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看了青巖一眼,他手底下本就是帶着幾分小心的,雖然這扇子上明明白白寫着“斯起”兩個字,說明和自家小師弟有關,但凡事總有萬一,畢竟要是這真是玉帝的扇子,絕對不會像他輕描淡寫說地那麼簡單。
要真是平凡無奇,怎麼可能在老祖手裡呆這麼長時間?悟空是知道自家師父的,稍微平常一點的東西,他碰都不會碰,能經他手的東西,哪一個不是罕見的天材地寶。
悟空撇了撇嘴,他試圖把扇子收起來,是不是的,他打算問一問回來的舒斯起。
要是就是那當然好,不是的話,再找就是。
“哥哥,”青巖嘟起脣,他看着悟空沒回答,以爲是他不信自己,連忙扯了扯剛到的青決,一雙大眼睛顯得可憐兮兮的,“我們看的時候,那扇子是完好無缺的,新的一樣,那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別的人也沒碰過,它就變了樣子,能不奇怪麼?”
青決拉着他的手,朝着悟空微微一點頭。
這時候,小小一間房裡面幾乎全是人了,悟空站在牀沿上,金箍棒站在他身邊,湊熱鬧的六耳獼猴探着頭擠開了青巖,離悟空也很近,青巖青決兩個人小小的,落在幾個人的縫隙裡,把這件不大的屋子塞地滿滿當當。
除了不知道哪裡去了的舒斯起,還有失蹤的老祖,所有的人都在這裡了,這幾天,除了打架,也沒有其他時候人能來這麼齊了。
悟空手裡的摺扇還沒有完全收起來,半開的狀態,有字的那一面朝上,“斯”起兩個字不算大,只佔了扇面的一小部分,大部分是空白的,現在已經有很多是微微泛着陳年的黃了,悟空聽了青決的話看,下意識低頭一看這時候也皺起眉頭來了。
他只是這麼一擡頭一低頭聽一句話的功夫,怎麼這扇子看着好像又舊了一點?
這時候,悟空就沒有要把它收起來的意思了,細細展開一看,那扇面上的暗黃、色舊跡,像是會生長一樣,伏在扇面上一點一點擴張這自己的領地,這速度很慢,偏有些不知不覺,但悟空即使沒開火眼金睛,眼睛也不是一般的厲,這速度不快,他卻能分辨出來。
“斯起”兩個字周圍的部分被巧妙地閉開來了,幾息之間,只有那裡還是乾淨的,悟空皺着眉頭,眼中金色光芒一閃,他總算覺得詭異,要拿火眼金睛來看一看了。
火眼金睛之下,那扇面上,哪裡是暗黃的舊跡,分明就是一團團的黑氣!
悟空是拿着扇骨看的,他的手沒有碰到扇面,也覺得渾身上下一股子惡寒,還好那黑氣沒有蔓延到扇骨上來,但按照他擴張的速度,那也是遲早的事情了。
“斯起”兩個字的周圍部分,現下是扇面上唯一沒有被侵襲的部分,兩個小黑字在這時候顯得特別難得,但那也只是一瞬,聚成團的黑氣像是有生命一樣猶豫了一下,就繞着那兩個字,流動性地打着轉轉。
看到這裡,悟空的眉頭明顯擰了起來。
他不是害怕,多厲害的黑氣他都見過,只是這次的特別噁心,像是一團垃圾在你身邊努力冒頭一樣。
悟空有些嫌惡地把扇子拿遠了一點,他開了火眼金睛,那扇面上發生的事情也就顯得越加直觀,鼻尖上彷彿能聞到那種噁心人的氣味。
不管怎麼樣,他還是看下去了,悟空覺得他似乎能看見那團黑氣的嘴巴,哼哧哼哧地把扇面上僅存的乾淨地方一點一點吃掉。
和火眼金睛無關,是那黑氣實在顯得太過靈活,活人一樣。
很像是一場狩獵,只是雙方不是獵人和獵物,是兩個字和一團黑氣。
“斯”字左下角那一點,已經被咬了個正着,那字突然像人受傷一樣,微微顫抖了一下,悟空看得清楚,他甚至覺得自己心頭也猛地一顫,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師弟被咬中了一樣。
怎麼可能?
他甩了甩頭,不想懷疑自己的火眼金睛有錯,再看的時候,卻發現那字開始變顏色了。
“斯起”兩個字原來是墨黑色,被咬了一口之後,開始從左下角那處,變成鮮豔的紅色,一直傳染到一邊的“起”字,紅彤彤地和血一樣。
“變……變顏色了,”站在悟空身後的青巖驚呼,“怎麼回事?”
這時候,站在悟空身後的金箍棒也擔心了,這扇子明顯有妖,悟空又還在拿着它,臉上竟然顯出呆滯來,他看着擔心,低聲吼道:“這扇子看着不尋常,快丟開!”
