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至尊宮後,並沒有見到裴易,大概他是畏懼父親,所以藏了起來。
安頓好衆人之後,裴空將雲清音帶到了至尊宮的秘密絕地。
看到那些奇險的機關設置,雲清音不解地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裴空神色凝重地說道:“這個就是至尊宮的核心重地,它決定着整個至尊宮的興盛與滅亡。”
雲清音問道:“盟主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因爲它也是一決生死的地方!”
“我還是不懂。”
“那我先跟你講一個故事,你就會明白我的用意了。”
“盟主請說。”
“你聽說過風羽教前教主風洺嗎?”
“略有耳聞,只知道他武功絕世,速度奇快。”
“豈止是武功絕世!他簡直就是武學中的鬼才!從來都沒有誰能夠像他那樣,一夜練就風羽教絕學,並且憑着它獨步江湖!風羽教的絕殺叫做‘風羽’,僅憑着一片羽毛就能殺人於瞬間!我想你應該見過風嶸使出這一招式?”
“確實見過。”
“那你覺得如何?”
“殺人於無形,卻稍嫌不足。”
“何處不足?”
“不夠快。”
“不錯!不夠快!這正是風嶸的致命弱點!只要他遇上絕世高手,就可能會因此而斃命!然而他的大師兄風洺卻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破綻!從來都沒有任何人能夠從他的‘風羽’下逃生,更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敗他!只因爲他的速度實在是太快,甚至都不給人出手的機會!他曾經跟我說過,真正的速度是看不見的,甚至連一點點的痕跡都不能留下!所以沒有人能夠看到他的白羽!他少年時出道,立刻名聲大噪,並且立刻接任風羽教教主。而也是他在位的十年裡,風羽教達到了鼎盛時期。雖然他爲人亦正亦邪,但是風羽教卻成了江湖中第一大正教!整個江湖無不對他心服口服!”
“這位風大俠,確實是個絕世之才!”
“所有人都這麼認爲,都稱讚他是名符其實的俠士,甚至打賭說下一個武林盟主絕對是他!可是讓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是——他非但沒有當上武林盟主,反而從此銷聲匿跡,甚至生死未卜!”
“發生了何事?”
“我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答案。”
“盟主與他是故交好友?”
“不只是因爲我跟他是生死之交,更是因爲——那一天打敗他的人是我!”
“他雖然武功絕世,但是盟主技高一籌,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我也每天都在這樣欺騙自己,幻想着真的是因爲我比他略高一籌,所以纔會當上盟主。可是我卻知道,我受之有愧!以他當時的武功,即使是現在的我,也只能勉強跟他打個平手。如果他現在尚在人世的話,那就更加無可匹敵了!”
“那麼盟主又是怎樣打敗他的?”
“因爲在最後關頭,他讓了我半招。他的武功真的很不可思議,即使是讓我半招,也是那般的不露痕跡。因此沒有任何人看出來,我其實是勝之不武!他們雖然感到意外,但是他們看到的事實就是——我贏了他!所以他們一致推舉我接任盟主!當時我也是心高氣傲,又怎麼願意接受這份並不光彩的勝利!然而衆目睽睽之下,我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技不如人,所以最終接受了盟主之位!而也就是從那一天以後,他就此消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爲何他會讓着你?”
“這也是多年來我一直都在追問自己的問題。我跟他不但是至交,更是對手!他向來心高氣傲,又怎麼可能願意讓着我!更不可能當着天下英雄的面承認失敗!”
“那麼盟主找到答案了嗎?”
“本來我毫無頭緒,就算是想到死可能也想不出原因。可是那天在碧水山莊看到你——準確來說是看到你的玉簫,我忽然就猜到了什麼!”
“玉簫?這件事跟它有何牽連?”
“因爲——這個玉簫本來爲他所有!”
雲清音本來一直都在平靜地聽着這段往事,出於禮貌,也順着他的話問下去,偶爾也確實爲其中的意外感到驚詫,但是當她聽到這句話,真的是驚愕萬分!
種種疑惑在心中糾纏,成爲一個死結,也許只差一步就能夠解開!
她還沒有說出口,就聽到裴空說道:“這個玉簫他一直藏在身上,可能是祖傳寶物,所以特別珍惜,從來都不給任何人看到。我也是偶然看到,才得知他有這麼一個寶物!爲何它現在竟然在你的手上?”
雲清音怔了怔,不知道該不該如實相告。
裴空又問道:“你告訴我說,它是世代相傳,我立刻就知道,你是在騙我!說是故人相贈——也就是說風洺自己送給你的!可是他爲何要送給你?你說你根本就沒有見過他,難道又是在騙我?”
“我確實沒有見過他。至於這個玉簫……”
“雲教主,無論你知道什麼,都請你告訴我!我跟他是生死之交,也只有他才配得上做我的對手!可是他消失了二十多年,無論我費盡怎樣的心思,都無法找到他!你無法想象,沒有對手的江湖是多麼的可怕!我很想找到他,再次跟他一絕死戰,真正地打敗他!到時候我坐在盟主的位子上,纔會安心!”
看着他眼中的懇切之色,雲清音心中暗想,當時在雲巫峰的教主比試上,孃親交給她玉簫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盟主雖然消息靈通,也不可能連這麼小的細節都知道。但是隻要他稍一打探,就什麼都知道了!瞞着他也不可能長久,反而會陷自己於不利。還不如自己主動說出來,也好解開自己心中的謎團。
想到這裡,她如實答道:“這是孃親給我的!”
