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已經收拾完畢，坐在閨房中的曹妮妮神情寂寥。曹妮妮曾經很努力的工作，想借此忘掉楊帆。可惜，這個男人的影子如同鑽進腦子裡的蟲子，非但沒有消失，每每閒下來的時候，在腦子裡變得更加清晰深刻。
幾次伸手捏了捏口袋裡的手機，曹妮妮最後還是把手抽了出來。
手機就放在桌子上，楊帆的目光幾次停留在上面，一聲淡淡的嘆息之後，甩了甩頭，楊帆又投入到面前的文件之中。
楊帆心裡一直認爲，自己與曹妮妮之間，不過像那奔流的長江之中，兩股水流不經意的撞擊在一起，激起一朵小小的浪花，很快便被湍急江流捲走了。
時間過的很快，發改委和京城社科院聯合考察小組達到天涯省城機場的時間是週五的下午。考察組是奔着海濱市來的，週四的下午楊帆自然要準備帶隊前往省城迎接。
“海濱市不是沒機場，爲啥要飛省城？”這個問題，叢麗麗只有在私下的時候纔敢問楊帆，正在批閱一份文件的楊帆聽了沒吭聲，只是看了叢麗麗一眼，又接着批閱。
忙完手上的事情，楊帆把批閱好的文件交給叢麗麗帶走時低聲說：“交代下去，可以出發了。”叢麗麗想說點啥，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楊書記，省委容秘書長電話。”李勝利低聲通知了一聲，楊帆拿起電話客氣的招呼：“容秘書長好，我是楊帆。”
“今天接待考察團的事情，省委趙書記和侯省長都會到機場去。海濱市就不需要大動干戈了，你和穎元同志來就行了。”說到這裡，容昌寧突然壓低聲音說：“老弟，江副書記和姜副省長全程陪同考察組，你要有點心理準備啊。”
楊帆心裡微微一震，隨即略帶感激意味的低聲說：“感謝領導關心。”
放下電話，楊帆交代叢麗麗一下，然後慢慢的坐回椅子上。怎麼會是這兩個人陪着下來？省委那邊趙越打的什麼算盤？省政府那邊侯笑天又打的什麼算盤？這兩個領導的心思，實在不是那麼好琢磨的。
無疑這並不是一個太好的消息，楊帆心裡是這麼認爲的。趙越和侯笑天到機場迎接，首先證明了這個事情天涯省委是高度重視的，可是弄兩個與楊帆不太對付的傢伙陪同考察組，這其中大有名堂。
原本決定馬上出發到省城去的計劃，楊帆決定暫時放一放，晚上再動身也不遲。坐下來深思一番，楊帆突然發現這個事情應該找幾個人一起商量纔是，可是想來想去，覺得能看懂領導意圖的，似乎只有曹穎元了。
猶豫的一會，楊帆還是決定給曹穎元打電話，兼聽則明。電話裡轉述了一番容昌寧的話後，曹穎元沉默了一會低聲說：“我馬上過來。”
曹穎元走進楊帆的辦公室時，顯得有點着急，上來就低聲說：“楊書記，有點事情我還沒來得及向您彙報。”
楊帆一看曹穎元這個神態，立刻示意李勝利把裡間的門帶上。
“事情嚴重麼？”楊帆不動聲色的問，曹穎元搖搖頭說：“不好說！事情是這樣的，上週我不是到省城去麼，結果修路的事情交通廳和姜副省長態度都比較堅決，侯省長又比較曖昧。這些當時我跟您彙報過的，當天晚上姜副省長打電話約我吃晚飯，我沒好意思拒絕就去了。結果請客是一個叫餘飛雨的女人，吃飯的時候餘飛雨提起市政府的工程和部分街道拓寬的工程，姜省長沒明說，但一直在誇飛雨公司如何如何好。”
“嗯，你當時怎麼表示的？”楊帆的一直顯得隨意的表情，微微的變得凝重了一些。
“我當然不能立刻答應，意思是新政府的工程與天美集團是有協議的，其他的工程也是要上會討論的，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曹穎元說這話的時候，多少有點忐忑的看看楊帆的表情。
曹穎元的回答無疑是老成持重，表面上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楊帆心裡也覺得這個回答很有水平。點點頭笑着說：“姜副省長當時什麼態度？”
“沒說啥，就是抱怨了幾句菜做的不好，臉色也變得有點難看。我見機不對，連忙起身告辭了，他連‘送’字都沒有一個，倒是那個餘飛雨很客氣的送我出來。”曹穎元趕緊回答。
楊帆聽到這裡，腦子裡轉過幾個念頭，首先曹穎元應該沒說假話，其次餘飛雨這個女人不簡單，最後姜清平明顯橫貫了。
曹穎元的擔心楊帆自然聽出來了，現在姜清平雖然沒有跟海濱市發生正面衝突，但是跡象已經很明顯。
