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因果

哭聲似乎在張思齊胸膛中壓抑的太久了,一旦哭出聲來,高亢悽婉,似乎要把這些日子積累起來的各種情感一起爆發出來。哭聲驚動門口的警衛,驚動了正在院子裡和醫生談傷情的陳政和、楊麗影。所有人都被張思齊的哭聲震撼了,其悲切可謂聞者無不爲之悽然。

陳政和聽到哭聲的時候,渾身猛烈的一陣顫動,眼睛裡流露出一絲絕望朝病房的方向看去。楊麗影聽見哭聲的時候,雙手緊緊的抓在陳政和的胳膊上,因爲太用力指甲都陷入了皮膚中。陳政和渾然不覺疼痛,只是愣了一會之後,大步朝病房走來,然後是拉着楊麗影小跑。

推開病房,老夫妻倆看見楊帆躺着那裡正艱難的朝他們笑,口中還在斷斷續續的安慰張思齊:“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沒事麼。”

“醫生,醫生!”楊麗影緊張的表情瞬間變成了狂喜,扯開嗓子淚流滿面的哭喊。

其實醫生已經跟着跑過來了,看見楊帆醒來,醫生和護士都長出一口氣。

陳政和最先冷靜下來,輕輕的推了推楊麗影說:“去安慰一下思齊,這些日子她的心理壓力最大。”

張思齊看見有人進來了,停止了哭泣,臉上第一次有了笑容,很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站起來,回頭笑着說:“爸媽,我沒事了。”

醫生快速的開始了檢查,三個家人在邊上焦急的等着結果。檢查結束後,醫生臉上笑呵呵的公佈:“沒什麼大問題了,再做一次全身檢查,沒有發現問題的話,病人最多隻需要再靜養兩個月就能痊癒。”

楊麗影聽了又是一陣激動,哆嗦着走到兒子跟前,拉着楊帆的手說:“兒子,你可把媽嚇死了。”哇的一聲,楊麗影開始暴哭,張思齊一看這陣勢,跟着過來一起哭。

站在邊上的陳政和,此刻眼眶溼潤,鼻子堵塞,連忙扭頭狠狠的擦了擦臉。回過頭來,陳政和與滿臉苦笑的楊帆對了個眼神後,大聲說:“好了,你們兩個婆娘,都給我停下來。楊帆剛醒來,你們想累死他啊。”

“去你的,烏鴉嘴!”楊麗影破涕爲笑,罵了一句拉着張思齊站到邊上。

病房裡除了父子兩,其他人都退出去了。陳政和一臉嚴峻的低聲對楊帆說:“本來我不該跟你說這些,不過還是覺得讓你知道爲好。”接着陳政和把發生的一切慢慢的告訴楊帆。

事情的起因是陳老爺子退休後,中紀委內部一些部門進行了人員調整,這也是正常現象。調整之後,昔日對陳老爺子有看法的人掌握了一定的話語權。這一結果被陳老爺子的政敵利用,以楊帆在江南省工作期間的事情大做文章,直接導致了中紀委派人查楊帆。

這些事情,之前陳老爺子都知道,他堅信楊帆沒問題,所以沒有告知楊帆。陳老爺子同時還考慮到楊帆現在還年輕,進入省委常委未必是好事,所以採取了隱忍的對策。

如果沒有後來楊帆受傷的事情,自然不會引出天涯省內部由於利益關係,一些人主張低調處理楊帆受傷的事情。也不會有後來陳老爺子雷霆一怒,大動干戈的場面。

“因爲這個事情,天涯省十通市市委書記黃道宏,已經引咎辭職。十通市領導班子的主要成員,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處罰。瓊城市委副書記市長何敬學,黨內記過一次。西海市在省委擴大會議上也被點名批評,海濱市副市長章宇寧,黨內通報批評。這些處理都沒有對外公佈,這次天涯省省委的動作,真的是夠快的。總理前腳離開,後腳就是對你的正面宣傳和處理相關的幹部。”

陳政和說着臉上並沒有笑容,反而露出來一種凝重。楊帆剛剛醒來顯得有點疲憊,嘆息一聲慢慢的說:“看來,天涯省沒有我容身之所了。”

陳政和聽了冷笑兩聲說:“這話嚴重了,這一次中央領導對天涯省的班子表示了不滿,估計要調整天涯省的領導班子了。”

楊帆閉上眼睛,靠在牀上低聲說:“關我鳥事,我現在就想好好休息,總算可以偷懶了。”

陳政和聽了不禁失聲笑說:“也對,他們這是咎由自取,我們是師出有名。呵呵,你好好休息吧,我也該回去了。”

