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早,鄔京城門數不清的臣民蜂擁而至,以烏國王室和大臣爲首,齊齊爲那數百人的隊伍送行。
馬車載着他們的王和貢品,朝着遙遠的帝都駛去。
風泠身披狐毛大氅,懷裡抱着小小的玄兒,矗立在城牆之上眺望那些遠去的人影。瞧見她這怔忪的模樣,傅凌天靠上前來,猿臂一伸攬住自家娘子的肩頭。
“夫人何必如此?父王等人此次不過是數月便回來了,或許那時還能給我烏國帶回一個喜訊,夫人當高興纔是。”
“是麼?”風泠卻輕輕蹙起雙眉……
不知爲何,她的心卻隱隱有些不安。
如今距離朝會到來只有兩個月,烏國的使團出發日子不算早,若不加快行程還真有趕不上的危機。好在風修本人也不是那等貪圖享樂之輩,因此隊伍才能毫無顧忌地趕路。
靳宛放下撩起的窗簾,扭頭衝一臉侷促的靳海溫婉笑笑。
“爺爺不用緊張,大家都在專心趕路,沒人會注意我們的。”
靳海搓了搓手,看了一眼神色不變的沈玉溪,苦着臉說:“小宛啊,也許沈老哥說的對,爺爺應該留在鄔京等你回來的。”
原本這次靳宛回來,靳海已經下定決心孫女去哪兒他就去哪兒,所以一聽靳宛主動提起要將他帶去帝都,憨厚的老農夫就想也不想地點頭允了。
可後來和沈立威一番交流,靳海才知道帝都那樣的地方,壓根不是他這樣身份低微的人該去的。不說那裡都是些高高在上、瞧不起賤民的貴族,光是帝都的氛圍就不是他能適應的,故而沈立威便對靳宛提議讓靳海留在沈府。
最後連靳海也動了心,奈何靳宛自有打算,哪裡肯聽呢?
“爺爺,之前沒有同你說太多,是因爲在鄔京有諸多不便。”靳宛好像沒聽懂靳海話裡的顧慮,舉動自然地依近老人安撫:“爺爺在鄔京待了這許多日子,應當也明白我手上有不少讓人覬覦的東西,先前事發突然,很多消息沒能及時散播出去,又有主上在鄔京坐鎮,你在鄔京才能無恙。
“可現在主上要去帝都,還帶走了鄔京大部分的精銳,爺爺再留在鄔京,只怕聞訊趕來的那些吸血鬼不僅會傷了爺爺,還會把鄔京攪得天翻地覆……”
靳宛心內嘆息,若不是清楚這一點,自己又何必讓靳海受這份奔波的罪呢?偏偏如今許多人都知道靳海長什麼樣子,根本不可能將靳海送回靳家村藏起來,否則那裡的一切都要暴露了。
想到這裡,靳宛又不得不感到一陣頭疼。
雖說爺爺的安全是沒問題了,但是靳宛在烏國的那些基業,大概是免不了要被人“暗訪”,只希望那些傢伙別弄出人命吧。
靳海倒不是不明事理的老糊塗,靳宛這稍微一解釋,他就明白了個大概,也就點點頭不再多言。
他知道靳宛現在已經不是幾年前那個單純的鄉下丫頭了,自己能爲這個孫女做的事並不多,只要不給她拖後腿就行,其它的事就算他這老頭子想幫忙,那也是有心無力。
而靳宛見靳海靜下心了,便靠着車窗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琅琊坳,一處荒無人煙的天險之地。
這裡並不是烏國前往帝都的必經之路,可若是想抄近路,烏國的使者團就只能選擇穿越此地。前不久急着趕回帝都的敖千等人,也同樣是走了這條路。
那個時候,敖千並未發覺此地有不妥之處,然而這一日,陰冷的風颯颯刮過,天空陰沉昏暗,看起來令琅琊坳的恐怖又增了幾倍。
越是靠近琅琊坳,靳宛的眉頭就擰得越緊。
遠遠看去,那處陰雲密佈、煙霧籠罩,竟好似有什麼邪祟之物遊蕩一般。儘管前方的探子回來稟報說沒發現任何危險,可靳宛就是怎麼也坐不住。
“停車!”
馬車裡傳來達夫人悅耳的嗓音,駕車的禁衛軍小隊長不由得一愣。
但他不敢怠慢,達夫人可是連主上都禮讓三分的人,何況主上出發前曾明明白白地吩咐過,達夫人的命令一律遵從。
於是靳宛所在的這輛馬車便停下了。
異動很快傳到風修耳裡,雖不理解靳宛的舉動,但風修卻不介意分出一點時間弄清她的意圖。
很快,沈玉溪親自過來了。
“主上。”
他行了一禮。
負責伺候風修的內侍公公打開窗戶,和氣地道:“沈公子,主上問是否達夫人那邊有不妥?”
“回公公,正是我家掌櫃的命我過來爲主上解惑。掌櫃說,她心有所感,似乎前方危機四伏,還請主上再派人前去細探。”
話音落下,車內的風修驚疑一聲。
須臾,風修溫和問:“她可說了危機何來?”
沈玉溪搖搖頭,忽然想起主上看不見,便又開口:“掌櫃的沒細說,彷彿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爲何會有這種預感……”或者說,這只是她的一種直覺罷了。
最後一句話沈玉溪沒說出來,即便他總說靳宛這個掌櫃不可靠,但跟了這丫頭許久,沈玉溪總覺得自己不能小覷她,因此對於她的話沈玉溪並不懷疑。
況且,就算是預感有誤,也不過是多耽擱點時間探查得更清楚一些而已。
風修頗感有趣,可是正如沈玉溪所想,這只是一件小事,給靳宛一個面子又何妨。
於是風修下令撥出兩個小隊前往琅琊坳,仔仔細細地搜尋那附近,一丁點兒異樣都得留心了。
探查小隊領命出發,剩下的人就原地休整。
沈玉溪帶着風修的答覆返回,靳宛倒是不覺得意外,透過車窗眯着眼眺望那帶給自己無邊心悸的琅琊坳。
“到底是什麼……”靳宛喃喃,心裡越發不安。
自從修煉了《帝羅訣》之後,靳宛對於周遭環境的感知也強了很多,在靠近琅琊坳的時候,靳宛能感覺到體內的血液流動都加速了。那種彷彿被人盯上的感覺,讓靳宛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可惜靳宛修習心法的時日尚短,連內氣都只有薄薄的一層,壓根無法清晰感知到危機的來源。
正當靳宛出神時,前方突然炸出了一聲巨響——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