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總是暖洋洋的，曬在身上很舒服。坐在電瓶車上抽着煙，楊帆看着前方的趙越在分離的揮杆。楊帆還是第一次到高爾夫球場來，沒想到趙越看起來打的還不錯的樣子。
趙越和容昌寧在打，楊帆不會當起了看客。李燦似乎也不會，陪着楊帆在電瓶車邊上站在着閒聊。
“知道麼，昨天周建康放出來了。”李燦低聲笑着說，警惕的拿眼睛看了一眼趙越那邊。
楊帆心下着實吃了一驚，看着李燦臉上略帶不滿的表情，面不改色的很隨意的樣子說：“才關了一個星期吧，老周命好啊！”
風雨經歷的多了，楊帆的心臟也算是練出來了，任何事情不管再意外，臉上也很那看出啥變化。李燦依舊看着趙越那邊，用眼角的餘光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表情變化，若無其事的樣子壓低聲音說：“你就裝吧！誰不知道誰啊，省委常委會可是通過了你們申報計劃單列市的決議了。我說你怎麼還這麼沉得住氣啊，換別人早就到京城去活動了。”
楊帆想說點啥，趙越揮杆進洞後和容昌寧一起掉頭回來了，楊帆跳下車笑了笑：“趙書記，沒想到您是高手啊！”
李燦及時的補上一句：“你才知道啊！”
“哈哈哈！”心情不錯的趙越一陣大笑，指着楊帆點了幾下手指頭說：“你這個同志啊，嘴巴越來越會奉承人了。”
容昌寧過來笑着說：“今天沒發揮好，輸了兩杆！”
一行四人沒有再坐車，而是沿着草地往外走，趙越招呼楊帆一起慢慢的走，李燦和容昌寧故意落後幾步。
“楊帆，南粵省的祝書記很欣賞你哦！”趙越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楊帆一時還真猜不透他啥意思，不鹹不淡的說：“祝書記是個好上級，以前在江南省對我很照顧。”
趙越的腳步微微的停頓了一下，扭頭看看楊帆沒有說啥，繼續慢慢的往前走，走了十幾步後趙越突然說：“國家發改委推出五個計劃單列市的構想，海濱市要努力爭取啊。省委全力支持你們。”
楊帆總覺得這話裡有話，但是不知道指的是啥，計劃單列市在老爺子他們手裡，無非就是一個討價還價的籌碼，同時也有不讓楊帆承趙越的情的目的在內。現在趙越在這個問題上似乎很上心，從語氣裡能感覺到大有一爭的意思。
“我一定會努力的，不過海濱市的條件不是很夠啊！”楊帆實事求是的說，始終落後趙越半個身子。
“海濱市自然條件優良，是全國著名的旅遊城市，你們可以在這方面做點文章嘛。你們的申報省委已經通過，時間還有半年多呢，努力爭取吧。”趙越依舊帶着淡淡的微笑，語氣保持着一個節奏，沒有回頭看楊帆。
楊帆本來是來彙報工作的，沒想到被拉到這裡來。然後先是李燦說了周建康的事情，後事趙越提起計劃單列市的申報。這兩件事看起來一點聯繫都沒有，可是楊帆總覺得這其中有點啥聯繫。
出了球場秘書章宇寧過來對趙越嘀咕了一陣子，楊帆悄悄的退後了幾步後轉身走到李燦和容昌寧跟前，笑着問：“誰帶煙了，我斷糧了。”
兩人看看前面章宇寧在低聲彙報的場面，不由同時會心一笑。容昌寧從口袋裡摸出一包軟中華遞給楊帆說：“我就沒見過幾個比你狡猾的市委書記！”
楊帆接過香菸點上一支，狠狠的吸了一口後非常誠懇的樣子說：“天地良心啊，我是老實人！”李燦在邊上沒能忍住，笑着罵：“你小子還能再誠懇一點麼？”
儘管趙越希望楊帆能融入這個核心的圈子，也給了楊帆機會。不過楊帆始終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這一點李燦和容昌寧也感覺到了，所以都拿話擠兌楊帆。
楊帆也聽出這話裡頭的意思，依舊是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架勢，始終保持着一份矜持。