陳政和離開的時候,楊帆昏沉沉的又睡着了,這一覺睡醒已經是傍晚。一抹夕陽染紅白色的紗窗,窗臺上一盆吊蘭在夕陽中影子拉的好長好長。

楊帆睜開眼睛,看見的是祝雨涵熟悉的背影。今天才趕到的祝雨涵,得知楊帆醒來的消息後,也是一場痛苦。這一次在羊城面見祝東風時,祝雨涵幾乎是在朝老子怒吼:“楊帆是我男人,這一次您不站出來,我就永遠不回這個家。”

祝東風聽完女兒的陳訴後,心裡也冒着一股邪火。雖然祝東風沒有明着站在楊帆這邊,但是計劃單列的爭奪戰中,祝東風還是旗幟鮮明的支持海濱市的。這一點,稍微有點眼色的人都能看的見。祝東風其實更奇怪的是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天涯省省委的反應。祝東風思前想後的結論是,一些人錯誤理解了陳老爺子在中紀委調查楊帆一事上的反應。這些人以爲老爺子下臺了,沒有殺傷力了,要拿楊帆開刀了。

當然,祝東風沒有衝在第一線的意思,而是讓人密切的關注整個事情的發展。一直到確定周明道親自到《京城青年報》呆着,看着報紙定稿一事,祝東風才點頭同意《羊城早報》發表了楊帆的新聞。在這之前,頭版頭條一直是兩套版本。祝雨涵對此心裡雖然頗爲不滿,但是自家老子的行事風格她很清楚,只能是腹誹幾句作罷。

唱着輕快的曲調,接替張思齊照顧楊帆的祝雨涵沒有發現楊帆醒來,猶自在插一瓶花。弄好之後轉身,看見楊帆正在朝自己笑,祝雨涵這才驚喜的叫了一聲:“你醒了。”

楊帆冒出一句祝雨涵立刻臉紅的話:“姐,你的屁股怎麼好像肉少了,沒那麼圓了。”

祝雨涵一陣愕然,旋即眼眶一熱,慢慢的走到楊帆跟前,拉起楊帆的手溫柔的低聲說:“你這個小流氓,怕我哭呢?你可知道,你越是這樣,我越想好好的哭一場。”

陰謀被揭穿的楊帆苦澀的笑了笑,瞪着眼睛看着祝雨涵的臉說:“不許哭!”

“討厭!”祝雨涵又哭又笑的,輕輕的打了楊帆一拳,楊帆一陣翻白眼,祝雨涵嚇的連忙過來幫着順氣,口中連聲說:“對不起,我忘記你剛醒來。”

楊帆嘿嘿一笑,眼珠子狡黠的一轉說:“我沒事,嚇唬你的。”

祝雨涵沒有生氣的意思,只是報以楊帆一個難以形容的溫柔的目光。由於中國人的傳統,很多話不該祝雨涵來說,所以祝雨涵只能用目光來傳達一種情緒。

“這次如果你醒不來了,我就打算帶着孩子過一輩子。”醞釀了半天,祝雨涵總算是說出一句認爲符合自己身份話。

楊帆深知祝雨涵對自己的感情,不難想到在昏迷的這段時間裡,祝雨涵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陳政和把該說的都說了,楊帆自然明白祝雨涵在整個反擊的過程中扮演的是怎樣的角色。祝東風的性格楊帆知之甚多,清楚這個人做任何事情都是站在利益的角度。祝雨涵能夠爭取到祝東風的配合,想必是說了狠話的。

楊帆不打算感謝祝雨涵,語言在很多時候是那麼的蒼白,很多時候用心去體會才能明白祝雨涵揹負這樣一份情感的壓力。

“兒子多高了?”楊帆笑了笑,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溫柔。提到兒子祝楊,祝雨涵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一種飛揚的神采。

“想兒子了?我帶來了,明天抱過來你看看。這孩子,現在叫人可利索了,一放手就滿地跑。”祝雨涵同樣溫柔的說着,感情到了極深之處,中國人表達情感的方式就越含蓄。家長裡短,孩子老人,娓娓道來,如柔水一般的情感在平淡的話語中沁入心脾,刻在骨子裡。

“呵呵,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沒有叫我爸爸。”輕輕的摟着祝雨涵,手在女人略顯憔悴的臉上撫摸着,淡淡的感傷如塵煙一般在空氣中飄蕩。

這種氣氛讓祝雨涵非常的舒服,如果說當初兩人之情是通過情慾來表達相互之間的情感,那麼此刻一句話,一個小動作,似乎都包含着無數的含義。

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溫存,祝雨涵羞澀的笑了笑,輕輕的扶着楊帆躺下說:“我去開門,應該是護士來查房了。”

門開後進來的不是護士,而是拎着一個保溫瓶的張思齊,看見祝雨涵臉上染着淡淡的紅,張思齊微微一笑,掃了楊帆一眼。

“知道他也該起來了,湯燉了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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