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公安靜坐在車內等着,等着時,還能聽到一些路人經過,低聲說着一些對齊王舉辦文會豔羨,無一不是羨慕能進入齊王府的人,可與齊王結個善緣,以後或前途無量。
“前途無量?”趙公公聽着這話,不由微微冷笑。
就在這時,小太監已回來,垂手侍立,趙公公看了一眼:“都查清楚了?”
小太監口齒伶俐的說着:“小的已讓我們的人接了頭,消息幾乎沒什麼出入,這裡有一份名單,您老人家過目。”
說着,就將一份名單遞了過去,嘴裡則繼續說:“參加齊王文會的舉子,共有二百一十三人,有三十三人都在京中有些名氣,多半以琴棋書畫揚名。剩下的一百八十人中,有六十人爲寒門學子,但學問都不錯,下一科時都有很大機率上榜。一百二十人,或是外地官宦子弟,或是本地官宦子弟,哪怕沒什麼名氣,但也有着根基。”
“我們的人進去時,陸續又有一些人趕過去,因只是派人來送禮,而不是參加文會的,小的沒去深查。”
“二百一三十人?”手指輕輕彈了下這寫着密密麻麻人名籍貫出身的名單,趙公公笑了下:“回宮罷!”
這輛牛車同來時一樣走了,因着齊王府門口停着太多牛車,根本沒人注意到曾有這一輛車來過又走。
齊王府內,齊王只在文會最初時轉了一圈,接受了一羣人恭維,就直接讓自己的幕僚來幫着自己應酬,自己則回了上首位置,喝着美酒,看着場中的歌舞,心情很是不錯。
這時,一個名叫孫伯蘭的幕僚,笑盈盈進來,並徑直來到了齊王的身側。
見是他,本就心情不錯的齊王,招呼着到近前說話。
“可是打聽到代侯文會的情況了?”齊王問。
孫伯蘭相貌生得俊雅,一張容長臉,眉眼清俊,是個白麪短鬚的三十歲男子,長身玉立,一身儒袍,讓他看起來很有幾分風采。
少有權貴不顏控,齊王也不例外,況且這孫伯蘭不僅相貌看着風雅,而且爲人也很識趣,很會辦事,更會說話,才進來不到兩個月,就已經得了齊王看重,將別的幕僚紛紛擠了下去。
聽了齊王問這話,孫伯蘭態度從容,笑盈盈:“王爺,我已是打探過了,甚至還親自去看了,您怕是不知,代侯不是在府內開這文會,而是將文會挪到了河中畫舫上開!想必他是知道這場文會在京中開了,跟咱們府上一比,會被比到了塵埃裡,必丟臉更甚。”
“之前王爺您不是已經下了命令,讓京中和我們結交好的舉子不許去?果不其然,文會果然沒有一個京城的才子去,唯二去的才子,還是在偏遠蠻夷之地有着一些才名、纔剛剛到京的舉子,想必也是不知道您開了文會這事,纔會應了邀請。”
“不僅如此,去的人全算上,也纔不過幾十個,連五十人都不到,與咱們齊王府的文會一比,光是咱們這裡的人數,都遠遠超過他數倍,代侯這次可是丟了好大的面子!”
孫伯來說得生動,齊王果然聽了後,面上神情更好,大笑一聲:“好,好!”
顯然心情愉悅。
“唉!”不遠處一桌,坐着喝悶酒的文尋鵬耳朵尖,雖然齊王說話聲音不算很大,可也聽到了幾句,看着眼前這熱鬧景象,有心想說些什麼,但想到自己近日來遭到冷遇,又嘆了口氣,閉口不說,只是喝着冷酒。
像他們這種幕僚,都是三兩人湊到一起喝酒,但他周圍竟無一人,冷清至極。
“哎喲,文兄怎麼一人在喝悶酒?可是心情不好?”正慢慢喝着,一個人突然坐到了他身旁說着。
文尋鵬一轉頭,就看到來的不是別人,真是剛剛還在陪着齊王說笑的孫伯蘭。
文尋鵬扯了扯嘴角:“這話我可不敢認,王爺今日舉辦文會,我怎麼會心情不好?”
“說的也是!王爺對文兄你曾經也是器重,就算有所冷落了,你也不該不高興的,對吧?既是高興,孫某敬的這杯酒,你可一定要喝!不然就是心有怨懟!”說着,孫伯蘭就舉杯,朝着文尋鵬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
在他這樣的逼迫下,文尋鵬只能也微微蹙眉,給自己滿了一杯酒,喝了。
孫伯蘭又道:“孫某雖是剛來王府,但承蒙王爺厚待,不得已才佔了文兄你的院落,讓你搬去了別處,與奴僕擠在一起,這實非孫某本意,孫某這一杯,算是賠罪,文兄,你可一定要喝啊!”
隨後又是一杯。
文尋鵬本就心情不好,被孫伯蘭故意戳到痛處,再被迫喝了一杯冷酒,頓時五臟六腑都跟着翻騰起來。
之後又被以各種理由勸了幾杯酒,孫伯蘭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則本就愁腸滿腹,如今更醉意上頭。
“……嘔!”最後一杯酒才喝下去,文尋鵬就臉色一白,捂着嘴,匆匆離席,朝着偏僻處走去。
纔到了一處人少的地方,就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有路過的僕人,看見喝成這樣的人是最近受冷遇的文先生,都皺着眉,避得遠遠的。
文尋鵬吐了一會兒,才直起身,表情難看搖搖晃晃往自己住的院落走。
“可嘆我跟着王爺這麼久,卻被一個新來的小人如此欺辱。”
“便是我這幾次出謀劃策,沒有大功,但計策畢竟出得沒錯,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
“王爺竟然真會讓我挪了院落,給那個小人騰地方,讓我與僕人共住一個院落,這哪還是我曾經覺得是明主的王爺?”
他跟着王爺,出謀劃策這麼多次,十次起碼有六七次都能給王爺帶來幫助,剩下的那些失敗,也多半是因外因導致,而非計策有錯。
自己非神,自然做不到處處都能提前算盡了一切,可縱觀整個京城,諸王的幕僚,又有幾個人是真能做到一切盡在掌握,就沒有失誤?
不過是幾次失誤,就把自己從雲端打落,讓個新來的小人折辱自己,這樣的人,不輔佐也罷!
“但如果請辭,還要找個時機。”
文尋鵬雖已生去意,但想到自己到底跟了齊王許久,知道不少秘密,請辭未必能被允許,說不定還會引來殺身之禍,他不由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