章宇寧一陣小跑往場外去，趙越回頭招手讓三人過去說：“臨時有事，今天到這吧。”說着趙越匆匆的上車而去，三人在原地目送趙越的車子離開後，李燦看看楊帆說：“中午跟我混吧？”容昌寧看了兩人一眼沒說話，李燦這次在趙越面前是出彩了，事情和楊帆分不開。李燦這麼說，容昌寧也不好說啥，其實他也想招待楊帆一下，拉近一點距離。楊帆不肯緊密的團結在趙書記的周圍，並不妨礙大傢俬下里加深關係。
楊帆笑着搖搖頭說：“還是算了吧，海濱市還有一攤子事情等着我呢。兩位領導，拜拜了！”上了海濱市的一號車，楊帆溜之乎也。留下的李燦和容昌寧相視一笑，各自上車。
上了一號車的楊帆瞬間臉上的笑容沒了，面無表情的仰面靠在座椅上。秘書李勝利回頭看看楊帆，沒有說話。李勝利是極有眼色的人，一眼就看出楊帆在想問題。
周建康居然就放出來了，楊帆打死人都不相信這傢伙屁股是乾淨的。尤其這個話還是李燦轉達的，康河的案子還沒結呢。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侯笑天和趙越之間互相妥協了。呂玉芳是李孝義的人，人大之後李孝義肯定要動，組織部長常例是幹一屆。人大要召開了，李孝義手裡可是有票的，假如呂玉芳沒有出來的可能，說明被無情的放棄了。這其中也有李孝義向趙越妥協的因素在其中吧，至於毛宇時本地派系的，侯笑天拉上本地派系想在人大上面做點文章，現在妥協了，毛宇還出不來，這裡面意味着什麼呢？難道說毛宇也要被犧牲掉，換的新一屆人大政府那邊的幾個位置？一些現在看來只有趙越和侯笑天之間的妥協是明朗的，其他的都要等省人大圓滿結束才能見分曉。
毛宇這種人往往都是被用來做犧牲品的！想到這裡楊帆不禁微微的冷笑。
手機這個時候突然響起來，楊帆懶得看號碼，閉上眼睛接聽：“嗯！我是楊帆！”
“哈哈哈，感謝啊兄弟，我的問題解決了，這一次讓我家老頭子刮目相看了。”電話裡傳來衛邊得意忘形的笑聲，楊帆跟着笑了起來罵：“禿子頭上頂不了三兩油，看把你美的！”
衛邊通過孟光遠的關係，走通了省委組織部的關係，總算是要放出去任副市長了，心裡自然高興。首先要感謝的人自然是楊帆了，這點衛邊很清楚。
“兄弟，這份情我記下了，有機會到湖山市來，我一定好好招待。”
楊帆嗯了一聲說：“我知道了，該怎麼做人不需要我教你，有時間到海濱市來玩。”
掛了電話，衛邊心裡一陣暗暗的感激，楊帆這是在提醒自己，別忘記好好酬謝孟光遠呢，人家看在楊帆的面子上幫忙，這份關係自然要繼續處下去。
楊帆這邊電話緊接着又響了，看看號碼是李燦打來的。
“李書記，不是剛分開麼？”楊帆笑着問，李燦低沉的語調說：“忘了告訴你，康河的案子進展的很快，在省城一家度假村裡，光是新型毒品就查出一頓。具體的消息我會隨時通報你，另外還有個事情，你當心一點，有人可能在收集你的黑材料。”
李燦說罷匆匆掛了電話，後面的內容纔是關鍵性的，這裡頭多少有點投桃報李的意思。楊帆對李燦的好意並不太在意，這個事情應該是真的，李燦沒有點名道姓說明有所忌憚。天涯省能然李燦忌憚的人用十個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稍微動點腦子這個人呼之欲出了。
楊帆的心裡想的還是趙越那番話，緊緊的扣着計劃單列市，好像志在必得似地，趙越哪裡來的信心？全國範圍內條件比海濱市好的城市多了去了，海濱市連前二十名都不夠吧？
這個事情一旦成功了，趙越的臉上也是有光的。想到趙越話裡頭似乎十分篤定的意思，楊帆心裡總覺得堵的慌，有事情想不明白的感覺真難受。
電話又一次打斷了楊帆的思路，看看號碼楊帆的眉頭皺了起來，電話是於青萍打來的，這個微妙的時刻，楊帆真不想接這個電話。於青萍雖然是個現實的女人，不過也是個能夠跟男人居家過日子的安分女子，可惜跟錯了老公。假如她不追求太多物質上的東西，找個能力一般的男人，也許會過的很幸福吧。
楊帆還是心軟了，畢竟同學一場，電話響了六七次後，按下了接聽鍵。
“老同學！你還好吧！”毛宇被雙規，楊帆想裝不知道都不可能，想到於青萍現在可能是惶惶不安的心態，楊帆的心情似乎也收到了一點影響。
