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生最討厭的兩件事,其一是受制於人,其二是未知結果的等待。現在,我正完全遭受着這兩件令我厭惡的事情:董文聰對我管手管腳,而他要我每到一處便埋伏三小時。
我早就不記得第一次遇見殖人是在什麼地方,況且那時候我自己也是因爲刺激才跑進了禁林中。董文聰一直視這裡如刀山火海,每次前進一小段距離都要仔細地在四周搜索一番,我十分後悔跟他描述了當時被殖人和黑熊襲擊的過程,因爲他那種婆婆媽媽的個性在我身上體現得完全。
來到這裡,我從來沒有想過什麼感情問題,可是這一次我跟董文聰兩個人在森林裡追捕殖人,倒是讓我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喂。”只有對董文聰,我的態度永遠都是惡劣。
“噓!”董文聰緊張過度,從進了這裡他便這樣神經兮兮的。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我靠近他的耳朵低聲說道。
“啊,等等,我去那邊看下,”我一把拽住這傢伙,不小心看到他紅紅的耳朵。
“一個很小的問題,”我踮起腳尖摟住他的脖子,“你,是不是喜歡我。”
董文聰僵硬了一下,很快耳朵上的紅火燒到了脖子。
“哈哈哈哈哈哈”我樂不可支,董文聰氣惱地瞪了我一眼。
“別鬧!”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背影,心中泛出了一絲苦澀,如此純粹的男人,若是在以前恐怕我會心動,可是如今。。。森林裡的天空總是灰濛濛,陽光也只能透過枝葉來點出零星光明。我想,我已經回不到從前了,儘管我沒有在身上留下任何的傷疤,可是一種深深的疲倦卻被時間一點點雕刻近我的骨中,就像掌心的那個颳去了依舊會重現的編號一樣,成爲了我一生的枷鎖。
“丹秋!我找到些東西!”董文聰用手指沾着什麼跑回我跟前,“這種液體,是不是殖人身上的?”
我仔細地看了看他手中綠色的粘稠液體,又嗅了嗅,確實有一種腥臭味兒,“在哪裡看到的?”
“跟我來,”董文聰向一處草木旺盛的地方走去。
我對這個地方也沒什麼印象,也許這只是殖人活動的場所之一。森林這樣的地方到哪裡都感覺一樣,所以我決定沿着這些痕跡搜尋下去,可是董文聰一直不同意。
“這裡也許只是他們經過的時候留下的痕跡。”
“我們還是應該等一會兒,至少要兩個小時。”
“那樣也不過是浪費時間而已。”我指着綠色液體一路沾染的地方,“我們一邊追着痕跡過去,一邊注意周圍的情景,一旦有什麼情況,我們再躲起來。”
“他們的動作有多迅速你不是不知道。”董文聰絲毫不讓,“我們每一步都要確認安全。”
“這樣今天天黑之前是什麼都不會有收穫的!”
“我們不是隻有一天的時間!”董文聰激動的對我大吼起來,“我是擔心你。。。”他突然間變得有些氣餒,轉而又彷彿有了勇氣般繼續道:“我,擔心你。”他的目光堅定,“不要過去。”
我應該聽他的。這不但是因爲他眼中透出的感情,更是我自身的直覺。可是,我那種偏執的感覺又一次漫上心頭,我看着他的臉,一張年輕的充滿活力的臉,他的眼睛閃閃發光,那裡有一種令人墮落的溫柔。我沒有回答他,只是轉過頭來,向着那個方向走去。
“第五丹秋!”
身後是董文聰憤怒地聲音,我不予理會,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人,從小到大,我一直依靠的是我自己,我一直知道不相信別人的幫助也從不依賴任何一種不穩定的關係。所以我離開了董文聰,這是我的選擇,我選擇走上這條路,並且一直一個人走在這條路上。
痕跡一直延伸到禁林的深處,我忘乎所以的追逐着,腦子有些飄飄然,我自己知道這樣的狀態是危險的,可是一種放縱的心態讓我停不下腳步。我以爲這是一條通往無盡的道路,可是當一束微弱的光芒在我眼前出現時,我的大腦終於開始了正常的工作。
這是一個光球,發出淡淡的藍綠色光芒,我靠近這個光球,已經不在去注意那些殖人留下的痕跡了。我開始大膽地猜測這個光球的身份,也許進出口並不只是一種形態。我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光球,一種熟悉地柔軟的觸感令我欣喜若狂,可是下一秒,一種疑問出現在我腦海中。
我進來的目的並不是什麼殖人,而是這個進出口,現在這麼容易就擺在我面前,難道是有人刻意的安排?可是我是追着這些痕跡而來,如果有人要算計我,那麼董文聰。。。我甩甩頭,不願意懷疑那個對我有着特殊感情的人。可是,這種巧合。。。
還沒等我思考完,一隻手從光球中伸出,猛地一拽,我生生地砸進了光球中。
七彩的光芒在我的周圍閃現,漩渦一般的盡頭如黑洞般將我緊緊地吸下去,我不知道等待我的究竟是什麼,我甚至懷疑是不是要上演一出穿越時空或是魔獸異世界的戲碼。我的生活已經光怪陸離,就算史前生物出現在我眼前我也不會覺得驚訝。
我一直往下墜,彷彿跌進了地球的另一端。我感覺我掉進了一個無底洞,也許就這樣慢慢地一直到我也變成殖人也見不到底。我想起了瘋子,那個科學怪人最後還是守着自己妹妹的秘密不願說出去;想起了嚴謹,雖然最後他要殺我,可是曾經他也曾十分認真地教我射箭;想起了獵人老大,那個永遠都提防着四周的人有着巨大的野心,也是我一直忌憚的存在;想起了董文聰,這個雖然曾經騙過我但是又處處照顧我的笨蛋;想起了曾經打過工的餐廳的老闆娘和那個永遠都在擔心我會溜走的房東;想起了那一刻在超市裡,男人將冰冷的注射器插入我太陽穴的一瞬間。
僅僅只是幾秒中,我卻想起了許許多多的面孔,他們像幻燈片一樣地在我的腦中放映,都說人在死前會回想起他們的一生,我想,我一定是遇到了極大的麻煩,因爲我的身體是在以此來暗示我。
刺眼的白光令我閉上眼睛,慢慢地適應了周圍的煞白,我發現自己正在一張白色的大牀上,牀的不遠處有一個圓角桌子,四周是透明的玻璃,玻璃外面是一羣羣的白大褂,我渾身發抖,忽然聽見了冰冷的機械模擬人聲:“小白鼠編號00數據播報:心跳正常,體溫正常,血壓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