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的出訪已經確定,雖然英、法也發出了邀請,但重點還在美德兩國。能否得到更大力度的支持,對中國來說,非常重要。
美國在太平洋與日本軍事對峙的格局基本形成,1907年美國製定的“橙色計劃”倒是個可以利用的方面。
根據美國海軍軍事學院提出的一種設想,一個或一個以上的國家爲了阻止日本這種獨霸亞洲的政策,將在東亞大陸上的戰爭中阻止日本。但是日英同盟和日俄協定使得以前美國在大陸上找不到這樣的國家。
現在,中國能否讓美國相信,它能夠做到這一點,並由此得到美國最大力度的外交和經濟技術的支持,對中國的發展事關重大。
而就在不久前,在美國還發生了一件令陳文強感到振奮的事情。
草地,房屋,人羣,在七百英尺的高度,統統變得渺小;藍天,白雲,似乎就在頭頂飄浮;這是一次成功的飛行,馮如的飛機環繞廣場飛行了1600米,然後飛向舊金山海灣轉了一個彎,再徐徐降落在廣場上。
飛機緩緩降落在草坪上,遠處的幾個朋友瘋狂地跑過來,歡呼着,“成功了!我們成功了!”他們擁向飛機,把馮如高高舉起,拋向空中。
馮如也是激動萬分,在榮耀的背後,爲這架飛機付出的艱辛努力,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或者說不想知道。
從位於遙遠的美國舊金山,奧克蘭市東九街三五九號一家名爲“廣東製造機械廠”的工廠,連同廠長馮如在內,僅有三個股東,總資本連工具、材料折款在內,也不過一千美元出頭。在面積僅有八平方米。狹窄逼仄的車間裡,他們通宵達旦地工作,用了三年時間,居然真的造出了一架飛機。
在製造過程中,由於資金不足,無法購置足夠的生產工具。飛機的大小零部件,都只能用簡單的工具和手工操作完成,就連起落架上的一顆螺絲,都要用上很長時間不斷地試驗。
這期間還經歷過一次橫禍,一場大火將廠房化爲灰燼,幾個月來辛辛苦苦繪製的圖紙資料被大火燒得乾乾淨淨……
“周先生呢,他沒來嗎?”馮如雙腳落地,急切地四下尋找,對這位當時慷慨出資。使得飛機制造能夠繼續進行,讓他能夠圓夢天空的恩人,他實在是太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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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輕人跑了過來,笑着對衆人說道:“今晚六點在唐人街華飛飯店,周先生爲大家擺慶功宴,希望大家準時參加,到時,周先生有重大事情相告。”
轟。一羣年輕人的情緒更加高漲,只有馮如稍有些遺憾。他多麼希望在這成功之時,向幫助他的恩人表示衷心感謝。不過,周先生定是看過了他的成功表演,也肯定爲他感到高興纔是。
在舊金山舉行的國際飛行比賽中,馮如駕駛着他新設計的飛機參賽,以七百多英尺的飛行高度和時速一百零五英里的時速。還有三十五公里的航程分別打破了一年前在法國舉辦的第一屆國際飛行比賽的世界紀錄,榮獲優等獎。
中西各家報紙爭先恐後地報道這走在了當時世界的最前列,足以載入世界航空史冊的事件。美國《舊金山星期日呼聲報》甚至用整版通欄大標題刊出“他爲中國龍插上了翅膀”,並以巨龍、馮如飛機和馮如像作爲套題照片,詳細介紹了馮如其人其事。
舊金山華人街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華飛酒店的一家大廳裡氣氛更加熱烈。
剛進行完比賽,很快便收到了大洋彼岸的賀電,讓大家都感到驚訝,更驚訝的是賀電竟然分別是中華共和國大總統宋教仁發來的。
“宋大總統發來賀電:中國大有人才,復興指日可待,華人爲之驕傲,中國爲之自豪。”周義懷大聲宣讀完,大廳裡沉寂了一下,驟然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馮如詫異地看了看周義懷,他竟然邀請到了共和國駐舊金山的領事前來致賀,可見他的能力,未必便是他口中所說的一個商人。
