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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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以上齊,兩人碰了個杯。

楊肜對周曉詩說:“曉詩,別客氣,多吃一點。”

周曉詩道謝,吃了龍蝦肉,說道:“這龍蝦肉味道還行,不過……”

楊肜心裡打鼓,問道:“不過什麼?”

周曉詩說:“不過太貴了。”

楊肜還以爲她能嚐出來,放寬了心。

周曉詩又吃東星斑,吃過後,說道:“這魚肉香煎真不錯,可惜……”

楊肜問:“可惜什麼?”

周曉詩說:“可惜沒有做一點生魚片,那味道更不一般。”

楊肜心想:“做成生魚片還不被你看出來。”問道:“你以前吃過東星斑?”

周曉詩說:“吃過,在馬來西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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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肜說:“哦,是去旅遊麼?”

周曉詩說:“是的,我爸時常往返馬來西亞做生意,所以帶我去旅遊。”

楊肜說:“你真幸福,有個好爸爸。”

周曉詩知道他父親過了,說道:“幸福是可以爭取的,不在過去,而是現在,以及將來。”

楊肜說:“你說的有道理。”

周曉詩說:“你有沒有去過馬來西亞?”

楊肜搖頭說:“沒有。”

周曉詩說:“有機會我請你去呀,那邊海島不錯,可以潛水。”

楊肜說:“其實我不會游泳,更別說潛水。”

周曉詩說:“什麼?作爲一個長沙人,你居然不會游泳,對得起毛嗲嗲麼?”心想:“不會游泳正好,我可以教他呀,嘻嘻。”

楊肜說:“確實對不起毛嗲嗲,不過也怪我奶奶,小時候生怕我去玩水,所以至今是個旱鴨子。”

周曉詩說:“你奶奶是愛你才擔心你的。”

楊肜說:“我知道。”

周曉詩說:“那你現在還想不想學游泳呢?”

楊肜說:“想,只是沒人教。”

周曉詩心想:“笨,我都說了會潛水。”說道:“我教你呀。”

楊肜說:“是麼,謝謝。來,咱們喝一點。”舉起酒杯。

周曉詩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心想:“這酒的味道就不怎麼樣了,有點發澀,可是難得他一番心意。”

喝完酒又吃菜,楊肜問:“不知道思涵會不會游泳?”

周曉詩說:“不用問,她一北方人,妥妥的旱鴨子。”

楊肜說:“那你怎麼不教她呢?”心想:“我要是學會了,就設法教她。”

周曉詩笑道:“我對教女人沒什麼興趣,何況她男朋友的水性不錯。”

楊肜有些失望,說道:“你見過她男朋友?”

周曉詩說:“對呀。我沒見過她男朋友游泳,只是聽思涵這麼說。”

楊肜說:“那有機會可以喊他們一起去游泳呀。”

周曉詩說:“你不是不會遊麼?沒得丟人,還是我先教教你。”

楊肜點頭說:“也好。”

周曉詩心想:“這個不開竅的,怎麼旁敲側擊纔好呢?得增加功力才行。”調整了一下表情,說道:“來,咱們再喝一點吧。”

楊肜說:“好。”

周曉詩酒杯裡的酒只剩下一丁點,她將酒杯放在餐巾上。吃了一點菜,拿起餐巾的時候“不小心”將酒杯放倒,酒水灑在裙上。

她“哎呀”一聲,扶起酒杯。

楊肜一看,說道:“哎喲,快擦擦。”說着起身,拿起紙巾給她擦裙子上的酒水。

擦完,楊肜說道:“還好,灑得不多。”

周曉詩說:“謝謝你。”

楊肜說:“沒關係。”

周曉詩發功了,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着他說:“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呢?”

楊肜沒看出含情脈脈,只覺得她目光蟄人,心想:“這麼凌厲的目光,還好沒看出這頓大餐是假的。”說道:“別這麼說,應該的。呃,你這件衣服能幹洗麼?”

