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聊城作爲一個城市,實在是太小了。
基本上,以往在這個城市中的任何角落發生過的稍大一點的事,第二天總會飛快的傳遍全城,並會隨着衆說紛紜,演變成各種不同的版本,成爲幾乎人人議論和閒談的話題。
昨晚開發區工地那邊的鬧鬼和放炮事件同樣也沒逃出這個慣性的怪圈。
第二天一大早,聊城內四處,便已經將此事傳播的沸沸揚。即便是在方榕他們的三泰文化公司開業的典禮上,有幸參與的衆人口中也能不時的聽到對此事各種各樣的議論。
“老張,聽說了沒?開發區那邊又出事了,這次好像是在鬧鬼啊。”
“老王,你的消息已經過時了,那邊豈止是鬧鬼,聽說以前死在那裡的厲鬼都跑出來了,那邊工地上已經有好幾個人被它們給吸了魂魄,變成植物人了呢。”
“什麼啊,老韓,聽說情況要比你說的嚴重的多。我聽街上的老人家說,開發區那邊以前就是亂葬崗,以前就經常出事,後來被高人在那邊施法鎮壓,這才安穩了一些。可是當年那高人的法術聽說已經被前些天新近增加的那些厲鬼給破了,所以才又鬧了起來。聽說昨晚纔是剛開始,七天以後那些被鎮壓的厲鬼全部都要出來鬧呢。。。。。。”
各種各樣的議論在人們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中迅速的流傳着,變異着。種種變了味的傳說就在這種低語中被人們以幾何般的速度擴大。而街上平素並不怎麼能賣動的煙花和爆竹,此時更是以奇快的速度被心中惶惶的市民搶購一空。
到了三泰文化公司的開業典禮在這天中午十一點三十八分開始以前,聊城市面就再也找不到一家經銷煙花和爆竹的攤點了。
“吳老,你對此事怎麼看?”
還算隆重的開業典禮舉行完畢,在設宴招待的那些聊城官員和商家代表都離開之後,就在眼下聊城最大的濱河酒家內的包廂裡,若有所思的方榕看着門外的大廳內,正在忙着收拾剩菸酒的小蔣小林和服務員們,淡淡的開口問到。
裝飾豪華的碩大包廂內,杯盤狼藉的圓桌傍,一直很少說話的吳冷泉卻沒有馬上回答,反倒在方榕問完之後,靜靜的合上了獨眼。
“要去現場看看才能確定,我覺得好像是他們幾個在搞鬼。”半晌之後,吳冷泉緩緩睜開了他的獨眼,低聲正容說道。
“吳老的意思是懷疑他們?好像他們沒道理去招惹龍翔啊。”
一身西裝,打扮的非常整齊的方榕身子微微一震,扭頭望向吳冷泉,眼神中帶着淡淡的疑問。
“所以我說需要去現場看看,因爲前幾天我已經注意看過那地方,要是沒人搗亂,那邊的陰氣盡管很重,但還不到自發出問題的地步。”
“那晚上我也一起去吧,不然等後天羅頭他們帶人回來,也是個問題。”方榕自然不會懷疑他的眼光和判斷,稍微的沉吟了一下後,也決定和他一起去。
今天文化公司開業,原本應該出席的羅發榮和張振都沒有來,還惹的那些代表聊城政府來參加開業典禮的那些官員們開口追問。
可是等這些官員知道他們是去了省城,招聘蓋開發區設施的建築公司和爲自己的七星公司招聘人才,要等到後天纔會和建築單位一起回來的確切消息之後,他們幾乎無一例外的在開口肯定的同時,眼眸深處都流露出一抹驚訝和擔心。
甚至有個別的官員還非常隱諱的提起昨晚在開發區龍翔那邊的放炮事件,想提醒方榕要小心。
儘管昨晚龍翔那邊的情況在今天一大早就已經被黃毛和那些以前聊城的混混們彙報給了方榕,但是在那一瞬間,方榕還是發現了自己對鬧鬼和放炮事件的忽視和疏漏。
因爲就在這一瞬間。他發現就連這些普通人中間的精英分子,聊城的大多官員們都對此事非常的緊張和忌憚,那要是等後天羅發榮他們帶着建築公司的人來到聊城,那些建築工人進駐到工地之後,再出現類似這樣的鬧鬼事件,那將是怎麼一番混亂的局面?
