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音感到身體一片虛空,腦海也是渾噩沉沉。身體向下摔落的瞬間,卻忽然感到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懵懵地側過臉,卻見寒沐渢滿是內疚擔憂地看着她。然而沒能說些什麼,就已經昏迷過去。
原來剛剛寒沐渢悲恨出門,在山莊四處流連傷情。漸漸平靜下來,他自知剛剛太過無禮。擔心雲清音,他便匆匆趕了回來,卻見她從那大梁上墜落!
他將雲清音放在地上,想起她的丹心玉露可解百毒,於是從她的衣袖裡摸出那瓶玉露,輕輕地解開她的衣襟,將那玉露敷在了她的傷口上。那傷口森森可怖,竟然連丹心玉露也無法平復!
他給她整理好衣衫,然後解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安置好她之後,他看向大梁,冷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竟然對一個女子下此毒手!”
大梁上傳來那人怪笑之聲:“年輕人,想知道我是誰?上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寒沐渢冷然道:“我不會上你的當!你竟然使出如此妖術!解藥拿出來!”
那人怪笑道:“這二十年來,我一直藏在這大梁上,靠那些毒蛇蜘蛛爲生,所以我的血液裡也已經浸滿百毒!她叫我咬了一口,身中奇毒,已經迴天無力了!別說我根本就沒有解藥,就算我有解藥,一來我絕對不會給她,二來就算現在給她,也來不及了!”
“天下沒有無解之毒,你既然能夠施毒,就一定有辦法解毒!”
“年輕人,你怎麼這般天真!我說過,那毒是浸入我血液裡的!我只會吃毒用毒,又怎麼會解毒!”
“我再說一遍——交出解藥!否則的話,請別怪我失禮!”
聽他這麼說,那人笑得更爲古怪:“你上來更好,我正求之不得!現在我的肚子可真是餓的厲害!”
寒沐渢冷笑一聲,忽然運功揮掌,朝大梁直逼而去。那掌法飄逸溫綿,卻暗藏洶涌殺機!
見他使出此掌,那人大驚失色,怪叫一聲。他本想說些什麼,可是已經來不及,身體已經沉沉地從上面墜落下來。
寒沐渢猛然見他如此可怖模樣,心中不由得也是寒慄非常。那人卻忽然問道:“你怎麼會蘭家綿掌!”
寒沐渢冷冷說道:“當然是蘭莊主親自傳授!”
聞言,那人脊背猛地顫了幾下,哆嗦着問道:“那麼你究竟是誰!”
寒沐渢冷懍說道:“寒沐渢!”
那人忽然用牙齒撩開垂在面龐的長髮,露出一張慘無人色的臉,直直地盯着寒沐渢說道:“你姓寒!也就是說——你……你……我問你——你跟這寒楓山莊是什麼關係!”
寒沐渢雖然驚奇於他這樣怪異的反應,也驚懼於他這樣可怕的面容,但是卻仍然沉聲回答道:“我與這寒楓山莊的關係,你不必知道!”
那人卻忽然大笑起來,笑聲中滿是驚喜以及淒涼。許久之後他才終於森森開口:“不錯!你肯定就是他們的——”
寒沐渢冷冷地打斷他:“不必多說!交出解藥!”
那人支撐着身體,猛地朝地上磕去。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說道:“恩公!恩公!你的大恩大德我還來不及報答,你就慘遭殘殺!沒想到如今我竟然可以見到你的後人!”
說着,他又砰砰磕了兩個響頭,額頭上也流出血來。
寒沐渢沒想到他會有此一舉,怔了片刻,心中已經猜到了什麼。
果然聽那人悽惘說道:“當年曄國發生叛亂,我身爲朝廷重臣,誓死效忠於舊主,所以受到了奸徒趙鵬的禍害。他派出幽冥死士,四處追殺我。後來我逃到這淓澤國邊境處,他們卻仍然不放過我。他們將我打成殘廢,逼我歸順新主。我誓死不從,他們便決定斬草除根!眼見着我就要死在他們的劍下,卻被一個路過的俠士所救。他將我帶到這寒楓山莊,爲我療傷。雖然我的這一條命算是保住了,可是從此以後卻再也不能動彈。後來那些幽冥死士到底是追了過來,寒莊主就將我藏在大梁上,讓我避過一劫。那些人翻遍整座山莊也找不到我,於是只好離開。我本以爲事情就這樣平息,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害我們。誰知道後來的某一天,寒莊主對我說,他不慎得罪了雲巫教的教主,必須先離開寒楓山莊一段時間。爲了以防有人再來找我,他重新將我安置在大梁上,並且給我留下足夠的食物。他怕我無趣,就拿出他收藏的所有武功典籍,鼓勵我說可以重新開始。他說他很快就會回來,叫我暫且將就。誰知我等了幾個月也不見他回來,漸漸地我也就絕望了。身邊的食物都已經吃完,我也只好吃那些爬過的蜘蛛蜈蚣。我以爲,寒莊主總有一天會回來的,畢竟這裡是他的家!可是大概三年之後,他仍然沒有回來,卻衝進來一個戴着面紗的女人。她命令她手下的那些人,將整座山莊裡的人全部殺光!我躲在大梁上,心裡仇恨萬丈,卻也無可奈何。我聽見那些人叫她教主,再聯想起這淓澤國的邪教,立刻就想通了她們的身份。她們就是雲巫教的妖女!”
聽完這段往事,寒沐渢的心中更加悲恨難言。雲巫教這般心狠手辣,就算如今漸漸改變,又叫他如何能夠釋懷!而云清音身爲雲巫之女,又叫他該如何自處!
他本來是想逼迫對方拿出解藥,所以纔將他震下大梁,卻沒想到,竟然聽到了這樣一段難解恩怨!
此情此狀,叫他如何開口索要解藥!況且他的心中覺得難受萬分,已經不願再開口了。
那人卻不依不饒地說道:“少莊主,這女子是雲巫的親生女兒,你竟然這樣維護她!你父母在天之靈,又怎會感到心安!他們一定會怪你怨你,甚至死不瞑目!”
寒沐渢不敢深想,避而不答,而是說道:“前輩,暫且先不要透露我的身份。”
那人不解問道:“爲何!難道你不想重振寒楓山莊嗎!”
寒沐渢道:“這寒楓山莊是我寒家祖祖輩輩的心血,我又怎捨得讓它就此毀滅!只是如今情形,我不能表明身份。等我不再是北暮派掌門的時候,我一定會回來,讓我們寒楓山莊重現往日輝煌!”
那人道:“剛剛那一掌,我已看出你武功絕世,只要你回來,寒楓山莊很快就會重現威風。爲何你卻不願!”
寒沐渢無奈說道:“如今我是北暮派掌門,我的一舉一動全部都關乎着北暮派的興衰存亡。如果我表明身份,我的那些同門師兄弟們就一定會傾盡全力,助我報仇。江湖第一魔教與正派,兩者若是起了紛爭,後果不堪設想!到時候江湖肯定又是血雨腥風,永無安寧!”
聞言,那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少莊主這樣俠義仁懷,與恩公真是一模一樣!最後吃苦的還是自己!”
寒沐渢道:“我會以個人名義報仇,絕不連累我們北暮派!”
那人問道:“少莊主可有妙計?”
寒沐渢神色沉懍地說道:“我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