周曉詩心想:“扯那去了?”搖了搖頭說:“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楊肜莫名其妙,眨巴眨巴眼睛說:“我?”

周曉詩說:“對呀,這人世間什麼最重要呢?”

楊肜心想:“錢。”雖然這頓海鮮大打折扣,但也不便宜,肉痛呀。

周曉詩看他不答,接着說:“當然是眼前人。”

楊肜說:“哇,好有道理。”夾起扇貝來吃,心想:“奶奶說吃扇貝,會賺錢。”

周曉詩說:“那你是不是應該好好珍惜一下眼前的機會呢?”

楊肜邊吃,邊說:“對,謝謝你的提醒,我一定會好好孝順奶奶。”

周曉詩說:“奶奶?”

楊肜說:“我奶奶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她的恩情我真是一輩子還不完。”

周曉詩搖頭嘆氣,心想:“真是個榆木疙瘩。”

楊肜見了,也跟着嘆了一口氣,心中滿懷對奶奶的敬佩。

吃了一個多小時,楊肜已經飽了,周曉詩還在喝湯。

周曉詩自己喝完,又給楊肜碗裡舀湯,還舀上來一隻海蔘,說道:“喝點湯。”

楊肜說:“謝謝。”

周曉詩將瓶子裡的乾白倒完,一口氣喝了,又用手扶着額頭。

楊肜看她的樣子,問道:“你怎麼了?”

周曉詩說:“我有點醉了。”

楊肜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醉意,心想:“這乾白也能醉人?”

過了一會兒,周曉詩又說:“楊肜,你能不能扶我去一下洗手間?”

楊肜說:“哦,好的。”扶她起來,去洗手間。

周曉詩拿起小包包,偎依在楊肜身上,慢慢的走。

到了洗手間,周曉詩獨自進門去,動作立馬變得麻利。她上完廁所,然後從小包包裡拿出粉底,對着鏡子,補了個妝。又將披肩取下,旗袍立馬變成低胸的式樣,再拿出香水往脖子裡噴了一下,心想:“沒辦法了,只能使出我的畢生絕技——色誘術。”

楊肜在外面等了十幾分鍾,卻見周曉詩裙子大變,更顯嫵媚,手裡還拿着一條披肩。

他扶住周曉詩的手臂,說道:“曉詩,你的裙子……”

周曉詩雙眼迷離,說道:“我有點熱,所以把披肩解下來了。”

楊肜聞到一股沁人心脾桃香,眼睛不自覺低下來,看向周曉詩的胸口,那白嫩的一線春光。

他嚥了咽口水,說道:“哦,呃,咱們回包廂去吧。”

正扶着周曉詩往包廂走,眼睛依舊盯着秀色。

忽然,走廊中一個人在他們面前說:“誒,這不是楊先生麼?”

楊肜擡頭一看,那人是王武,沒想到又見面了。

楊肜停下腳步,冷冷的對王武說:“你好,王先生。”

王武打量周曉詩,又對楊肜說:“楊先生怎麼還提供這種服務麼?”

楊肜聽他話中帶刺,說道:“你什麼意思?”

王武笑了笑,說道:“沒什麼意思。”

楊肜不想與他廢脣舌,說道:“王先生,請讓一讓,我得送她回包廂。”

王武說:“且慢,我這裡也有一桌客人。楊先生,待會勞煩你來我的包廂呀。”

楊肜心想:“哼,又想讓我去伺候你?”咬牙切齒的說:“不好意思,我沒空。”

王武說:“什麼?”

楊肜呵斥道:“閃開,你沒聽見哦!”

王武忽然被他的氣勢嚇到,把身子側開,說道:“哎喲,你這麼牛?”

楊肜沒理他,扶着周曉詩過身。

王武對着他後背說:“什麼態度,你給小心點!”