悟空看了金箍棒一眼,不作聲。
沒有火眼金睛的他們都能看到扇子上的字變顏色,悟空自然知道這東西不尋常,可他並沒有聽金箍棒的話,乖乖把它給丟開。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那兩個字變成紅色,就像是看到自家師弟渾身染血一樣。
悟空也明明白白地知道,這上面只是寫了他師弟的名字,並不是他師弟,舒斯起是人,不是一把扇子,他有火眼金睛,這麼多年了不會連人和扇子都分不清。
可是這時候,他心裡卻生出一點其他的想法來,甚至對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認知產生了極大的懷疑。
火眼金睛有的時候會分辨不出來,是因爲有高手施了更高的障眼法,能勝過悟空火眼金睛的障眼法不多,老祖偏偏就會。
舒斯起在門中不算出挑,爲什麼就是他跟着老祖跟了這麼多年?
這把扇子,明明只寫了斯起兩個字,爲什麼我看着覺得揪心?
悟空是很護短的人,舒斯起這個師弟,比其他同門師弟要親暱很多,因爲他們兩個入門時候差不了多少,舒斯起又乖乖地一口一個“師兄”,雖然調皮卻從來沒有坑過他,在斜月三星洞的時候,找到了什麼好東西,第一時間就給悟空了。
悟空就是個知恩圖報的性子,舒斯起要是出事了,他絕對是要找回來的。
要是這把扇子真是他怎麼辦?
悟空腦海裡這些想法,突然就這樣冒出來,他之前從未懷疑過,但這次看到那兩個字變得血紅,耳朵邊彷彿能聽到舒斯起痛苦的呻、吟聲。
他忽地把扇子半聚起來,扇面立起,轉過身來緊緊地盯着金箍棒,道:“我不能鬆手,那是我師弟,這把扇子……是我師弟。”
他就這樣把腦海裡突如其來的猜測說地擲地有聲,一副“雖然這不可思議但我說的就是真理你們不能反駁的樣子”,金箍棒本就寵他,張了張嘴,竟然也沒有說出反駁的話來。
悟空拿着扇子的手穩穩當當的,那團黑氣噁心,他卻真像護着自家師弟一樣護着那把扇子。
六耳獼猴也在,而且離悟空很近,他把悟空的神態動作看地清清楚楚,作爲一個合格的宿敵,自然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諷刺孫悟空的機會。
“你有火眼金睛怎麼還說出這種瞎話來?”六耳嗤了一聲,“你師弟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把破扇子……”
他接下來的話,被悟空惡狠狠的眼神給瞪了回去,摸了摸鼻子,識趣地閉了嘴。
“我知道你們不相信,”悟空勾了勾嘴角,他眼神看着激烈,眼底卻是一片清明,“可那是我師弟,我不會認錯,不可思議是不可思議,但總要試一試。”
其他的人還沒有明白悟空的“試一試”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已經出手了。
指尖的金光沿着扇骨極快地逆到扇面上去,一把劍一樣撕開了黑霧,但那只是一瞬間,很快,那道金光就被吞滅了。
悟空倒是不着急,剛剛那一道只是試水的,效果雖然不大,但黑霧似乎警醒了一樣,沒有再侵蝕那兩個字,而是繞着接近扇骨的扇面位置流動着,卻小心翼翼地不敢到扇骨上來。
悟空冷笑一聲,五指微微一動,五道金光裂開黑霧,朝着那兩個字的方向急射出去,似乎是有解救的打算。
黑霧並沒有阻攔,而是很沒有殺傷力的樣子,乖乖地退開了,悟空救得輕鬆,卻也生出幾分詫異來。
舒斯起的修爲,不會連這種東西就抵抗不了吧。
悟空是緊盯着扇子的,他所有的心神都在這上面,就像是打着一場戰役一樣,這事情越簡單,他就越不敢掉以輕心,他身邊明明都是人,悟空專注起來的時候,卻覺得這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一樣。
專心致志時,天下無他人。
他盯着自己所向披靡的金光,隨時準備着突發情況,可是沒有,那黑色的噁心煙霧,並沒有悟空想象地那麼堅強,不一會兒,就消失地乾乾淨淨。
那扇面上真是一點不乾淨的東西都沒有了,悟空擰着的眉頭卻沒有鬆開,只因爲“斯起”兩個字,還是紅豔豔的,滴着血一樣,看着觸目驚心。
“這怎麼那麼……”悟空擡頭,他打完一場架的時候,像是剛剛從另一個次元回來,可是就是這一瞬,他才發現他身邊真是沒有一個人了。
原來擠得滿滿當當的屋子,現在空空的就剩下他一個,以及他手裡的那把像是受傷了的扇子。
作者有話要說:悟空:不帶這樣玩的,小渣給我滾粗來!
悟空:棍子呢?
悟空: 你也滾!不想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