再者,連這些聊城的官員們都對這類事件如此的緊張和忌憚,就算是自己打算重新蓋起來的聊城酒樓平安的蓋了起來,可是有了這麼多不利的傳說和流言之後,究竟還會有幾個聊城人會去那邊吃飯?
正因爲想明白了這些,所以他纔會在參加典禮的衆人退席之後,立刻和吳冷泉商量此事。當然,另一方面,對於深知龍翔底細,並且對這類靈異事件有深入瞭解的他來說,這並不是一件非常難以解決的事。
“榕哥,都收拾完了。”
就在這時,身穿一身天藍色的職業套裝,將自己打扮的利利索索的小蔣帶着同樣打扮的小林走進了包廂。
“那你還不趕緊走馬上任?你的那些員工可都等着你這個總經理訓話指導呢。這裡就交給黃毛他們幾個好了,趕緊去吧。”
方榕看着神采飛揚,一臉興奮的小蔣,彷佛也同時感應到了她身上的青春活力,整個人一下子就顯得輕鬆了起來。
“榕哥你又笑人家,等我幹出一番事業看你再笑我不笑。”說到這裡,臉色微微泛紅的小蔣眼光一轉,落在了這幾天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幫忙的小林臉上:“曉菡你去不去?要不你跟着榕哥他們先回去休息休息?這幾天你可辛苦壞了啊。”
“不要,我要跟着蓮姐你一起去。”
小林聽了這話,大搖其頭,不肯跟方榕他們回賓館。不但不回,反倒乘機將這幾天來,在她心頭徘徊了無數次的一個要求向方榕提了出來:“榕哥,原來做生意這麼好玩,我想幫着蓮姐打理文化公司,讓我當公司的副總經理行不行?”
方榕一愣,隨即瞅着林曉菡哈哈的笑了起來:“能不能當副總你去問總經理就行了。不過我怕你就算當上了,也當不了幾天。前面太忙,忘了給你說,過幾天你父親就要來這裡看你了。”
“啊?榕哥!是不是你叫他來的?”小林聽到前半句,心情還好的一塌糊塗,等聽了後面這半句,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要當文化公司的副總可不許哭出來哦,傻丫頭,我怎麼會揹着你叫你父親呢?是他自己想你了,所以決定要來看看你,又沒說要接你走。你看你嘴扁的都成什麼了?快,別哭了。”方榕一看她臉色發白,眼睛裡更是水霧升騰,就有些急了,便趕緊柔聲哄她。
看到身邊自己親近的女孩流淚,對他來說,實在是一件非常頭疼的事情。
“傻妹子,做父母的來看自己的兒女,是這天底下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你急什麼啊。蓮姐答應你,只要你父親不反對,你就從現在起一直以後,都是公司的副總了。這下該高興了吧?”
