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杉一蹬地面借勢躍起,“叮”的一響,兩人各自錯開。短刀斜扎進不遠的牆壁上,褐發男人緩緩轉過身來,女人一動不動背脊挺得筆直。
“你擅長刺殺,出其不意殺死我的可能性會有兩成。”
男人用手掌抹去了刀面上的血跡,快步逼近。
蘇紫杉忍住腹部傳來的劇痛,裙衣被刀刃割碎,血濺溼了鞋面。兵刃被擊飛,整條手臂很快沒了知覺,現在除了昂着頭死的有所尊嚴之外,她什麼也做不了了,刀口極深血一直在流。
“穆伯之所以會選中你,或許是對你的倔強、不屈的性子有所迷戀吧。”褐髮長者封喉一刀,眼神冷漠如冰。
刀上傳來巨大的反震,他猛地一驚只覺得耳畔刮過一股疾風,刀刃斬不下去。出現在眼中的是一張染血的臉孔,男人嘴角掛着冷笑,他被迫向後跳開。
“墨斬!你怎麼會……”褐髮長者忍不住說,心裡實在想不明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難道說那六個人……
“墨公子……”蘇紫杉驚呆了,男人攔在身前握刀而立,雖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長衣上的大片血跡觸目驚心。
“你、你受傷了!”蘇紫杉痛得低叫一聲,她剛邁出一步腹部的傷口立即撕裂開。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墨斬顧不上回頭看她,“呆在那裡別動。”
“你爲什麼還要回來呢?”蘇紫杉高聲喊道,“不要管我了,你打不贏他的!”
“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
蘇紫杉張了張嘴,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鼻子一酸。
“看來你的傷勢不輕。”長者上下打量着他,“插手天誅的事會有什麼下場你是清楚的,我知道你大有來頭能破解謝家二小姐的陷阱,不過你管得閒事未免太多了吧。”
“遇到天誅我也想繞道而行,可有些事總歸不能避免。”
“你的話我不明白。”
“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墨斬苦戰結束一路飛馳體力大幅度下降,呼吸顯現急促,“你只要清楚的是——蘇姑娘我是一定要救的!”
“很好。年輕人張狂一些情有可原。”長者說着動了,“不過,太過自負是要付出代價的。”\
長刀劈空,男人就這麼憑空地消失了。褐髮長者一驚,側身躍向一側後腰有刀風擦過,伸手一摸滿手鮮紅。
好快的動作如同遁形一般,這樣的武功聞所未聞,對於刺客靜聽呼吸即便矇住眼睛也能辨出對手的方位,可墨斬消失的瞬間一點呼吸也聽不到。
“難怪你和天誅有所關聯,這種閉吸的殺手刀更像是刺客的本領,絕非武士。”長者不必尋找目標,他知道對方就站在身後不遠。
“你比刺客要出色的多,殺手刀無需藉助暗影即便失手也不會落於下風。”長者緩緩眯起眼睛,“和蕭家的殺手劍很相似,你的師父到底是誰?”
墨斬不敢大意,對方是想分散他的注意藉機對目標下手,他有意用身體遮擋住女人,緊握刀柄的手心還在流汗。
長者沒有聽到回答倒也沒有追問,想了想又說:“能殺掉那六個人我已經清楚你的實力了,正面對決
刺客遠不是武士的對手,何況是一個不知來路的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墨斬緊緊盯着他,憑藉鬼步稍占上風,其實初次交手佔於上風的人並不是他。常人根本逃不過他的一刀,墨斬全力一擊只是劃破了後腰的皮肉,面對鬼步呆愣一瞬等同送死,可他還是避開了甚至瞬間便找出他的所在。怕是第二次很難得手,何況對方還未出全力。
“那我們就在一招中決出勝負吧。”
蘇紫杉嚇得變了臉色,幽之使絕不是在吹噓,他有一個響亮的綽號被稱作‘幽隼’,善於近身殺手刀,殺招詭異可怖。
長街一側響起了馬蹄聲,雨點一般越發密集。宜春樓起火引來了大批的官兵,有人發現了巷子裡的屍體,官兵們直奔而來呈包圍勢態從各處巷子涌入。
“墨公子,你快逃吧!”馬蹄聲越來越近,蘇紫杉甚至能聽到含糊不清的交談聲。
“師父曾告誡我說,面對天誅一流刺客背過身等同交出自己的性命。”墨斬鎮定自若地說,“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既然已經答應你了。”
褐髮長者終於沉不住氣了,大隊的兵馬逼近,空氣中充斥着一股馬騷味。再這麼耗下去就算得手怕是自己也要葬送在這兒,墨斬故意這樣說就是要和他賭一賭,敢不敢同歸一盡。
“這一次就放過你。”長者說着一步步退向牆邊,“守望人絕不會空手而回,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蘇紫杉失血過多已經站立不穩,墨斬不敢鬆懈任她跪倒在地。
“蘇姑娘,報仇的事就忘了吧,但願這是最後一次見到你。”長者整個身子沒入了陰影裡,話裡帶着一聲低嘆,“你終於自由了,苟且偷生也很好啊。”
蘇紫杉吃力地擡起蒼白的臉望向影處,張了張嘴終究什麼也沒說。
墨斬急奔幾步扶起她,蘇紫杉意識早已模糊,只覺得癱軟的身體被一雙粗壯有力的手臂抱緊。她擡頭望着男人的臉,隱約看清他大聲在叫喊着可什麼都聽不見,黑暗潮水一般將她淹沒,溺水的窒息感截斷了整個意識,眼淚無聲地滑落眼眶。
西街。
月色下對面男人的相貌模糊不清,蕭慕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爲什麼會說自己曾看過他的長相。
“禁衛隊中有人被暗殺,殺手精通易容在軍營潛伏有段時日,我竟毫無察覺想想未免可笑了。爲什麼不讓他動手,成功的機率反而更大些。”
“天誅不是每個人都擅長暗殺,精通易容術的人只適合做細作,很少有人能勝任完成殺手的任務。”
“這樣的人應該也有吧,找一個體態、臉形都相近的卻是很難。”男人加重語氣道,“何況沒有十足的把握,草率出手只會打草驚蛇。”
“我也是在一個月前才接到指示,有人泄露了秘密給你,那個人是誰?”
