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然一笑,看來這屍體不愁沒人運了,做事果然還是得靠腦子。
她站了起來,快速走到那具體態飽滿的屍體前蹲下,再次仔細審視了一遍這具屍體,“身長大約五尺兩寸,腰身渾圓,沒錯,就是他了。“
晨曦雪低頭得意一笑,她朝着正滿臉焦急的錢悅招了招手,喊道:“錢姑娘,你快來瞧瞧,這可是你爹?”
錢悅聽聞,立馬跑了過去,她體態輕盈,身姿優美,那弱不禁風的模樣還真是讓人見而生憐。當準備靠近屍體時,她突然斂住腳步不敢上前,只緊緊咬住下脣也不言語,泛紅的雙眼裡流露出了期待與恐懼的神情。
晨曦雪定定看着她,明白她此刻既期待能找到父親,但又懼怕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其實,只需一步,她就可看清屍體,但她卻舉步不前,內心也徘徊不定,這些都是源於害怕,害怕失去。
半晌後,她終於還是邁開了步子,走到屍身旁,緩緩跪了下去。她默默端詳着眼前的屍體,伸手撫摸着已被燒焦的每一寸,慢慢地,她的身體開始顫抖不已,眼裡的淚水如泉涌般傾斜而下,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眼前的屍體,早已是泣不成聲。
晨曦雪看着哭成淚人的錢悅,自己也跟着放聲大哭,她雖哭的沒有錢悅這般傷心,但是聲音卻無比的劇烈尖銳,可以刺穿人的雙耳。
錢悅被身旁突然發出的哭聲給震到了,她停止了哭聲,不停抽泣地看向晨曦雪,問道:“姑娘,你爲何如此傷心?”
“我與我家相公恩愛數載,如今卻因住了你家客棧,讓他被這場大火給活活燒死了,我雖有幸逃脫,能苟活於世,但今後也定會被人罵爲不祥之人,認爲是我剋死自己的夫君。你說,叫
我如何不傷心?”晨曦雪哭着說道,話中帶着責問與些許的憤怒,“早知今日,我們就是連夜趕路,也絕對不會住進你家客棧,弄得如今夫妻陰陽兩隔。雖然已經找到他的屍身,但我一人隻身在這忘憂古鎮,無親無友,無依無靠,我一個弱女子如何才能將他帶走,如何才能讓他入土爲安?身爲妻子,我竟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你說,我又怎能不傷心?,”
她連連發問,句句肺腑,字字誅心,令錢悅有些手足無措,竟不知該如何與她作答。沉默了許久,她已不再悲切,而是愧疚地看着痛哭流涕的晨曦雪。
她默默地轉過身去尋找那幾名衙役,給他們行了禮,說道:“幾位大哥,非常感謝你們在我無助之時,伸與援手助我,如此大恩大德,錢悅畢生難忘。如今我已找到我爹的屍體,本不該再有所求,但有一事,我不得不請各位大哥幫忙,還望各位大哥允諾。”
“哎呀!錢姑娘你太客氣了,大家都自己人,你有事便直說,不用行如此大禮。”說話的還是之前那名衙役,還是一樣地憐香惜玉。
齊悅感激地看着他,又轉向一直跪在地上哭泣的晨曦雪,抿了抿脣,說:“這位姑娘與我一樣,都是可憐人,她相公因住我家客棧才丟了性命,這讓我深感愧疚和自責。本朝尊儒尚德,講究入土爲安,親人離世若得不到安葬,那亦是不孝。我本不該將我爹葬與他鄉,但我一個弱女子,又沒有能力將他帶回臨江府,所以,我想請各位大哥幫忙,替我爹和這位姑娘的相公暫時在這忘憂鎮上尋塊地方,先讓他們入土爲安,待來年我再將我爹屍骨運回臨安府回鄉歸葬。不知各位大哥可否願意幫忙?”
她從袖中取出一些錢物,塞進幾名衙役手中,衙役面面相覷,故作推辭,要將東西還予錢悅,錢悅趕忙說道:“懇請各位大哥收下,你們若是退還予我,那就是與我見外,不肯幫我的忙了,我一路上並未帶什麼錢財
,如今也就剩這些了,希望各位大哥莫要嫌棄。”
衙役見她如此,便故作爲難地收下了,也算是答應了她的請求,還勸她不要自責,說這場大火是由於住客不小心打翻蠟燭所致,與她無關,讓她放寬心不要傷了身體。
晨曦雪偷偷看向人羣中的朱楠和段之尋,兩個出類拔萃的翩翩公子,一個在對她搖頭淺笑,另一個卻是伸長着脖子從街頭看向街尾,好似在諷刺她方纔所謂的從街頭排到街尾的擁堵景象。
晨曦雪暗暗瞪了朱楠一眼,真是站着不腰疼。若不是段之尋說這些屍體的死因還存在衆多疑點,需剖屍細查才能找到最終導致他們喪命的原因,她也不至於非要將這“相公”帶走。如今倒好,他們在那袖手旁觀,跟着旁人湊熱鬧,讓她獨自應對。
幾名衙役探討過後,決定將錢大福和晨曦雪所謂的“相公”安葬與鎮西郊外的名源山。都說名源山風水好,是塊寶地,將先人安葬在那,定能興旺後人,讓世世代代的子孫都能永享富貴。
錢悅用身上的首飾換了兩副棺木和兩套壽衣。雖然錢大福已被燒焦,但錢悅還是非常認真地替他擦拭身體,給他換上壽衣,說是要讓他乾乾淨淨體體面面地走完這最後一程。
晨曦雪本意只想找個偏僻的地方安放屍體,待無人的時候前去剖屍,誰想錢悅竟如此重視葬禮,將事情變得繁瑣,已經打亂了她的計劃。爲了不讓人看出端倪和異樣,晨曦雪只能有樣學樣,替她“相公”擦身穿衣。
在衆人的圍觀下,送葬隊伍浩浩蕩蕩地到了名源山,將兩個棺木葬在了一顆百年大槐樹下。
事已至此,晨曦雪也只能眼睜睜看着棺木一點點地被泥土覆蓋,再慢慢變成了一座小土丘。爲了方便晚上挖屍時尋找墓穴,晨曦雪在墳上插了一根手臂大小的竹子,謊稱這是家鄉的習俗,寓意着來世節節高升,可以當上有權有勢的大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