回到包廂,楊肜扶周曉詩坐下來。

周曉詩擡頭看他,見其面容冷峻,心想:“好有男子氣概。”媚眼如絲的說道:“阿肜,你好帥!”

楊肜一愣,心想:“她怎麼叫我阿肜?看她的眼睛打不開,還醉着呢。”對剛纔事,他胸中怒氣未消,對周曉詩的美色就看得淡了,問道:“你要不要喝點解酒湯?”

周曉詩已經裝不下去了,說道:“不用,我沒醉。”

楊肜說:“你沒醉,不會吧?”

周曉詩說:“我好多了。”

楊肜說:“哦。”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來,把目光從周曉詩的身上挪開。看了看桌上的菜,只有湯鍋裡還有些吃的。

他心想:“不能浪費。”用漏勺從湯鍋裡撈出白蝦來,放碗裡。

周曉詩心想:“他怎麼不跟我表白呢?看來我功力不夠,只剩下最後一招了,這可是終極奧義。哼,你不跟我表白,那就由我來表白。”

她起身靠近楊肜,扶着他肩膀。

楊肜擡起頭,見她和顏悅色,問道:“怎麼了?”

周曉詩說:“阿肜,我,我喜歡你。”

楊肜筷子掉地上,嚥了咽口水,說道:“你,沒開玩笑吧?”

周曉詩說:“你看我像開玩笑麼?”

楊肜咧嘴一笑,說道:“像。”

周曉詩噘起嘴,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楊肜彎腰撿起筷子,笑道:“你今天怎麼了?”

周曉詩又在位子上坐下來,說道:“你個木頭,榆木疙瘩,哼!”

楊肜用食指撓了撓臉,心想:“她要是沒開玩笑,那就是真的。但是,她怎麼可以喜歡我呢?”說道:“呃,曉詩,你吃飽了麼?”

周曉詩說:“飽了,被你氣飽了。”

楊肜賠笑說:“呃,要是吃飽了,咱們走吧。”

周曉詩拿起包包和披肩,起身說:“走,我不喜歡你!”

楊肜心想:“那就好。”也跟着起身。

周曉詩說:“你都不喜歡我。”

楊肜說:“我沒有不喜歡你呀。”

周曉詩說:“那你是喜歡我囉?”

楊肜說:“喜歡,就像……你就像我的妹妹。”他的喜歡只是對妹妹般的喜歡。

周曉詩說:“你有妹妹麼?”

楊肜說:“沒有,我只是打個比方。”

周曉詩說:“那就是不喜歡囉。”

楊肜說:“不是,喜歡呀。”

周曉詩說:“你喜歡那還不過來扶我?”

楊肜忙扶着她,笑了笑。

周曉詩看着他的笑,又犯花癡了。

楊肜說:“咱們走吧。”

周曉詩說:“走。”

走出酒店,周曉詩才說:“誒,等下,我們還沒結賬吧?”

楊肜說:“沒關係,記着帳呢。”

一直送周曉詩上了出租車,看着她離開,楊肜才返回酒樓。

找到阿強說:“阿強,我還沒結賬呢。”

阿強說:“經理說了不用結。”

楊肜張大眼睛:“啊,這麼好?我好感動!”

阿強說:“你感動什麼呀?經理說不用結,直接從你工資里扣。”

楊肜一聽,張口結舌。

阿強又說:“對了,經理說要找你呢。”

楊肜說:“哦。”

他又去找經理。

經理看見他,一臉嚴肅的說:“楊肜,剛纔你見着王先生了?”

楊肜知道他指的是王武,點頭說:“是的。”

經理又問:“你是不是衝撞他了?”

楊肜說:“你聽我解釋,我朋友醉了,要上洗手間。我就扶她去上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王先生擋着道,偏要我去他包廂服務。我今天休假呀,還陪着朋友呢,當然拒絕囉,所以就跟他爭了幾句。”

經理說:“我不想聽你解釋,王先生是我們這裡的常客,不論如何,你都不能得罪他。你現在就去他包廂,向他賠個不是。”

楊肜說:“什麼,我向他賠不是?”