儘管聽到方榕管她也叫傻丫頭時自己的心便沒來由的一緊,可小蔣還是微笑着配合方榕,一起鬨起了快要哭出來的小林。
再說,通過這幾天緊張的籌備工作,她自己也開始越發的喜歡起了這個聰明活潑,個性開朗的少女。從她那裡,小蔣不時能感覺到以前自己的影子,同時,經常也能學到和聽到一些自己根本不瞭解,但深思之下,會對圖書公司的現在和將來起到不小推動作用的好東西。總之,在彼此的交往和配合中,她越來越覺得小林像自己的親生姐妹了。
“蓮姐,這可是你說的哦,不許賴皮。榕哥你怎麼說?”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聽了小蔣的這話,本來珠淚欲滴的小林臉上一下子露出了慧黠的笑容。
“我還能怎麼說?趕緊跟着蓮姐去吧,要是做的不好,小心俺扣你的薪水,呵呵。”方榕見了她這樣子,還能說什麼?只能搖頭笑着隨她了。
“嘻,我本來就沒想着要工資,看你扣誰的去?蓮姐,咱們趕緊走吧。”嘻嘻笑着,一臉得意的小林拽着哭笑不得的小蔣迅速離去。
“吳老,咱們晚上晚點去?”微笑的看着她倆遠去的背影,方榕在臉上笑容斂去的瞬間將目光投向了一直閉目養神的吳冷泉。
無聲的點了點頭,吳冷泉慢慢站起了身子。
楊芊目光中的陰鬱隨着暮色降臨越發的濃重了。
她沒想到昨晚的鬧鬼事件對那些建築工人的影響是那麼的大,更沒想到聞訊而來的聊城警方的反應是那麼激烈,以至於她整個白天都只能將全部的精力用在安撫工人和配合警方的調查之上,無力顧及其它。
現在天色又近黃昏,今晚,工地那邊會不會再出問題呢?如果繼續出現昨晚那樣的異常情況,被自己勉力安撫下來的工人回頭又將是怎樣的反應呢?應該是不顧自己和建築商的阻攔一鬨而散了吧?
對於今晚留在那裡警戒的那幾個警察的作用,她基本上給忽略了。因爲在她看來,本身就素質一般的那些警察是絕對無力應付這類靈異事件的,因爲就算是見多識廣的自己,面對昨晚那種不可思議的局面,都根本找不到一個好的解決辦法。甚至連一個清晰點的思路都不能確定,何況是他們呢?
思緒走到這裡,心頭便涌上一陣煩亂。不自覺的,她從抽屜裡摸出了一包煙,抽出一根叼到了嘴上,可是卻怎麼也找不到火。
就在這時,緊關着的門被人敲了兩下後,推開了。
“嗯?原來是龍叔,找我有事嘛?這位是?”
心中泛起的怒意在看到進來的人時被壓了下去。此時的楊芊也知道再收起桌上、嘴邊的香菸已經來不及了,所以就不再掩飾。不過爲了禮貌,還是將嘴角叼着煙拿在了手裡。
不過,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她的目光卻一直緊盯在龍叔身後那人身上,一刻都沒有離開。和她這一生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跟在滿臉笑容的龍叔背後進來的這個人竟然在見面的第一眼,就帶給了她一種非常非常古怪和奇異的感覺,在這麼近的距離和房間內這麼明亮的光線之下,他整個人都似乎籠罩在一層淡淡的半透明屏障之後,自己竟一點都看不清楚他的臉。
這怎麼可能?
凝神再看,籠罩在來人身上的那層東西似乎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般的消失了。映入眼簾的是除了臉上的肌膚白的有些異樣外,一張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中年男人沉靜的面頰。
“楊小姐,我來介紹一下,這是咱們總公司聘請的終身顧問幻先生。幻先生,這是咱們的龍翔請來的聊城開發公司的總經理楊芊小姐。”帶着滿臉的微笑,龍叔以楊芊還從沒見過的殷勤忙着進行彼此間的介紹。
“終身顧問?幻先生?”楊芊心頭一愣,但臉上還是露出了職業性的微笑:“歡迎你幻先生,我是楊芊,還請多多指教。”
“幻雲,楊小姐你好。”似乎很不習慣握手,退開一步後,點頭致意的幻雲在說話的時候,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靜。
“幻先生,龍叔你們請坐,我來給你們倒水泡茶。”有些詫異的楊芊表面上若無其事的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轉身準備去泡茶。
“楊小姐,不麻煩了。幻先生他們是總公司派來調查和解決昨晚那件事的,現在過來是給你通報一聲,等下他們還要去工地呢。”
臉上一直含笑的龍叔開口攔住了她。
“解決昨晚的事?”停住了腳步,楊芊臉上明顯的就是一愣。
“嗯,幻先生他們是處理那類事件的專家,所以總公司派他們來看看。”龍叔笑着點頭,投向一臉沉靜的幻雲身上的目光中帶着明顯的羨慕和奉承。這讓楊芊心裡又是一愣,龍叔今天怎麼會這麼熱情?這不像一直以來自己所瞭解的他啊,難道這個幻先生就是那種人們常說的神棍?