“你覺得省委是啥意思？”楊帆平靜的問了一句，臉上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曹穎元這邊表現的也非常的鎮定，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凝視着楊帆一會，然後才慢條斯理的說：“省委還是很重視海濱市這次的申報工作的，我想不管是哪個領導下來，都不至於太過分。”
楊帆聽着心裡連連冷笑，曹穎元的弦外之意如何聽不出來，省委省政府的兩位一把手，裡頭可能含着兩個意思，一是給楊帆施加一點壓力外帶豎立對頭，二是江上雲性格陰鬱，姜清平性格驕橫，這兩個人搞到一起，肯定搞不好。越想覺得越糊塗，楊帆乾脆不想了。
去省城的路上，問題在楊帆的腦海裡揮之不去。相應級別的省委領導作陪這是慣例，只是派江上雲和姜清平來，看起來名正言順又顯得重視，楊帆總覺得這裡頭不那麼簡單。
車子剛下高速，楊帆便接到丁睿的電話，意思是晚上由他來接待了。掛了電話正在猶豫是否叫上曹穎元一起的時候，曹穎元先打電話過來表示，晚上另外有安排。這個電話斷了楊帆的念頭，曹穎元不管怎麼說，骨子裡還是不可能跟楊帆太親近的。
老曹的另有安排，估計是被江上雲叫去了，曹穎元能主動打一個電話過來，楊帆已經很知足了。曹穎元的電話剛掛掉，侯方明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楊書記，晚上有安排麼？”侯方明打這個電話的時候，心態有點怪。那天林疏影表示可以陪着去海濱市，夫妻間做事的時候林疏影比以前奔放了許多。這個變化搞的侯方明心裡很不對味道，結果放棄了主動去找楊帆。今天知道楊帆來省城，打個電話主動邀請一下，這畢竟是老頭子的意思。當然了，海濱市眼下就要大興土木，這其中的好處侯方明不弄到一點，晚上估計也睡不着。
侯方明的熱情讓楊帆有點不舒服，這小子從來都是無利不起早。不舒服歸不舒服，楊帆還是很客氣的說：“晚上倒是有人安排了。”
“呵呵，楊書記現在走到哪裡都是香餑餑，這樣吧，晚一點一起喝茶聊一聊。”侯方明話裡有話，倒是讓楊帆想到姜清平要陪同考察組的事情，心想不會跟侯方明有關係吧？
儘管覺得自己有點多疑，但是一貫謹慎的楊帆，還是對侯方明說：“那就這樣吧。”
去探一探口風，楊帆覺得是個不錯想法。
按照丁睿說的地址找到酒店，丁睿新換的秘書，一個看起來白淨斯文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正在門口等着。海濱市一號車的車牌很好認，車剛停穩車門就被秘書打開了。
“楊書記好，我是丁部長的秘書小吳。”沒有報全名，以小吳自居，這個態度換來楊帆一句淡淡的微笑說：“辛苦了。”
楊帆一擡手，小吳已經飛快的伸手，可謂眼力極好，後發而先至。楊帆的手纔剛剛的有點細微幅度的動作，小吳的手已經伸到面前了。
“小吳不錯！”這話怎麼說呢？楊帆自覺挺假的，但是又不能不說。小吳倒是挺激動的，楊帆的事情，在省委組織部辦公室裡廝混有十年的人，有點風吹草動哪有不知道的。原本以爲楊帆最多點點頭算客氣的了，沒想到還能握手。
包廂裡只有丁睿一個人，見楊帆進來，丁睿揮揮手示意秘書出去，識相的李勝利連門都沒進。兩人坐下後，丁睿給楊帆倒上一杯茶，臉上露出一絲陰沉說：“有人要下峨眉山摘桃子啊。”
這個典故楊帆倒是知道的，有這句話，聯繫到江上雲好名的毛病，楊帆內心倒是坦然了。微微一笑說：“隨便他好了，只要不給我搗亂就行。”
丁睿詫異的看着楊帆好一會，搖搖頭苦笑說：“我還是小看老弟了，一等一的氣量啊。可笑的是常委會上，姜清平居然也哭着喊着要下去，真是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麼寫。”
楊帆顯得更加的坦然了，容昌寧的電話里語焉不詳，丁睿是當事人，現場的態度就很說明問題了。姜清平這是要學江上雲，趁機往自己的臉上塗脂抹粉呢。趙越和侯笑天是沒必要做這些事情的，海濱市出了成績哪裡會跑了他們的領導之功。倒是一干副職，估計要趁主要領導不下去的機會，常委會上躍躍欲試的，結果被江上雲和姜清平這兩個位置更有利的人爭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