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冬是蘇家的一場及時雨, 雖說杯水車薪不能徹底澆滅這燃不盡的通天大火,可此時此刻,這一抔水也似良泉。
蘇荔從心底裡感謝, 卻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說些什麼才能夠表達出心裡的謝意。
向來是人走茶涼。
蘇家的落魄彷彿是意料之中一般, 沒人前來伸出援手, 沒人上前慰問兩聲, 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想到以前那些逢面就無比乖巧喊出的叔叔阿姨, 莫名地想笑話自己。
蘇媽媽說:“世界就是這樣,有些東西即便是你努力賺來的,也會被看作是偏得的。”
蘇荔削蘋果的皮, 一個用力就斷了,一半落在了垃圾桶裡, 一半還包裹着果肉。
“媽你不用擔心錢的事兒, 學校前幾天來了一些人, 聽說是某個電影的導演,很有名的, 我們老師還叫我們過去露了個臉,聽說這次他們來也是爲了能找找合適演女配的人選。”
蘇媽媽曾經也是優秀的舞者,裡頭的門道看得清,便說:“是想找個有氣質的還會演戲的,演戲的路不適合你, 荔荔你還是好好學習, 家裡的錢夠。”
一句話便讓蘇荔繃不住眼淚, 把削好皮的蘋果塞到媽媽手裡之後便找了藉口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最大的難關就是錢。
不然自己又怎麼會自作主張退了學。
舞蹈專業不同於其他的, 尤其又是出名的Z校, 想要學業工作兩相兼顧好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情,而且目前她想找的也不僅僅是一份條件優秀的兼職工作。
她需要一份全職的工作。
最好有升值空間, 來錢也很快,不需要太好,但至少要體面,不能讓媽媽知道以後覺得丟臉,爲此她專門好好地打扮了自己去面試。
回來的時候蘇媽媽已經睡着,正準備去洗手間換掉這身白色連衣裙的時候碰上了洗完保溫桶的肖冬。
肖冬手裡拎着個保溫桶上下看了看蘇荔,脣角不經意地向上勾了勾,淺淡的發出一聲嘆息。
他的確沒有當面評價什麼,可那眼神裡分明是嘲笑。
連衣裙是蘇父去年送的生日禮物,精挑細選才選定了下來,質量沒得說,更是十分地襯氣質。
蘇荔實在不明白這麼一件好看的裙子怎麼換來的是他不屑的一眼。
像是滿心的驕傲被人踩在了腳底下。在經歷了家變的蘇荔彷彿變得神經敏感,甚至自卑。
那隻曾經驕傲的小孔雀想是被人拔光了毛扔在了街上。
那些曾經讚揚她羽毛豔麗的人不知道何時就變成了陌路人,那些曾經說看她星途閃爍的人似乎在等着另一出好戲。
蘇荔沒忍住,快走幾步上前攔住準備往前走的肖冬,直截了當的問:“是有多不好看?”
肖冬個兒高,看着蘇荔的時候需要微微低頭,被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的有些莫名其妙,他停住腳步問:“什麼?”
蘇荔不知道他究竟是裝傻還是真的沒有反應過來,格外認真地又重複了一遍:“我是想問問,我這身裙子是有多不好看,纔會讓你有那樣的表情。”
其實這話一問出口蘇荔就後悔了。
萬一那人反問‘我剛剛是什麼表情’的話,那不就尷尬了?
一個表情而已,又不似一句話可以深究,他如果說沒有嘲笑的意思自己也的確不能說些什麼。
她有些懊惱,實在是想不明白最近的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地不受控制。
可令她寬心地是,肖冬沒有否認剛剛那不屑的表情,他答:“只是覺得你的穿衣風格很像我朋友的妹妹。”
僅僅是因爲這樣,所以他就展現出剛剛那種帶着嘲諷的表情?
肖冬好像是能看透蘇荔的心思一般,還不等她開口追問就很自覺的淡然地將那句話進行了補充,他說:“我朋友的妹妹剛滿十歲。”
這可以說是非常不給面子了。
蘇荔被這一句話氣的不行,又不能對幫助過自己的人惡言相向,只好壓着火氣不滿道:“你這人說話能有些分寸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穿衣風格,也許你喜歡的那種不適合我,你又何苦強人所難。”
肖冬聽了這話倒也不氣,看着氣鼓鼓的蘇荔,難得軟了語氣問她:“我哪裡強人所難了?倒是你,追着我讓我撤回之前對你展現的表情,相比之下,可能你這種才叫強人所難。”
這些天大家都在忙,哪裡有閒工夫去細細聽一個外人的聲音語調。
可大抵是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帶着幾分寵愛妹妹的笑意,像是一塊冰山忽然地融化,讓人如沐春風,讓人心底裡綻放開一朵朵野花,黃色的白色的還有淺粉色的,撲鼻地芬芳讓人心情愉悅。
蘇荔答不上來,抿了抿脣,強硬道:“那我跟你說對不起。”
這就是素養的體現,對方既然已經提出來了,更何況又是自己做的不妥當,認錯道歉是很正常的事情,雖然這道歉讓蘇荔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聽到道歉的肖冬比較滿意,點了點頭道:“沒關係。”
然後繞過蘇荔,就那麼瀟灑自在的走了。
活了這麼大,蘇荔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男人。
奇怪又善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