想到這裡,她又將目光投向了靜靜坐在那邊的幻雲,發現這個身穿一身淡青色中山服的中年人依舊是一臉古井無波般的沉靜,表情中並沒有自己在街頭見過的那些擺攤算算卦的神漢們慣有的做作和詭秘,就連他那雙猛看毫不起眼的小眼睛深處,都清亮亮的帶着一種深邃的平靜和安寧,根本不像是搞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騙錢的種類。
“難道他就是小說和電影電視上經常出來的那種深藏不露的高人?荒謬!”心頭淡淡的譏笑着,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譏笑自己還是其它什麼。不過大面上的客套還是必須的,因爲對方畢竟是總公司派來幫助自己解決麻煩的人。
想到這裡,她淡淡一笑:“聽龍叔剛纔的口氣,幻先生還有同伴?”
“三個,都是我師兄。”出乎她預料,這次回答的是一直不怎麼開口的幻雲。
“靜雲、青雲和流雲三位先生旅途勞頓,先去賓館休息了。他們讓我代問楊小姐好。”幻雲的話音剛落,龍叔又趕緊接上了。
“哦,那龍叔你回頭也代我問他們好。”楊芊心頭微微一悶,但表面上還是顯得若無其事,淡淡的笑着迴應到。
“一定!一定!”似乎注意到了她掩飾起來的不悅,龍叔有些誇張的使勁點着頭,笑着眯起來的眼睛中卻連打眼色,似乎想給楊芊傳達一種不好言傳的意思和安撫。
“那麼幻先生你們需要我作協什麼呢?”看了龍叔那樣,楊芊心裡更覺得納悶,微微一停之後,她又笑着望向幻雲。
“暫時不用了,楊小姐你今天做的很好。”似乎對面前兩人的心思和神情一無所知,依然一臉沉靜的幻雲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後,又問道:“聽說今晚工地那邊有警察留守?”
“嗯,從下午六點開始,警方派了四個人在那邊守夜。”楊芊點了點頭。
“明白了,多謝楊小姐。今晚你安心休息,那邊就交給我們了。告辭!”說着話,幻雲站起了身子。
“楊小姐,晚點,不明天我再給你細說,今晚你早點休息吧,白天辛苦你了。請留步!”在尾隨幻雲出門的前夕,龍叔回頭低聲給楊芊說了這麼一句,隨後帶上門走了。
“看他們的意思要自己今晚置身事外,那自己究竟還去不去工地看看呢?”
心裡暗暗琢磨着,楊芊終於在辦公桌上的雜物盒裡找到了打火機,點上煙後抽了良久,這才決定先打個電話再說,畢竟,自己是龍翔的老總葉楓請來的人,和總公司的人並沒有什麼直接關係。這一切,想必她會給自己一個解釋吧?