經理說:“怎麼,你不想去?”

經理的語調很平淡,卻藏着一個意思,楊肜如果不去道歉,那麼就得走人。楊肜雖不喜歡這個工作,但今天也欠了經理一個人情。他說:“好,經理,我欠你一個人情,我去。”

經理不在意他說什麼,只要他肯去就行了。也不跟他說什麼大道理,就說:“你去吧。”

楊肜記得王武的包廂,走到門口,先敲了敲門,然後轉動門把手,走了進去。

王武和幾個客人果然在裡面。

楊肜走到王武跟前,躬身說:“王先生,我是來向您道歉的,對不起。”

王武笑道:“哼哼,道什麼歉呢?楊先生,我又不是小肚雞腸,怎麼會怪你呢?”

楊肜沒想到他這麼大度,說道:“謝謝。”

旁邊的客人見楊肜沒穿制服,問王武說:“這位是?”

王武說:“他是這酒樓的服務員,進來是給咱們倒酒的。”又對楊肜說:“楊先生,你說對吧?”

楊肜剛纔還覺得他大度,這才發現他只是在客人面前裝君子。他忍了忍脾氣,說道:“對,當然了,我是倒酒的。”

客人對王武說:“你怎麼還稱他爲先生呢?”意思是楊肜只是服務員,用不着稱先生。

王武笑道:“不稱先生,難道稱小姐?人家也是要面子的,我不妨給他一點面子。”

楊肜心想:“你這純粹是讓我來出醜的。”

客人翹起拇指,奉承王武說:“王總真是有涵養,不愧是做大生意的。”

王武哈哈一笑,說道:“來,咱們乾一杯,祝大家合作愉快。”

等他們喝完,楊肜就去倒酒。

王武對楊肜說:“楊先生,我知道你伶牙俐齒,能不能給咱們吉利話呀?”他所指的“伶牙俐齒”是剛纔在走廊楊肜懟了他。

楊肜本不是巧於言辭、阿諛奉承之輩,腦子蹦出幾個詞來,說道:“王先生,還有諸位,恭喜發財呀!呃,生意興隆,大吉大利!”

王武看他表情,說道:“你得笑,臉上有點喜氣,知道不?”

楊肜咧嘴,擠出笑容。

王武一看,搖頭說:“你的笑容太假了,除了嘴巴的部分在動,其他地方一動不動。”

楊肜心想:“奶奶個熊,我不是賣笑的好吧。”霸蠻筋把眉眼和嘴巴都擠出笑來。

王武說:“你這笑容太醜了,罷了,醜人多作怪嘛。”

其他客人聽了,都笑起來。

王武對客人說:“你看,這就是我要達到的目的。”

楊肜笑容一收,又拉起個臉。

王武看向楊肜,說道:“你笑啊,繼續笑。”

楊肜又擠出笑容。

王武接着和客人們喝酒吃菜,每看向楊肜的時候,楊肜就條件反射似的擠出笑容。

終於吃完飯,客人們要走了。

王武讓客人先走,又對楊肜說:“別像個木頭一樣杵着,迎來送往不會麼?鞠躬,說吉利話。有沒有參加過培訓呀,嗯?”

楊肜只得給客人一一鞠躬,說道:“先生走好,歡迎下次光臨!祝您一路順風,萬事如意!”

王武走在最後面,看客人出了門,纔對楊肜說:“我就喜歡看你這哈巴狗的樣子。”

楊肜咬牙切齒的看着王武,目光裡帶着火氣。

王武看他氣惱的樣子,反而高興,說道:“不服呀,不服等你有錢了再說。”從口袋裡掏出五毛的硬幣扔在楊肜身上,說道:“這是賞給你的小費。”然後哈哈大笑着走了。

楊肜只感到恥辱,弓腰從地上撿起五毛,緊緊的攥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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