“什麼!你是說雲巫?是她給你的!”裴空的身子震了一震,陡然大笑起來,只是這笑容竟然是那麼的無奈!他悽然地說道,“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他當初爲何要退出盟主之爭,甚至是退出整個江湖!原來是……竟然是……他愛上了魔教教主!風洺啊風洺!枉你英明一世!沒想到,你竟然爲了一個女人,甘願自毀前程!你這又是何苦!”
聽聞此言,雲清音更加驚愕地問道:“盟主,你的意思是——”
裴空搖頭苦笑:“雲教主你這麼聰明,又怎麼可能猜不到!沒有人能夠從風洺的手中搶走東西!這玉簫自然是他親自送給雲巫的!至於他爲什麼送給雲巫,而云巫爲什麼又送給自己的女兒,這其中的關聯,我不信你想不通!”
雲清音緊緊地握着手中的玉簫,呆呆地看着裴空,驚異地說不出話來。半晌後,她呆呆地問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當初在雲巫峰上,爲何風嶸他們竟然認不出來這支玉簫?”
“剛剛我也說過,他很珍惜這支玉簫,從來都不給任何人看到!這個世界上,當時見過它的人,大概就只有我了!而他竟然將它送給了雲巫,再聯想到他後來故意敗給我,以此退出江湖,難道你還不承認嗎!”
“我……我只是太突然了……一直以來都在幻想,我的父親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有時候也忍不住問起孃親,可是孃親從來都不回答,就好像從來都沒有過這個人!那時候我真的以爲自己沒有父親!懂事之後我暗中猜想,是不是因爲他做錯了什麼,所以孃親對他懷恨在心,不願意提起他……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一位叱吒江湖的人物!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爲了孃親而甘願放棄一切!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孃親怎麼會恨他!她之所以不願意提起,是爲了保護他的名節!”
“你果然很聰明,這一點跟他一模一樣!只可惜……”裴空惋嘆着說道,“我從來都沒有想到,事實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竟然是爲了一個女人!二十年前,雲巫橫行江湖,心狠手辣,人人都稱之爲妖女!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不敢與她有任何的來往,沒想到風洺竟然爲了她而毀掉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勇氣,纔會讓他愛她愛得自甘墮落!不過他行事本來就帶着幾分邪性,愛上一個魔教妖女,倒也不是不可能!”
“盟主,孃親並沒有世人想象的那般不堪!而父親能夠愛上她,肯定也不是毫無緣由!況且情之一物,本來就是由心而生。我們並不瞭解他們的過去,又怎麼能妄斷什麼!”
“雲教主,身爲風洺的至交好友,我自然是希望他前程光明,平安無憂!他選擇與魔教爲舞,我又怎能不痛心!”
“你怎麼知道他愛上孃親,不是他最快樂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每個人都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纔會明白那一種無奈與解脫!不錯,按照世俗的眼光,父親確實大錯特錯!爲了一個女人,他失去了地位,失去了尊榮。然而有誰知道他真正的追求?誰能夠否認,自由纔是他最好的選擇!”
裴空沉默地看着她,良久後嘆了一口氣:“你跟他真的很像!”
雲清音道:“在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時,也是一樣。”
裴空苦笑一聲:“如果他看到自己的女兒這個樣子,會很高興的!”
雲清音黯然地說道:“也許……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裴空道:“只要他還活在這個世上,就一定會去找你們母女!到時候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雲清音忽然想起當初在雲巫峰上,救走母親的那位絕世高手。難道……
想到這一點,雲清音心中欣喜萬分,不由得笑了起來。
見狀,裴空問道:“雲教主是否知道什麼?”
雲清音慌忙搖頭:“沒有……我只是……只是爲盟主的這句話而感到高興……”
裴空望着那森森機關說道:“我僥倖得到盟主之位,卻從來都不心安!於是我對自己發誓,一定要找到風洺的後人!不論是男是女,我都要幫助他當上盟主,也算是我對當年欺瞞江湖的贖罪!只可惜……他的後人竟然是雲巫所出!”
雲清音正色說道:“我從來都沒有爲這個身份惋惜過!”
裴空嘆道:“你的性子,跟他真的是一模一樣!”
雲清音道:“只要他還活在世上,我就一定會找到他!”
裴空道:“雲教主,本來我想將盟主之位送給他的後人,但是因爲你的身份,所以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先打敗我!”
雲清音道:“我何德何能,又怎麼敢挑戰前輩!況且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盟主之位,甚至連這個教主之位也是勉強爲之。”
“即使你現在無法打敗我,但是我相信,以你風洺後人的身份,再加上你自己的天賦,只要假以時日,很快你也會成爲江湖上的風雲人物!到時候我們這些前輩可就要讓道了!”
“我不想成爲什麼風雲人物,我只想像從前那樣,在清音閣過着寧靜的日子。只可惜一旦涉足江湖,就再也難以逃出。”
“雲教主既然知道難以逃出,又何不順勢而爲,成就一番功名?”
“也許我真的跟我的父親一樣,所追求的並非是這些。”
“但願你不會步他後塵!”
“如果有一天我面臨着跟他一樣的選擇,我想也許我還是會跟他一樣。”
聽到這個回答,裴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帶着她離開了至尊宮絕地。
雲清音做夢也想不到,此次至尊宮之行,竟然再次改變了她的命運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