窗外夜色越來越深了,就連房間內原本悶熱的溫度也在清涼了不少的夜風輕撫下降了不少。
開發區工地上,臨時徵用的簡陋工棚裡,四十瓦的白熾燈散發出來的光芒中煙霧升騰,就連開着的窗戶裡吹進來的夜風都不能將這些嗆人的煙霧帶走。
身穿一身整齊警服的達叔靜靜的坐在靠窗的桌邊,他面前不小的菸灰缸裡已經豎滿了菸頭,可他的手又繼續從兜裡掏出了一顆煙,就着手中的菸蒂對上了火。
“達叔,我和小張他們出去四周看看。”或許是忍不住房間內的嗆人煙霧了,他的副手小王整了整頭上的帽子,從靠門不遠的牀邊上站起了身。
“嗯,也好,你們三個再出去看看。小心點,快十二點了。”臉上有些倦容的達叔扭轉身子,點了點頭。
“達叔,你不會也相信這世上會真的有鬼吧?”聽了後面的這句,已經走到門口的小王忍不住回頭。
他身後的兩個年輕警察也站住了身子,好笑的回頭向達叔望來。
“年輕人,小心沒大錯。小心點,去吧。”看到他們臉上誇張的驚訝,儘管心頭依然充滿了那種陰沉沉的異樣感覺,達叔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兄弟們,聽到沒,達叔叫大家小心午夜兇靈呢。”輕笑着,幾個年輕的警官嘻嘻哈哈的走了出去。
和從部隊上覆員後,直接來到警局的達叔這種老警官不同。小王和他身後的這兩個年輕人可都是從警校畢業的新式警察。在他們所受過的嚴格教育中,並沒有這類無稽事物的存在。
要不是這些年來,達叔早已經以他的人品和能力在這些年輕人的心目中豎立了良好的形象和一定的威嚴,此刻他們都要開口嘲笑了。
儘管在白天參與調查的時候,他們也覺得昨晚這邊發生的事很詭異也很難解釋,但要是讓他們這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去相信是真的鬧鬼,這無疑是天方夜譚。
而且天黑下來已大半天了,相距昨晚那些詭異情況出現的時間也已經過去近兩個多小時了,這裡不還很平靜麼?所以他們並沒有將達叔的話放在心上。
“也許真是我多疑了吧。可是心頭那種陰沉沉的感覺爲何會一直不能散去呢?”出神的盯着他們順手關上的房門,達叔愣了好一會。
自入夜以後,他心頭就莫名其妙的被一種不安的感覺所困擾着。不管他怎麼調整,那種陰沉沉的感覺都驅之不去。這讓他本能的就在提高了警惕的同時,也不免暗暗懷疑起是不是真有那些東西,這個簡單而又難解的問題來。
作爲一個在最基層幹了多年的老警察,也許是受了聊城這邊民風的影響,也許是因爲年紀慢慢大了的關係,在他心裡,對這世間很多東西的看法和那些年輕人並不太一樣。特別是在經過白天對這裡的調查之後,儘管嘴上和同事們保持了相同的說法,但他心底裡卻暗暗覺得蹊蹺。
沒道理那麼多人都衆口一詞的說是鬧鬼的,一兩個人這麼說可以歸結爲幻覺或者膽子小,但沒道理那麼多人同時產生幻覺和膽小呀,再者,那個姓楊的女經理含糊其詞的解釋和隨後的舉動也讓他覺得暗暗心驚。
那女人早上還當着衆人說絕對不相信這世界有那些東西存在,信誓旦旦的要所有的工人不要驚慌和撤離,可到了下午一聽警方要派人來守夜,竟二話沒說,立刻就將這工地上所有人都撤了出去,在她留給自己的印象中,她可是不會那麼輕易被嚇住的所謂的職業女性,她這麼做,不是擺明她也覺得這裡很有問題嗎?
再一想到前些日子這片地方發生的那場慘案和坊間的流言,達叔心裡還真有點異樣的不自在。
“但願是自己多慮了吧!最近聊城出的事已經夠多了,可別再出這類邪門事給添亂了。”長嘆了口氣,達叔在有意無意之間又將目光投像了窗外。
“咦?怎麼空地上忽然起霧了?”有些緊張的達叔怕自己眼花了,使勁揉了揉眼睛再看,窗外的空地上果真飄動起了淡淡的霧氣。
“變天了?”
心裡沒來由的又是一緊,他趕緊站起身來往天空望去。天上已經看不到星星的痕跡,黑漆漆的一無所有。
“轉眼之間就變天了?”就在心忽然噗噗亂跳起的瞬間,達叔再次凝神往窗外細看。心一下子就真的提到了嗓子眼。
纔不過眨眼的功夫,外面的空地上已經到處瀰漫起了大霧。要光是大霧倒也沒啥,讓他不解的是,那霧竟然是黑色的。
就在他全身剛剛繃緊的同時,耳際忽然又傳來了一陣若有若無的奇怪聲浪。
飄渺虛無的聲浪猛聽有,再聽卻又似乎沒有,就在他屏住呼吸,想聽個明白的短短几瞬裡,他的眼神開始慢慢陷入迷茫和空洞。
眼前黑色的霧氣此時猛的濃重了起來,就連從窗口泄出去的燈光,此時也被那霧氣渲染的變成了黑色。
“嗚!”