周義懷走回座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道:“我已經被任命爲中華共和國駐美國總領館的武官,當然,我也不是一個純粹的商人。在此,爲對你的隱瞞說聲對不起。”
“那你慷慨資助,恐怕也不是愛好航空事情業這麼簡單吧?”馮如疑惑地問道。
周義懷輕輕點了點頭,緩緩解釋道:“說來話長了。其實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是復興會美國支部的總幹事了。現在共和國的國務卿陳文強,當時正是復興會的執行委員。在我向他彙報工作時,他突然問到你,這讓我很迷惑,因爲我當時根本不知道你是什麼人。”
“是啊,我當時寞寞無名,不知道陳先生怎麼會提起我?”馮如更加大惑不解。
“謙虛了,當時你在奧克蘭市是頗有名氣的機械專家,先後製造過抽水機、發電機、無線電收發報機等機械設備。”周義懷笑道:“不過,確實如你所說,我也不明白他是怎麼知道你的。當時,他對我說,這個馮如很有才幹,如果可能,你留意一下,如果他遇到困難,就盡力幫助他一下。說完之後,他給我一張一千美元的匯票,並且交代我幫你時不要暴露身分,也不要一次把錢都拿出來。”
“這是爲什麼呢?”馮如笑着問道。
“艱苦和絕境有時能激發出人的最大潛能,創造難以想象的奇蹟。這是他當時說的一句話。”周義懷若有所思地說道:“事情真的象他所預料的那樣發展,你能在飛機制造上成功,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
情況正如周義懷所說,儘管在此之前,馮如就已經是奧克蘭市頗有名氣的機械專家,但飛機畢竟是那個時代剛剛出現的新事物。由於萊特兄弟爲了保持壟斷地位。封鎖了一切信息。馮如只能通過參觀飛行表演的機會,來揣摩飛機的大致結構。然後,再用數學與物理學原理,通過不斷的航模試驗,修改自己的數據。
他甚至從商販處買來許多鳥兒,觀察它們的飛行狀況。在這種條件下。馮如在三年的時間裡造出飛機,就“相當於一個大學生花十萬人民幣,以三年時間造好一艘太空飛船。”
馮如陷入了沉思,原來受到資助的背後竟然有這樣曲折的故事。
“陳先生也發來了電報,想請你回國效力,政府正在全力發展飛機。”周義懷殷切地說道:“政府將提供最好的研究環境,最優厚的待遇,最大量的物質支持。”
馮如擡起頭,灑然一笑。說道:“我一直抱着‘壯國體,挽利權‘的宗旨製造飛機,什麼優厚待遇,生活條件,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爲祖國貢獻我的才智,纔是我平生的願望。”
……
是金子。就總會發光;是人才,就總能脫穎而出。只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
雖然荷蘭人安東尼?福克同意幫中華共和國造飛機。但出於對外國人本能的不信任,陳文強還是希望由馮如來擔當重任。
倒不是希望馮如能感謝他早年的幫助,而是他對這位熱愛祖國的舉世公認的飛機設計師、製造家和飛行家的崇敬,他要儘自己的力量,讓馮如走得更遠,飛得更高。
當一個故事剛剛開頭的時候。人們也許並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直到事後回憶的時候,所有的一切纔會那樣動魄驚心。潛伏在人們視線之外的暗潮正在這個國家建立新的***。人們以爲他們看到的不過是爬行的藤蔓,而事實上,這些藤蔓也許僅僅是某種龐然大物的附屬品。
誠然。社會的進步與科學技術的突飛猛進,使許多嶄新而令人驚嚇的問題產生,但就象某個人所說的一樣,“很多事情在汽車時代的確比手推車時代更容易出差錯,但這個事實並不表示我們就得回到手推車時代去。”
由廣東開始,在積累了一定經驗後,政府組織的村級選舉開始進行,而明年更要向其他省份伸展。
或許選舉過程比較簡陋,或許所謂的競選演說讓人覺得可笑和幼稚,或許很多百姓並不十分適應這種產生官員的方法,但新政府正在強迫他們接受新的觀念,或者說在強迫他們學習民主。
