在我的前面十米遠的距離。他似乎是飄着走路的,因爲我聽不到他走路的聲音!我向他的腳下看去,那人穿着一雙白色軟底回力運動鞋。
紅姐站在“福地洞天”大青石頭前面的“塔形”路燈下,就是蕭四被殺的那個地方。紅姐高挑的身子靠在路燈上,高跟鞋的鞋跟不停地磕着路燈的鐵管,發出一種低沉而有韻律的聲音。就如同用錘子在墓碑上砸一樣。
那人在紅姐前面一米處停下,似乎瞪着紅姐,並不說話。我和青梅就站在甬路的中央,向紅姐那邊看。康樂宮裡面寂靜淒冷,尤其那隻路燈下面,穹頂反射着路燈的光暈,照着紅姐的臉色綠濛濛的,看不清晰。而那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長,晃動一下能讓人眼花。半晌,才傳來兩人若有若無的聲音。
“姐!”是男人的聲音,聲音裡面似乎有着某種複雜的情感,但冷漠依然。
“我不是!”紅姐的聲音有些發顫。
“我……”
忽然我看見紅姐一揚手,便傳來“啪”的一聲脆響!我看得分明,紅姐狠狠地打了那人一巴掌,那人的頭甩向旁邊。
那人頭有甩回去,額前的長髮也飄了一下。又是“啪”的一聲,紅姐又打了他一個嘴巴子!我看呆了,原來紅姐這麼厲害!我回頭看青梅,才發現青梅姐竟然蹲在地上,一雙小手捂着嘴巴哭出聲來!
都怎麼了?我有點蒙圈了!紅姐在那打陌生人嘴巴子,而封青梅在我旁邊飲泣。整個康樂宮沉浸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之中,彷彿這景象是經過了預演一樣,現在只不過是又重新演習了一回罷了。
“你回來幹嘛?你已經死了……死了!我沒有你這個弟弟!”紅姐忽然聲嘶力竭般吼叫起來!寂靜的康樂宮突然被這聲音充滿,震得我頭疼欲裂!我想起了紅姐曾經跟我說過的一句話:“我有個弟弟,可他太不爭氣!”
這個男人竟然是紅姐的弟弟?親弟弟!我當然不知道他們以前的一切,也不瞭解紅姐這個弟弟到底哪裡“不爭氣”,我想青梅姐說的對: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多說一句話!我轉過身,扔下蹲在地上飲泣的封青梅,徑直走向康樂宮的大門口,那裡有啤酒。我想我應該先麻醉一下,刨開眼下紛亂的糾結。
酒的味道很苦,但很爽口,我連續喝了兩瓶啤酒,感覺身子暖和了一些。我望向甬道上,突然發現封青梅不見了,就在我喝啤酒的時候,而紅姐那邊卻傳來一陣吼聲。
“你以爲我願意當你是我姐?我被人欺負不敢還手你說我懦弱,有人欺負你我跟人家拼命你又說我心狠!難道我要向你一樣?在人前賣笑,在人後罵我無能?我受夠了!早他媽的受夠了!一個糟老頭子也在我頭頂撒尿拉屎?憑什麼?錢嗎?錢算他媽什麼!”
紅姐的哭聲驟然劇烈起來,我暈暈乎乎地向那邊望去,紅姐伏在路燈下面,哭聲一陣陣傳來。能聽得出,那哭聲裡面讓人感到的,是一種軟弱,一種悲涼,一種絕望,也是一種……自責!
“我不是你弟弟!你弟弟早就死了!跟他媽的蕭四一起死了……看我現在的生活,不是人,也不是狗!我想做條狗,卻沒人可憐我,沒人施捨我!我他媽的是鬼!鬼還能半夜出來,我敢嗎?!”那人聲嘶力竭一番之後,換來的是紅姐更悲慼的哭泣!
自己哭泣,或許是一種悲傷;聽着別人哭泣,卻是一種心傷!不過我的心卻無限下沉着,直到冰冷的水底。我發現那水底下面是**的深淵!
那**步向我走來,我最嚴朦朧地盯着他,左手拎着啤酒,右手握緊了手電,我知道什麼纔是致命一擊!
他在我的面前猛然停住!我看到一張憤怒變了形的臉,眉頭擰成了一直疙瘩,眼中噴射着仇恨的火焰!我想起了姜八綹的話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我竟然碰到了傳說中的“殺手”!而且這“殺手”正在我面前猙獰着!
我站直了身子,腳下暗自用力蹬着地,我會一種很致命的突擊手段,就是在三元酒店踢二毛驢子的那招——高踢!我只等待他先動手!
突然,那人一身子一動,我手中的啤酒瓶子就到了他手上!我都沒看清對方用了什麼樣的招式或動作!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也變得緊張起來,不過我還是鎮定了一下,眼睛瞪着對方的眼睛!
紅姐的弟弟盯着我,眉頭似乎舒展了一些,左手伸出來,在我面前伸出一隻手指,左右晃了晃。右手忽然將啤酒瓶子對着嘴,一下子就喝沒了一瓶啤酒!
我勒個去!這小子還是人不?一滿瓶啤酒,在我眨眼間便全部喝光!也就十秒鐘!十秒鐘能幹什麼?我想能搶一瓶啤酒然後喝完,然後優雅地又遞給我!
“我來替人取光盤的!”那小子喝完酒低聲湊到我的耳邊說道。
我笑了笑:“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