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大人可否有興趣聽本宮將一個故事?”
“娘娘請說”
“其實本宮是前古域國雪浸公主,十六歲遭宮廷變故,逃亡在民間,三年了,朝代新顏換舊顏,後來被當今皇上從民間帶回皇宮,之前的記憶是那麼模糊而遙遠,縱然自小養尊處優,而今時今日本宮甚至記不得這山珍海味入口是什麼感覺,只記得那些粗羹咽菜,雖清淡卻甘之如飴,爲何會有這種感受,本宮不得而知,洛大人你知道嗎”雪浸看着洛平川道
聽到雪浸如此一說,洛平川突然有一種感覺是雪浸在試探什麼,又好像是其他的什麼,總覺得雪浸知道有人去大牢,也知道自己會來將這件事告知於她,可是他實在是說不清楚雪浸爲何會說這番話
“康妃娘娘,下官不明白娘娘的意思”洛大人有些閃爍其詞
“這洛大人入宮顯得頗爲傳奇,本宮也很好奇,何不就洛大人的過去給本宮講講,如何”
“娘娘想知道什麼”
“洛大人爲何入宮”
“爲何入宮?平常人不就爲了平步青雲,升官發財嗎”
“依本宮看來,洛大人不像”
“娘娘,很多人都是看不出來的”
“是嗎,那洛大人覺得本宮在這皇宮裡過得如何”
“錦衣華服,食珍異味,一人獨寵,萬人擁躉”
“這就是洛大人眼中的本宮嗎”雪浸站了起來,望向外面昏沉的天空,眼神遊離中帶有一絲感傷,繼續道“這些不過是望眼浮沉,並不長久,若待一日,色衰愛弛,一切終將消失殆盡,若是有得選擇,本宮更願做一個普通的人,過着粗茶淡飯的閒適日子,即便風餐露宿,食不果腹”
“娘娘...”洛平川也站了起來,望着雪浸的背影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雪浸轉過身看着洛平川,淡淡一笑,洛平川似乎從她的那一抹笑裡看出了一些不爲人知的無奈,洛平川不知道當初那麼做是不是對了
“既然洛大人不想說,本宮也不好勉強,坐下一起用完膳”說着雪浸走向桌邊坐了下來
“娘娘,天色已晚,娘娘早些歇息,下官先行告退了”說着洛平川欲轉身離開
雪浸看着洛平川轉身離去的樣子,不由得在心裡有一種別離的不捨,彷彿這一個轉身就是一世,也許忘卻,下一刻站在眼前,便是另一人,她不知道洛平川是誰,只是覺得似曾相似,時而陌生時而熟悉,像極了那個夢中的人,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對他說這些話,可能是急需找到一個缺口,然後逃離某個地方
洛平川站在自家府邸的院子裡,那些迎雪盛放的寒梅,紅黃相接,透着冰冷的寒意絲絲梅香久而不散,旁邊石桌上的茶壺,冒着白煙,地上的雪,天上的月,路旁的燭火,時而明,時而弱,一陣風吹來,吹落了片片花瓣,洛平川取出劍,在空地上舞了起來,劍刃所向之處,風必襲之,不知過了多久,洛平川看起來有些疲憊了,執劍之間,用盡全力,隔着七步之遙,向石桌刺去,頃刻見石桌上的水壺破裂,壺中的水四下飛濺,熱水落到白雪上的那一刻,嗤的一聲,雪瞬間化作一灘水,白起上涌,洛平川看着破裂的水壺想‘爲什麼雪浸還有記憶,她爲什麼會對我說這些,難道她還記得我?可是,她說這些話到底什麼意思’他全部心思的想着,內心無比糾結‘我做錯了嗎,我該怎麼辦’
“啊...”仰天一聲嘶吼,劍在頭頂盤旋,梅花紛飛,像一場雨,在劍高速飛轉的時候,花瓣也圍在劍身的周圍,像一個漩渦,洛平川縱身抓住劍,似乎是情緒的爆發,所有花瓣四下飛了出去,鋒利迅速,半響,只見梅枝斷裂,花瓣嵌在石頭上的聲音,強勁有力
曲橋站在亭廊下遠遠看着,洛平川的一劍一式盡收眼底,他看起來是那麼痛苦,曲橋心裡有一絲難過,她多想此刻跑上前給他一個擁抱,這個擁抱剛好能溫暖他的一切
曲橋輕輕的從他身後走去,而洛平川天生的敏感告訴自己有人靠近,他一轉身,擡手之間,劍已然落在曲橋心房的位置,若是再近半分,也許曲橋就不是站着的了,她低下頭看了一眼劍刺向自己心臟的位置,眉頭輕蹙,她擡起頭看着洛平川,眼底的溫柔和憐惜讓洛平川覺得抱歉,他將劍收了回來,背過身,一言不發
“你愛她?”
“公主時候不早了,你...”
