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閣,尹城最大花樓之一,非比尋常煙柳之地。春水閣做的生意分的白天和晚上,白天它是個茶樓,晚上,自然就是男人們尋歡作樂之處了。不過春水閣還做着一個買賣,情報。
能把情報買賣做的風生水起,做的響亮堂堂,做的明目張膽的。這天下,除了尹城四閣,怕是別無二家了。或許有人會問,既然是四閣,那就應該是四個地方,怎麼能說別無二家呢?
其實尹城四閣乃出自一家,其主乃秘幽谷谷主——袁浩銘。四閣分別爲春夏秋冬,各閣之間的地位不分高下,以閣主爲首,而閣主又只聽令於谷主。是以經常會有各閣間爲了生意或者情報產生分歧,導致互相大大出手。而奇怪的是袁銘浩似乎並不反對屬下間的互相殘殺,在他看來這纔是留住人才的快速渠道。換句話說,你有能力,那閣主的位子就是你的,你沒能力,那你的死活又與他何干,怕是死了也是活該罷了。
隨着伊香進入春水閣,映入眼簾的是一派素雅精緻的佈置,琴聲伴隨着縷縷茶香,讓人的心靈瞬間感到了安靜平和。這兒,的確是個讓人放鬆的好地方,很難想象這樣的地方在晚上會是煙花之地,好奇心使然,我到的確想留到晚上瞧瞧了。
“公子,這邊請。”伊香巧笑盈盈的爲身後的人帶路,兩人一路來到二樓一間雅室。
剛到門口,便隱約看見了裡邊人的身影。她是要自己見誰呢?又有什麼目的?
“閣主,我把人帶來了。”伊香邊說,邊推開了門。
屋內坐着的是一位雙十年華的女子,身着一襲紅衣,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兒,俊眼修眉,顧盼神飛,大紅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是再合適不過的。再看着她自然而然微蹙的眉頭,抿緊的脣瓣,雖然表情淡淡,但不難看出她如火的性情。
“好一個紅衣美人,當真是眉蹙春山,眼顰秋水,面薄纖腰,嫋嫋婷婷啊!”我衷心的讚美。
“你!”紅衣女子一下拍案而起。
果然是烈性子,我微微一笑:“姑娘,在下沒有冒犯之意,只是由衷的讚美罷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在下自然也獨愛美人了。故而開口,若有得罪還望見諒。”
“是啊,仙女姐姐,師父沒有惡意呢。”茄子見機連忙在旁邊開口,他最會察言觀色了,嘴上功夫一流。
果然,女子臉色好了不少,看看我,又看向了我拉着的茄子。“小弟弟倒是會說話,你們都過來坐吧。”
看來又是一個被茄子嘴巴蜜到的主,我心裡暗暗搖頭。
伊香關好房門,幾人圍着小桌坐下,女子一改剛纔惱怒的姿態,此時的她面帶微笑,顯得端莊大方,“本姑娘乃春水閣閣主陸雨燕,你喚我雨燕好了。”一開口,端莊盡失,囧啊。
“額,雨燕姑娘。”我暗自摸汗,這人,如此的脾性,看來若不是武藝高強就是個傀儡閣主了。想歸想,該問的正事我可沒忘:“不知雨燕姑娘特意安排我們師徒來此有何目的呢?”
陸雨燕頓時瞪大了一雙眼睛,復又無措的看着一旁的伊香。後者無奈的一嘆,自是瞭解她們閣主的“單純”。
“我看還是由我來說吧,公子,重新介紹下我自己,在下春水閣副閣主,伊香。”她這次用的是在下而非奴家,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她的這個身份自然不用拘泥於稱呼。
“呵呵,那麼伊閣主,請接着說。”
“那公子,在我們說出請你來此的目的前,你能否告知在下你爲何認爲今日一切都是特意安排麼?”