就在一聲淒厲的怪聲猛然響起的瞬間,早已經雙眼無神的達叔就那麼軟軟的伏倒在了桌上,隨即,他的身子又隨着房間和空地中所有燈泡的猛然碎裂,和突然君臨大地的黑暗一起,無聲無息的滑向了地面。
漆黑的房間中,只有他跌落在窗前的菸頭在迅速降低的空氣中,忽明忽暗的發出微微紅光,轉瞬就在這怪聲四起的暗夜裡失去了模樣。
“吳老,你怎麼看?”
就在達叔軟倒的同時,被黑暗完全籠罩着的開發區空地靠牆的一個角落裡,方榕有些驚訝的聲音忽然低低響起。
“很奇怪,這不太像他們的手法。”無天無地的黑暗中,四處響起的怪音裡,吳冷泉有些暗啞的聲音也低低的響起。
“難道真的是傳言中的那些厲鬼兇魄?”隔了好一會,方榕低低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時節,整個開發區的空地上,淒厲到讓人頭皮發炸的嗚嗚怪聲夾雜在溫度迅速下降的空氣中到處響起。眼前籠罩住一切的漆黑世界中,伴隨着淒厲怪聲的呼嘯和起伏,一陣陣彷佛從九幽地獄鑽出的陰風也開始肆虐和發威,轉眼之間,這盛夏的夜晚好像轉眼就變成了冬日的暗夜,淒冷而又肅殺。
“也不像。這裡我上次來的時候仔細看過,儘管陰氣很重,但也不足於自然成禍。眼下這陣勢肯定是人爲的。”此時,吳冷泉的語氣中隱隱流露着一絲緊張。
因爲此時,他們面前的世界又出現異變了。
就在這天上地下都是那樣妖異而又令人恐怖的黑漆黑中,空氣中的溫度依然還在以一種不能讓人相信的速度飛快的下降着,轉眼之間就連空氣都似乎有了被凍結的趨勢。就在這似乎吞噬了一切光明的漆黑和冰冷中,一團團碗口大小的慘綠色鬼火就像來自幽冥的無數盞燈籠,就那麼憑空出現在呼嘯盤旋的陰風中,伴隨着慘綠色鬼火的出現,原本淒厲而又尖銳的嗚嗚怪聲也忽然變成了百鬼夜哭般的悱惻和悽慘。
如果說前面的嗚嗚怪聲讓人聽着頭皮發炸的話,那現在這宛若百鬼夜哭的悽慘怪聲則能讓人的血脈都爲之凝結。更讓人恐怖的是,隨着這怪聲和鬼火的響起,一種幽暗陰冷的慘烈和恐怖的顫慄就像無數條無孔不入的小蟲,涌動在忽然大起來了的陰風之中,並隨之遠遠散開。
慘綠色的黯淡光影下,方榕忽然發現身邊的吳冷泉一臉的緊張,再也不復平素的那種蒼老和淡漠。
不由自主的,他也緊張了起來。
他和吳冷泉聯袂來到這裡的時候,纔剛剛十一點。那時,整個開發區空地上,屬於龍翔的那邊,達叔他們房間的燈和設置在空地周邊的好幾個探照燈都還亮着,明亮的燈光照射下,龍翔的這邊已經清除過地面的工地上顯得十分的平靜和安詳,視線也很不錯。
可沒想到一個小時之後的現在,轉眼之間這地方就變成了現在這番模樣。再一看現在連吳冷泉都開始緊張了,他也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
不過他只是有些緊張,但這並不是怕。說實在的,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光憑着一些看到的東西就能讓他感到害怕了。但是緊張這種情緒,他還是避免不了,特別是在眼下。
因爲儘管自天妖入體後,他已經經歷過數次血腥的屠戮和不少希奇古怪的事情,但真正的接觸到除了天妖之外的,很可能是鬼怪這一類的東西還是第一次。
天妖的存在和變異都是實實在在的,那是可以看得見,摸得着的變化和能感受到的狂暴力量,體內已經被他煉化了的五鬼當初也不過是以一種能量的形式存在於他自己的身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