“楊帆，我走投無路了，只能求你幫忙來了。”電話裡的於青萍說完這話就泣不成聲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楊帆猶豫了一下說：“我在省城呢，你找個地方慢慢談吧。”
於青萍選擇了一家五星級酒店，那裡一樓有個咖啡屋。楊帆問清楚地址後，讓小廖開了過去，到了地方楊帆讓李勝利和小廖先去找地方吃晚飯，回頭再聯繫。
走進咖啡屋，穿着一件黑色絲綢連衣裙，一臉憔悴的於青萍站在張桌子前眼巴巴的看着楊帆，手裡揪着白色的紙巾，似乎剛哭過，眼睛還是紅的。
楊帆過來做到對面，微微沉吟一番說：“怎麼想起來找我幫忙？毛宇的父親不是還在政協麼？他以前可是副省長，幹過一屆省委常委的。”
於青萍擦了擦眼淚，低聲說：“人走茶涼，老頭子在明年也要退休了。你是不知道，他的秘書私下裡說的多難聽，什麼倒黴啊，啥時候纔是個頭啊，之類的話在別人的面前不知道說了多少。身邊的人尚且如此，何況那些在位置上的人？毛宇出事了，一個一個看見毛家的人像看見鬼似地，躲都來不及呢生怕被牽連了。”
楊帆沉默了一下，淡淡的說：“我不是省紀委的人，在省紀委也沒關係，這個事情你找我作用不大啊。”
於青萍的眼淚又下來了，低聲有點自言自語的說：“我也是沒辦法可想了，我一個家庭主婦，一點社會關係都沒有。毛宇他爸爸倒是打了幾個電話，結果打完電話當天晚上心臟病就發了，送進醫院搶救現在還沒過危險期。我想來想去只有找你了，你這麼年輕就是市委書記了，級別比毛宇都高，你一定有辦法的。”
看着於青萍臉上的那份面臨滅頂之災的表情，楊帆知道這個女人根本就是病急亂投醫。
楊帆能來，完全是看在昔日的同學情面上，打算過來安慰兩句就算了，根本沒打算伸手幫忙，毛宇的死活跟楊帆沒有一毛錢的關係。更何況，兩人之前還有矛盾來着。
“我能有什麼辦法？既不是省委書記也不是紀委書記。毛宇真的又問題的話，誰也保不了他。你還是回去耐心的等着吧，照顧好老人和孩子。這種事情着急一點用的沒有，胡亂去求人，搞不好錢白花了還要搭上一點別的什麼，結果還是沒效果。”楊帆暗暗嘆息一聲，看着面前一臉悽容的老同學，暗暗地硬起心腸來。
“楊帆，幫我打聽一下消息總可以吧？”於青萍噗通一下給楊帆跪下了，這個場合下，鬧的楊帆頓時沒了分寸，手忙腳亂的來付於青萍，壓低聲音說：“你趕緊起來。”
於青萍死活不肯起來，繼續哀求說：“你就幫幫我吧。”
楊帆覺得自己來這裡真是錯誤了，早知道會這樣，打死人也不來了。
“你想我幫忙，就給先起來，不然別人還以爲我把你怎麼樣了呢。”楊帆猛的臉色一沉，厲聲說道。於青萍被嚴厲的目光看着渾身微微一抖，心下覺得楊帆突然變了一個人似地，總算是慢慢的坐回位置上。
拿出電話，楊帆心裡暗歎自己心腸還是不夠硬，翻了一會號碼後，楊帆看見容昌寧的號碼，想到在高爾夫球場上容昌寧和李燦之間那種微妙的關係，輕輕的按鍵。
“楊帆麼，是我！”容昌寧多少有點意外能接到這個電話，楊帆這個傢伙，似乎從來沒有主動給省委秘書長打電話。甚至對容昌寧的多次示好，也有點無動於衷的意思。接到這個電話，容昌寧還是有點微微的興奮的。
“容秘書長，毛宇的案子你知道點啥，方便不方便透露一下。”楊帆話是這麼說，心裡還是希望容昌寧直接說啥也不清楚，這樣一來就算面子上有個交代了。沒曾想容昌寧沉吟了一番說：“你等一下，我幫你問一問。”
掛了電話的容昌寧好一陣猶豫，心想着楊帆是來落井下石的呢，還是另有目的。毛宇曾經刁難過海濱市公安局的事情也不是啥秘密，按理說楊帆關心這個案子，自然是來往井裡丟石頭的。想到這點容昌寧微微一笑，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楊帆這邊放下電話，看看滿眼期待的於青萍，淡淡的說：“等一下吧，那邊也要打聽消息，要不先叫點東西吃吧。”
於青萍搖搖頭說：“我吃不下！”說着似乎想起啥來了，於青萍擡頭迎上楊帆的目光低聲說：“要不等下你上我家去吧，我給你做點宛陵菜，來到天涯省我吃不慣這裡的菜，都是在家自己做，我的手藝還行。”