我笑笑,伸手摸摸茄子的頭,剛纔茄子在路上也問過自己這些,自己已經告訴了他,現在就由他代勞吧。怎麼說,自己還是不習慣帶着面具說太多話,不知爲何那樣會有種讓人悶悶的感覺。
茄子會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師父,開口道:“師父告訴過我,伊香姐姐在楓樓曾經說過一句話,‘樓主不知,總管大人馬上到’。伊香姐姐即使知道樓主不知,可是怎麼知道總管大人馬上到的呢?還有,伊香姐姐對於我們的插手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詫異,在事情告一段落時又急切的提出要到春水閣,如果是巧遇實在是茹莽的行爲。”
伊香微一愣,隨即釋然的表情,“我果然還是不適合演戲,呵呵,讓公子和這位弟弟見笑了。”她看看一旁又開始蹙眉的陸雨燕,帶點愁緒的開口:“其實樓裡找我麻煩的人是真,只是我藉機正好想讓公子走一趟罷了,實不相瞞,的確是我和閣主有事相求。”
我一挑眉,倒是來了興趣:“姑娘不妨說來聽聽?”
“公子喚我伊香便可。”伊香朝我點點頭,“其實是我們想請公子幫忙爲一人治病。”
“哦?”既然是故意找我來,便早就知道我身份。這一路來,我懸壺行醫,不說多,疑難雜症也解決不少。當然麻煩也隨之來過不少,只是不屑提罷了。在江湖走動自然會成爲別人的話題,那麼他們知道我的行蹤和醫術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何況他們可是以情報出名的四閣之一。不過,能讓春水閣兩位閣主如此大費周章的人……想必不會太多吧。此刻,心中自是有數了。
伊香是何等的聰明人,但見我的表情立刻就知道我已知曉了答案,當下也點頭附和,“的確是谷主。”
呵呵,秘幽谷谷主啊,不錯,倒是想見見。不過,我可沒太多時間,我不曾忘記老爹要我辦的事,更不曾忘記之後將要去找的人……
“那麼就請兩位安排,在下定當盡力了。”
兩人欣喜的表情溢於言表,當下起身躬身行禮道:“謝過公子了。”
我也不多話,任他們行了禮,我替他們救人,他們行禮我也受得起。只是笑笑:“莫客氣,還未看過是什麼病,治不治得好還不曾知道。”
“不,公子一定有辦法,鬼面神醫秋不忘,閻王殿裡搶亡人。”
“哎。”微不可聞的一嘆,誰啊,又給我亂起名號。
“秋。”
我一愣,看着聲音的來源,是陸雨燕。只見她笑嘻嘻的道:“以後我便這樣喚你吧,方便點。”
秋……多久了,不曾聽人喚的字,哪怕是自己,每每提及也恍然若失。眼前的女子,性格如火,和前世的自己到有幾分相似,可惜物是人非,而今的現在,面對如此性格的她喚着如此揪心的名字,自己只有滿滿的厭惡和……那一抹揮之不去的痛。因而失去了如玉的氣息,因而散發了冷冽的脾性,因而牽起了冰冷的笑顏,吐出毫無感情的話語:“閣主最好還是別讓我再聽見你這麼叫。”
以前的我是不會這麼說話的,我承認我變了。來到這個世界的這些年,經歷了那麼多,事實讓我不得不變。現在的我,容易喜怒無常,唯有一樣不曾變過,那就是對他的執着。秋,秋,秋……曾經在無數個痛苦掙扎的夜晚,心裡只靠着默唸他的名字而有了活下去的勇氣,曾經面對無數個冷眼,靠那個名字而堅定的走下去。習慣着毀去的面容,習慣着靠一隻眼睛生活,習慣着夢魘帶來的失眠。所以,那個名字,不該帶有那般的輕快,不該如此充滿無辜。
留下據人千里的漠然眼神,我頭也不回的離開春水閣。春水盪漾,在我心中掀起的卻非柔和漣漪,而是冰水寒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