“回答我”曲橋打斷道
“微臣送您回宮吧”
“你想要逃避到什麼時候,你深愛她,可是你知道她是誰嗎,是當今皇上的女人,古域王朝的康妃娘娘,你們沒有可能了,你知道嗎”
“沒有,我沒有”洛平川激動的轉過身看着曲橋大吼道
“你爲什麼情緒這麼激動,你以爲否認的東西就不是事實嗎,其實那都是自欺欺人”曲橋看着洛平川不語,繼續道“早在入宮的時候,康妃還不是康妃的時候,你就應該帶她走,可是現在,已經太晚了”
聽了曲橋的這番話,洛平川連動搖的信念都徹底熄滅了,他轉過身,將劍插在了地上,只覺心裡空蕩蕩的,沒了支柱,合上了雙眼,高昂着頭,此刻彷彿希望雪花砸在臉上的力度更大些,或許能讓自己清醒些
曲橋見洛平川彷彿絕望的神情,不由得心疼不已,她走上前,從背後雙手抱着洛平川,側臉緊緊的貼在他的肩上,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道“你愛她,他卻忘了你,就像彼此最初的相遇,就錯過了最好的時候,你們註定不能在一起,可是,我們不一樣,你能不能...”
沒待曲橋把話說完,洛平川轉過身,推開曲橋道“不能”
許是反應過激了,看着曲橋像是折翼的小鳥,那受傷的模樣,讓洛平川久久不能釋懷
“對不起,我,我只是...”洛平川一時找不到理由爲剛纔的舉動開脫,這才發現作爲一個人類還沒學會撒謊
“沒關係”曲橋低聲道
“公主,你值得擁有更好的,微臣不配”
“更好的?什麼纔是更好的,配與不配,不是你一廂情願的認爲,或許當初就是你自以爲是的決定,才造成了今時今日的局面”說着曲橋走上去,插過腰間,一把抱住洛平川帶着哭腔道“你是我這一生第一次愛的人,早在十年前,我不想看到你爲別人難過,也不想你不快樂,你不喜歡被束縛,我願意跟你走,哪裡都可以,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們離開皇宮吧,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從新開始,好嗎”曲橋看着洛平川的眼神,幾近哀求,洛平川想這是一種怎樣的失去自我的愛,他不能,也做不到在抱着她的時候想着另外一個人,這一點,其實跟雪浸真的很像
他兩手放在曲橋的肩頭,試圖推開她,但曲橋卻抱的越發的用力,而洛平川卻用了更大的力推開她,曲橋已經覺得兩肩頭被洛平川捏着的位置生疼着,她不敢叫,卻最終被推開了,她站在洛平川面前,低着頭,似乎已經筋疲力盡了
“爲什麼”
“我做不到,做不到在抱着你的時候,想着別人”
“我不在乎,你願意想誰就想誰,只要我們在一起”
“你爲什麼要這樣作踐自己,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的”
“不,在你看來最好的選擇,在我眼裡不是”
“公主,不鬧了,行嗎,我送你回去吧”說着,洛平川往府門外走去
“洛平川...”曲橋叫了一聲,洛平川轉過頭,見曲橋握着一把匕首,對準她心臟的位置,兩行淚已順着兩頰再次溢了下來
“公主,你不要做傻事,有什麼事放下匕首再說”洛平川顯得十分緊張,欲伸手奪取匕首
“不,我自知得不到你的愛,但我想你能永遠記得我,我是因爲你而死的”說着,曲橋便將匕首向自己身體刺去,眼見匕首將要刺進曲橋的身體,洛平川飛起來一把握住匕首,鮮血順着匕首流了下來,一滴滴打在雪上“不值得”洛平川看着曲橋搖搖頭道
“我不明白,你知道我不可能做到一覺醒來就忘了你,然後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曲橋望着洛平川傷心欲絕道
片刻,她抽泣着擡起低下的頭,道“你離開皇宮吧,今晚就走”說着,轉過身,好似決絕
“不行”
“如果你不離開皇宮,我不敢保證皇上不知道這件事”
洛平川聽出曲橋在威脅他,但沒有別的辦法,他不能連累雪浸“給我一點時間,我會離開的”
其實曲橋從心裡也不想洛平川離開,只是想以此爲要挾,想知道洛平川做何妥協,但聽到洛平川說會離開的那一刻,曲橋是真的知道不可能了,至少在洛平川心裡不可能接受自己,她似乎是帶着心灰意冷的意念走出統領府大門的
“昨夜考慮得如何?”賀樓大人對跪在下面的努爾沁道
這時的努爾沁看起來沒精打采的樣子,似乎生無可戀,又像是哀莫大於心死,她就那樣癱軟的跪坐在地上,賀樓大人也覺得有幾分奇怪,見她久久不迴應,賀樓大人便繼續道“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不是要證據嗎,本官就給足你證據,來人...”
“我認罪”努爾沁突然道
努爾沁的回答着實讓賀樓大人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努爾沁會直接認罪“你說什麼”
“我認罪,人是我殺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賀樓大人再三確認道
“我很清楚我在講什麼,毒是我下的,大人的推斷就是事實”
“爲什麼現在想起認罪”
“沒有爲什麼,就是想認罪,這樣一來大人不也好交差了嗎”
“大膽,敢這樣跟本官說話”
努爾沁不語,她並不是怕,只是覺得有些累了,彷彿在這一夜之間看明白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