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輕落,點綴錦衣,他一襲白衣臨樹而倚,朝冰冷的空氣輕輕嘆出了一口氣:“卿卿如吾,舊月安好。”
淡淡眉眼,濃濃憂愁,怎樣才能解了?
一朵白玉梨花,輕輕抿在脣角,風冷心涼兩傷情。
我徑直回了房,陌媣早早地趴在門口探着腦袋張望,盼望的人卻不是我。
前幾日它是一見着我便搖曳着腦袋,擺弄着尾巴,現下一絲反應都沒了。直到我邁着大步從它身側走過,它纔不經意地瞟了我一眼。唉,失態炎涼,自個養的白虎如今都識不得主人了。不知與沅櫻他們同行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我躺在牀榻感謂了良久,今日確實有些疲憊了,逐閉目渾然睡去,待我醒來已是次日。
一夜梨花落滿地,不知是聞到誰的傷心?
客棧外,那一襲翩翩白衣刺痛我眼眸,覺得鼻尖有股痠痛味,我強壓着傷感與不安,默默朝身影作一據:“沅兄早,在下有禮了。”
他倒是個隨和之人,很少與我講究禮數,次次我同他拘禮都是回以我一笑,這次卻獨獨回了我一禮,淡然與我道了句好。
我驚愕之間瞥到他身側的小丫頭,沅櫻炯炯的眼眸,似有星光閃爍。我恍然大悟,沅茞不過是想在孩子面前做個榜樣,我實在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方纔的一瞬間還以爲他如此尊敬我,原來是自作多情,我苦笑一聲,幾步走近,沅櫻熟巧地抱起地上的糯米糰,點了點它的虎鼻:“哥哥的白貓真是越來越大了,我都差些抱不起了。”
陌媣一愣,仍乖巧地躺在她懷裡,時不時還搖了幾下尾巴,舔了舔她臉頰。
我眯眼看它如此狗腿的模樣,看來要使勁地給它加餐:“是啊,它可能吃了。”
陌媣不屑地瞟了我一眼,依舊乖巧地躺在少女懷中,連忙搖晃了幾下腦袋,表示不贊同,看着要絕食的模樣。
末了沅茞尋來了一輛馬車,我同沅櫻坐在了車內,他架着車向南方行駛而去。
幾日的顛簸終抵達了厄諾,方纔經過匣關進城,耳畔時不時能聽到些閒言雜語,談論的事似與我相關。
那日桃花飛滿枝,紅衣輕着裝,鳳霞披在身,那對屹立在驛館處的絕世壁人依舊十指相扣,緩然在衆人眼前走過,那般灼灼的紅衣身影已烙刻在厄諾城百姓的腦海,經久不滅。
一說:“太子妃當日便是從這嫁到宮裡頭去的。”
一說:“可不是,我當日有幸見得此場面,那紅衣佳人與我們南玥太子甚是相配。”
一說:“但我怎麼聽聞,太子妃大婚當日被竊賊綁走,至今生死未卜。”
一又說:“呔,你可別亂說,小心掉腦袋。”
爾後,幾人開始放低了音調低頭交耳地竊語了幾句。
我追憶許久,眼眸之間盡是那紅衣繚纏指,崖上我竟不能觸到他的手。
指尖溫熱的物體將我喚回,陌媣乖巧趴在腿邊用舌頭舔着我的手,沅櫻纖細的玉手撫着它的頭,一臉驚愕地看着我:“哥哥,這是怎麼了?”
我隨意一笑,別頭看向一邊,眼角溼潤欲滴:“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些悲傷往事。”
沅櫻瞬間低下了腦袋,看着有些悲感,蜜糖般的甜音似有些憂鬱:“哥哥,也有傷心的往事嗎?”
我輕輕撫了撫她面頰的鬢髮,嘆出一口氣:“是啊,很傷心很傷心的往事。沅櫻也有嗎?”
她一雙眸子失了色澤,眼角淚花點點,將白皙的面容染上一絲陰霾:“嗯。”她低頭沉寂了許久,仰頭眼眸滿是悲痛:“哥哥,沅櫻的孃親不要沅櫻與爹爹了。”
她面頰靜靜地流下一行晶瑩,似雨滴輕輕滴落在地。
我黯然替她撫去淚珠,就算說盡前言萬語也撫平不了她心中悲痛,我渙然呼出一口氣,此時與她竟無言以對,只能默默看她梨花帶雨。
玉梨花瓣帶雨,風暗涼自神傷。
沒想到這般小的孩子會受到如此深的傷痛,可憐,可惜,可嘆。那麼般狠心的孃親,竟可以將這麼乖巧的女兒拋下,沅茝雖說不上絕世無雙,但也烙個玉樹臨風青年才俊,連這麼俊俏的兒朗都可捨棄,究竟紅塵外界存有多大的誘惑?可叫人狠下心拋夫棄女?
我嘆出一口氣,擡頭卻瞧見沅茝若有所思地望了我幾眼,我便揭開了車簾,隨意矗立在一邊:“沅櫻與我說了她孃親的事。”
這事怎麼說也是人家的家事,我本不該多問,如今也只是實話實說。
他輕嗯一聲,白色長衫似染飄上幾朵梨花,抿脣帶着無盡的苦楚:“她走了,我與櫻兒都很傷心,可這又是現實,我改變不了。”
似心中有些感觸,眼眸也被染上了憂愁:“你可曾想過去尋她回來?也許當初她並不是真心想要離開的。”
他埋頭苦笑了許久:“沒有什麼也許,她離開是去尋她喜歡之人。”
那雙漆黑眼眸裡滿是悲傷,連玉梨花也因此染上悲色。
我低頭沉思許久,仍尋不到與他對下去的話題,該是怎樣的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女人喜歡上別的男子還可如此談笑風生。心想定是他心中太苦,不願與他人傾訴。
我淡然道:“昔日佳人今不在,望兄莫要再添傷。”
說罷,揮了衣袖,黯然坐回車廂內,與他倆皆是沉默無言。
車軋停留在一家客棧前,牌匾淡淡的幾個字,我沒留心看清是何字,大抵是叫什麼梨閣。
我徑直去尋了自個的房間,幾日奔波勞碌,身上百味交加。因我着的是男裝,自是不可同女子那般洗澡,路上遇到個小溪,也只能眨巴着眼,看着沅茝脫了外衣下水,我卻只能強撐死忍着身上的怪味,與他笑着說道我不偏愛洗澡,因此也被他們父女倆當成了北漠荒地來的怪人。
陌媣被沅櫻抱了回房,現下屋內只剩下我一人,我利索地除下了外衣,一股溜兒下了水。
氤氳水霧環繞美人冰肌,薄薄紗簾之內盡是蠱惑。
花瓣飛灑,肌膚映紅,我將熱騰的水輕輕潑在身上,水暖花香,洗卻了一身勞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