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林沉默了下,面無表情站立:“有聖喻!”
一陣沉默,蘇子籍似笑非笑。
兩軍相爭,名分最重,既已反了,再下跪恭敬聖安?
見蘇子籍毫無下跪的意思,孟林臉上閃過青氣,接着說:“太孫,你父位居明兩,而邪僻是蹈,疏遠正人,不能守器繼統,本宜廢爲庶人,然朕躬抱疾、念父子之恩、從寬免宥。”
說到這裡,他聲音越來越大。
“汝本庶子,細心尋找,泥塗選拔,一朝貴爲公侯、代王,乃至託付社稷,恩遇極於隆重,爵位窮於寵章。”
“生育品物,莫大乎天地;愛敬罔極,莫重乎君親。是故爲臣貴於盡忠,爲子在於行孝。”
“朕自問朕之愛汝,實所鍾心,內外鹹知,然今朕問汝,汝爭結死士,競引兇人,今日更率軍到此,意欲何爲?”
“懸崖勒馬,尚且不遲!”
孟林聲音越來越響,最後更斷喝一聲,似乎千夫所指,說着,就橫掃一下,只見侍衛親軍,個個面帶憤慨,似乎要和蘇子籍,可週圍甲兵,卻個個肅殺,似乎不動。
“太孫爲何有如此死士?”孟林真正心寒,唯一欣慰的是,遠一些,卻仍有點騷動。
“說完了?”蘇子籍似笑非笑,眸裡已寒光一片。
任何轉機和餘地,在孟林大聲朗讀時,就已經沒有了。
孟林聞聲,頓時心一悸,剎那間身光一閃,身帶徹骨奇寒的怪異陰冷,人影形影難辨,令人目眩,似乎要搶撲。
曾念真早有準備,“錚”一聲拔倒,刀光急轉,幾乎同時,高澤尖叫一聲,手指一動。
“錚錚錚”火星飛濺,刀光旁出現淡淡的人影,一聲震鳴,人影倏然分開脫出。
蘇子籍從容看着,武學既然存在,就有人研學。
後來發覺,任何武學,都仍舊受空間限制。
哪怕不是曾念真,只要是侍衛,根本不需要看清敵人的襲擊動作,只要攔截在必經之路上,然後數刀齊斬將空間壓縮就可以了。
就見一擊不中,刺客就要脫逃,蘇子籍一哂,揮手:“射!”
“射!”曾念真毫不遲疑吼叫,緊接着就是尖銳的呼嘯,陡然劃破了令人不安的寧靜,一陣箭雨撲入。
孟林速度突一變,更快了幾分,閃入了侍衛中。
“噗噗噗”
時間似乎頓了頓,弩矢劃破空氣,帶着死亡咻咻的掠過,霎時濺起一片血花,可以看見最前面的年輕侍衛的面容。
五官和表情一清二楚,充血的眼球,拒絕相信死亡的年輕臉龐,茫然空洞的眼神中,透露出入骨的恐懼。
二代在此時,和卑賤的奴才並無區別。
“殺”
一旦動手,就有號令,嚴整齊密軍陣就一陣騷動,接着滾滾人潮洶涌向上。
“噗噗噗”刀槍劍盾狠狠衝撞在一塊,刺斬劈戳交錯拼撞着,掀起血浪噴薄。
“弩弓斜舉,射!”
“噗噗噗”,又一陣蝗箭之雨,傾斜高舉,直射天空,又返折其下。
“殺!”
緊隨其後的是黑色鐵流,陣列向前,踏着階陛而上,又流水分出支流,向着周圍蔓延。
“曾念真果然知兵!”
直射在這種情況下,並不如對着空中。
無論是直射或甲兵衝鋒,都是單方面打擊,而對空斜射,弩箭力盡,會掉下來,並且重的在下,由於重力,越來越快。
足以有效殺傷。
這就等於是空陸立體夾擊了,頓時後面侍衛空了一片。
弓弩陣踏着步伐,十步一射。
兩股顏色不一的浪潮,不斷碰撞,撲殺。
侍衛拼死反抗,前幾排不斷倒下,後排繼續迎上。
激烈的絞殺之中,雙方人數都在迅速消減。
但侍衛明顯寡不敵衆,逐漸淹沒在黑色的鐵流之中。
弩陣不斷逼近,十步一發,伏屍處處,近衛的身軀堵滿了道路。
有流箭從盾牌上方飛過,沒入殿中,驚得太監倒吸口涼氣。
“陛下,請速退!”
“陛下,請速退!”太監和侍衛拼死抵抗,一方面吶喊。
“朕不走,倒要看看,這逆孫——敢不敢弒祖弒帝!”
看着眼前,皇帝咬緊牙關,低聲咆哮了起來,又重重地咳嗽着,臉上有着不正常的嫣紅。
“能訓練這等精卒,而朕不知,太孫機心,何其深也!”
“皇城司,也實是可殺!”
“難道馬順德這狗奴才,真有問題?”
шшш ¤ttκā n ¤¢ 〇
“又或者,趙秉忠?”
事實上,大內侍衛本就是三千人,調去各門守衛,現在宿在帝側,不過五百。
五百對數千,又無地形,自然難以抵抗。
更重要的是,侍衛是不許持弩弓的,只能聽着“噗噗噗”,弩矢劃破空氣,不斷濺起血花,一個個年輕侍衛撲倒在地。
慘叫聲、傳令聲清晰傳進大殿,皇帝竟是充耳不聞,痛苦閉上眼,自己不是不想退,可能退哪裡去?
過了一陣,下方轟潰散了。
廝殺至今,侍衛已人人帶傷,疲憊不堪,退到大殿,都人人帶傷,渾身都是血,提着刀站着,預備着最後一搏。
“清場!”
“降者不殺!”
黑衣軍陣,威武齊整,幾乎看不出多少損失,更重要的是,眼見到了這情況,羽林衛和神武衛,個個蜂擁而入。
“射殺!”
弓手連續點射,好整以暇,把逃散的侍衛,逐一殺死。
皇帝頓時勃然變色,雙拳重重攢起。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
中軍中,蘇子籍的身影漸漸出現,在上百黑衣甲士的拱衛下,緩緩踏着臺階而上。
一磚一杆,歷歷在目,心情卻格外不同。
自來此世,多年坎坷磨難,終於走到這步,怎不讓人不心懷惆悵?
重重臺階,他走得不緊不慢,穩如大山。
“啊——”
幾十步外,忽有黑影撲來,半空之中,就有長戟如林,殘影落在鋒銳上,卻似斷了一截,下半截加速撲向蘇子籍。
“護駕!”
周圍護衛舉盾撲上,又有箭矢射去。
“殺!”
甲兵弩陣簇擁下,蘇子籍頭也不回,走到最上一級,登上養心殿階陛,隔着數十步,正迎上皇帝的目光。
“太孫,你所來爲何?”
皇帝出聲,哪怕聲音和往昔一樣,神態也很平靜,卻顯得落魄無力,猶如病龍。
“是呀,哪怕說話和神態一樣,有權自然天威,無權自然草莽!”環顧左右,蘇子籍心中暗想,卻不回答皇帝的話,而是下令。
“殿內殿外,凡持械者,殺無赦!”
“諾!”
左右凜然應命,三百甲兵呼嘯繞過皇帝,直接衝入殿中,隨即傳來呼呵聲,廝殺聲。
蘇子籍凝望着這一切,與仍舊恭敬站在皇帝身後的趙秉忠目光一錯,不行禮,更不說話。
靜靜等待最後的反抗消弭。
皇帝深深凝望着,終於露出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