“這個問題我不便回答。”
“爲什麼?你是擔心死人會把秘密吐露出來?死的這麼不明不白對我而言算是種恥辱。”蕭慕無聲地將手縮到袖子裡,這個微小的舉動沒有人注意到。
“你很自大這點和我很像,世上能殺我葉澤的人沒有幾個。天誅的名號我記下了
,今日之事不會就這麼算了。”
“你是……”蕭慕怔住,“廟中那兩個人?”
“都是替身。”葉澤打了個手勢,暗處亮起了火光,有位披甲的漢子走上前來,舉着火把。
蕭慕不禁瞪大了眼睛,那名被他一劍刺殺的男子和麪前這個人一模一樣,無論是體態還是五官。
“這兒還要感謝那位精通易容的細作,被識破身份一心求死,真正不怕死的人其實不多。”葉澤輕聲笑笑,“他現在已經是我的部下了,至於名字我大可告訴你,這個人叫韓牧之。”
“你……”蕭慕竭力壓住內心的怒火,他飛快地掃視四周,街口各個方位都有弓弩手,若是敢動一下頓時會被射成刺蝟。
葉澤的確是個可怕的人物,他到底是怎麼收攏韓牧之這個人的,怎麼也想不到失手的原因竟然是刺殺了目標的替身。作爲天誅蕭家的後人,這兒比行動失敗被殺要難堪得多,會成爲蕭家的一大笑柄。
“我是個愛才的人,可惜你不能爲我所用。”葉澤語氣裡帶着惋惜,“若不是內部反叛,恐怕我真的要死在這裡。你叫什麼名字?我會派人爲你安葬刻碑。”
“等到下次你死的時候,我再親口告訴你好了!”蕭慕忽然大笑一聲。
一團亮光濺落,地上有什麼東西燒着了,很像是被磨碎的細粉。觸到焰光人們頓覺眼睛痠痛,若不閉緊雙目怕是會被刺瞎。
蕭慕憑着直覺朝着之前觀察好的缺口奔去,密集的呼吸聲越來越近,焰光即將熄滅。他奮不顧身地朝人羣撞去,猛地睜開眼睛恰好在這兒一瞬焰光暗淡、消失,他撞翻了攔路的三人,倒地的時候長劍砍中了旁邊一人的肩頭。
“保護大人!”護衛第一想到的不是追擊,行動較快的人們迅速組成|人牆、舉盾圍攏在葉澤周圍。
反應較慢的一些人動手已經晚了,蕭慕距離巷口已經不到十步,樹影救了他的命,瞄準待發的弓箭手頃刻間失去了目標。
箭矢紛紛射出,人影一刻不停躍進長巷,此人彷彿融進了夜色似的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不必追了。”葉澤默默望着巷口,“是個能幹的人,身陷險境怕早已不是第一次了,早就想好脫身的法子了吧。”
“大人,我們現在……”
“剩下的事官府會處理好的。現在去青祠廟,祭父的日子其他的都不重要,至少在這兒一天我不願多造殺戮。”
葉澤擡頭看了一眼天色,眉頭輕挑在心裡說道:“送來那封信的人會是誰呢?你一定會出現的,我知道你有所圖報。”
“天誅重現於世……”葉澤微微搖頭,“不是好兆頭啊,特別是在這個時候。”
身邊的護衛好奇又不敢問,更別提葉澤正在沉思。
“你無需知道這些刺客的來路,清楚是鄰國的一位君主要殺我就夠了。”
護衛一驚,這番話透露出一個不祥的訊息。瀛國若真的爆發內戰,其他三國若是合力進兵,就怕大事不妙。
“太平的日子總歸是短暫的,有強弱之分自然就會有戰爭發生。”葉澤笑了一聲,“爲了這一天,我已經等待很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