政府毫不厭倦地向他們灌輸這樣一個理論:村委會是你們選出來的,它的決定權在你們手中。如果覺得不滿意,你們還可以向上一級部門申訴,只要人數達到全村三分之二,這個村長他就幹不成了。
在一個封閉的投票間裡,百姓們不管是畫圈還是畫叉,不管是投紅豆或者綠豆,這都代表着自身的權力。讓他們感到與以往最大的不同是,那些可能要成爲官員的候選人,無一例外地表現出了和善和討好。
這些視官老爺訓斥打罵爲常事,見到富人或官老爺要彎腰行禮的老百姓,觸動是巨大的。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真正意識到自己手中權力的重要性,意識到平等的真正含義。
民主是什麼高深複雜的東西嗎?民主的實行是具有高難度的事情嗎?很顯然,新政府對此做出了很好的詮釋。
澳大利亞人莫理循在南方,特別是廣東進行了一番遊歷和考察後,在報紙上發表了自己的感慨。雖然有批評和責難,但更多的是對新政府的讚賞。他認爲新政府是具有改革的勇氣,並敢於付諸實踐的。而越來越多的知識青年,正在成爲政府推動改革的助力。
當然,一部分年輕官員有偏激、性急、粗暴的毛病,但睱不掩瑜,他們的願望是真誠的,對工作更充滿了熱情。
正如莫理循所說,民主其實是個簡單問題,它有兩個維度,一個是競選,一個是參與。兩個維度就可以評判一個地區、一個國家、一個政黨、一個民族是否實行民主。如果民主是個複雜問題,就不會有第一波、第二波、第三波的民主,就不會形成一浪高過一浪的民主化潮流。
民主就是一個選票,一個投票,然後數數人頭。民主就是一個程序和規則,一人一票,排個隊,舉行個秘密投票,選舉結果公開,一學就會。
況且,一個家庭有時也不能一個人說了算,還得相互徵求一下意見呢。家裡的事能參與,政治的事也能參與,參與並不一定說了算,但對於一個關係到自己切身利益的問題總得發表自己的意見,發表自己的看法,這就行了。
民主就是這樣簡單,無論好人、壞人,偉人、小人,風光者、卑微者,在選票上人人平等,都是一票,其中並沒有什麼複雜、高深的道理。
不僅民主的內容是簡單到人人可以掌握的事情,它的實現也是最簡單的事情。與其說是智慧,不如說更是勇氣,其最簡單的落實,便是有知識的出知識,有財力的出財力,有話語的出話語,有生命的出生命,不憚於榮辱安全。
跌倒了,再站起來,擦乾血淚,只顧往前去,十年不行二十年,一代人不行兩代人,總之是不達到目的就不罷休。
中國國家大、人口多、素質低、民族複雜,貧窮落後……中國不適合民主,或者暫時不適合民主。這不是理由,只是困難,妥協和退讓只代表着懦弱和虛僞,迎難而上,纔是正道,就讓民主從村級自治開始吧!
…………
元旦,預示着新的一年的開始。1911年,來臨了。新政府給北京百姓送禮了。
中南海和頤和園的昆明湖人聲鼎沸,魚躍翻波,一網一網肥大的魚被拉上岸。皇帝沒了,朝廷倒了,這些多少年受到皇家庇佑,不準捕撈的魚兒大難臨頭。每家一條,算是政府送的過年禮。沒說的,又是陳文強出的主意,既省錢,又讓老百姓高興,餘下的就賣掉,也是一筆小收入。
於是,北京許多飯館的菜單中忽然新增了一道“總統魚”,以和傳統的“東坡肉”對偶,不得不說,商人的頭腦還真是靈活。
這種基於年終福利的設想,是陳文強殘存記憶在作怪。不過,這麼做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老百姓既覺新鮮,更覺得現在的政府比滿清時強得太多。
當然,最難得的是社會秩序穩定了,賦稅降低了,生活的壓力減輕了。雖然還只是開始略微有所感覺,但中國的老百姓要求是很低的,一點點的改善就能讓他們覺得滿足。
往年這個時候,寒冷難熬,北京的街頭巷尾隨處可見倒臥着許多屍殍,士兵、巡警們把怎麼也清理不完的屍體扔進車裡。街上沒有行人,天空沒有鳥雀。偶爾有隻瘦骨嶙峋的野狗晃動着身子,這裡嗅嗅,那兒聞聞,或者是在厚厚的積雪中扒着什麼。
這樣的情景現在基本看不見了,香山下的慈幼院連蓋帶修,已經有了三千多間的屋子,逃荒的、要飯的、流浪的都被安置下來,等待政府的分配。有陳文強從皇室榨來的錢財支撐,今年的冬天挺過去是沒有什麼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