就算是以往在苗疆和後來在韓家寨接觸的韓遠山他們這些人,彼此之間也都是專注於內練方面的交流和切磋,並不曾在真正意義上和鬼魂這類東西打過交道。
雖然近來因爲韓遠山的慷慨和大度,他在系統修煉朱雀宗法門的時候也曾接觸到了關於鬼怪這一方面的術法和知識,但是本着這些年來一貫的宗旨,他並沒有太多的注意過它們,因爲在他心裡,畢竟對這一類的事物很是抗拒。
所以初次遇到這種可能是厲鬼兇魄鬧出的場面之後,他本能的有些緊張是很難避免的。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就連吳冷泉,現在都開始緊張了,所以他也越發的好奇和緊張了起來。
因爲在他的想法中,覺得吳冷泉應該差不多是屬於韓遠山那一檔的級數,應對這類靈異場面應該是非常有經驗的。而且,吳冷泉剛剛在他倆躲在這裡等的時候,也確實顯示過他的能力,確實很沉穩,很有辦法。可現在他怎麼也開始緊張了呢?
“吳老在擔心什麼?”想到這裡,方榕一邊運功提高警覺,一邊開口詢問。
“現在這邊陰氣重的讓人擔心,如果是人爲造成的話,恐怕現在這樣的趨勢就連製造他的人都有些控制不住了,這樣下去可不行,會出大麻煩的。”
“吳老看不出來是那家的手法?咱們能應付的了不?”方榕心裡一跳,趕緊追問,在經歷剛纔的一件事之後,他對吳冷泉的意見和看法相當的看重,看他說的嚴重,自己也忍不住更加緊張了。
就在剛剛不久前,他倆躲在屬於自己這邊的黑暗角落等的時候,還曾清晰的看到在窗口抽菸的達叔和他那幾個年輕同事的一次仔細巡邏。當時要不是有吳冷泉在,他都差點爲了避開他們而越牆躲藏。
但是吳冷泉在,他說無妨。所以他也就大着膽子靜靜的站在角落裡動都沒動,想着最多也就是被發現後,找個藉口和達叔打個招呼。可他沒想到他們幾個人從自己面前過去,竟真的沒有發現自己和吳冷泉兩人,就好像自己兩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這使得他對吳冷泉的好奇和信心大盛,越發的注意起他的看法和意見了。
“看不出來,反正肯定不是茅山術。”說這句的時候,吳冷泉很肯定。
“奇怪,不是他們,那會是誰呢?”方榕心念急轉,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聊城附近還有誰有這樣的能力。
原本,在沒來之前,方榕和吳冷泉都猜測要是人爲的話,茅山丁若癡他們的嫌疑最大,可現在吳冷泉說不是,那肯定就不是,那會是誰呢?
韓老的朱雀宗肯定不會來動這裡,龍翔那邊的肯定也不會跑到自己地頭上搞鬼,剩下的唯一一頗有嫌疑的人,白虎宗的莫亞現在人也遠在韓家寨,這就奇怪了,會是誰呢?
想歸想,不過方榕可能沒忘記自己最擔心的問題,自己和吳冷泉究竟有沒能力控制住這裡?
“吳老,咱們能應付的了不?”
“我不行的話,有你在,怕什麼?”吳冷泉這會也注意到了他的緊張,忽然神情一鬆,笑了。
“我在?”方榕一愣,一時間還沒明白過來,自己修行朱雀宗的術法時日不多,再說也沒帶幾張鎮鬼的符紙啊。
“玄鳥鏡和你體內的天妖都行,難道你沒注意到鬧了這半天,你我所在的這個角落一直都很安靜嗎?那些東西不敢過來呀。”微笑着,吳冷泉邊說邊從懷裡往外掏東西,他準備先動手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