於青萍明顯不太善於掩飾自己的意圖，說着說着從脖子到耳朵根子呈現出一種淡紅色，平添了幾分嫵媚不假，也暴露出一點別的目的。
“想色誘我？”楊帆在心裡問了這個問題，一陣無奈的苦笑搖頭說：“算了，你還有啥心情做法啊，孩子呢？”
“孩子在寄宿學校呢，家裡沒別人。”於青萍越說聲音越小，頭也漸漸的低下去。這個事情於青萍已經確定，只要楊帆能幫上忙，就算陪楊帆一次也心甘情願，再說這個男人自打再次見面後，多次一個人在家時總是會想起，做夢都夢到了幾次。
楊帆非常清楚於青萍此刻的心態，趁人之危的事情不是楊帆做的來的，雖然給毛宇這個王八蛋戴一頂綠帽子是個很刺激的事情。關鍵是楊帆現在女人不是沒有，而是多了。再說跟於青萍出點啥事情，萬一被這個女人模仿萊溫斯基來個“XX門”事件要挾自己，那纔是倒了八輩子黴。
電話及時的響起，楊帆趕緊接聽。“嗯，我問了一下，據說毛宇的經濟問題不大，不過這小子生活作風糜爛，跟一個毒梟的關係有點說不清楚。”說到這裡時，容昌寧突然壓低聲音說：“關鍵是這傢伙前段時間太囂張了，有人要收拾他當禮物送人。”
容昌寧這個話說的楊帆渾身微微一震，感情毛宇真是作爲犧牲品來處理的。什麼叫前段時間做人太囂張，說的不就是毛宇跟自己作對的事情麼？康河拍的小電影，算個鳥的生活作風問題？只要沒太大的經濟問題，再有個得力的人運作一下，雙開估計不可避免，坐牢是不太會的。關鍵是看上面究竟想怎麼辦了！
楊帆猶豫了一下說：“謝謝了，容秘書長。沒別的事情了！”
掛了電話，楊帆很是矛盾了一番，心想毛宇的事情估計是趙越關注了一下，不然容昌寧最後不會加上那麼一句話。
看看楊帆掛了電話沉默不語的樣子，於青萍低聲小心的問：“怎麼樣？毛宇的問題嚴重麼？”
楊帆正在想心思，一時沒在意，本能的回答：“可大可小！”
“怎麼說？”於青萍似乎看見了希望，剛纔楊帆電話裡稱呼的秘書長，應該就是省委秘書長。於青萍知道自己求楊帆算是找對路子了，這個老同學的能量就是大。
看看四周的環境，客人漸漸的多了起來。人多的地方楊帆總是不太喜歡，皺着眉頭說：“這裡說話不方便，換個安靜點的地方吧。”
楊帆本來就是隨意的一說，毛宇的問題雖然不大，但是牽涉到趙越和本地派的鬥爭上，這裡說話就真的不方便了。
“要不，去我家吧，我家的房子是另外買的，附近沒啥單位的人。地方也偏僻，安靜的很！你晚飯不是還沒吃麼？”於青萍麻着膽子再提要求，目光中帶着一點意外的期盼。
楊帆覺得帶於青萍到酒店裡說話肯定是不方便的，想來想去點點頭，拿起手機通知李勝利他們別等自己吃晚飯先休息後，結賬出來上了於青萍的車子。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於青萍的車子一路往東，看着道路兩旁漸漸的住戶稀少，於青萍趕緊解釋說：“這裡以前是農村，後來城區擴建到這一代，早先我們家那裡是個老幹部療養院，後來被地產商買下來蓋了個小區，那地方挨着山，晚上安靜的很。”發覺自己的解釋有點曖昧的時候，於青萍趕緊收住嘴巴，專心開車。
“是麼？”楊帆拿出煙來，也不問可以不可以，點上吸了一口，繼續判斷這件事情的整個構成的可能性。
腦子裡突然閃現李燦下午提起周建康的事情時，那副奇怪的表情，楊帆心中微微一動，心說李燦爲啥在自己的面前提周建康，看來是等着自己問毛宇的事情呢。奶奶的，原來關鍵點在這上面，可惜當時自己只想到周建康，沒想到這小子挖坑等着自己呢。幸好當時沒有提毛宇的事情啊，不然要被這傢伙順水推舟的把人情還上了。還是那種看起來是楊帆主動的！
想到這點，楊帆忍不住微微一笑，心裡有了計較。
於青萍一直在偷偷的觀察楊帆的表情，發現楊帆的突然笑了笑，心中不覺微微的一陣慌亂，心說這個男人是不是想到那上面去了。
車子緩緩地開進小區，停在車位上後於青萍突然發現自己沒啥力氣，沉浸在鬥爭思維中的楊帆也沒動彈的意思，兩人就這麼呆呆坐了一下，最後還是於青萍先反應過來，低聲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