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達海的額娘一直是站在媳婦雁姬這邊。從前, 努達海怎麼掰都沒有掰回來,難道,一個小尼姑的話會有用嗎?
有沒有用, 要說了才知道。
而且, 又何以見得, 福晉是用靜萍的形象來說?
一個小丫頭片子的話當然不足以取信於人, 但是如果是鬧鬼的話……
上了年紀的人很難不迷信, 既然迷信,家中又有個瘋兒子,爲了讓瘋兒子早日痊癒, 當然就要去寺中祈福。
端王福晉披頭散髮地站在老太太的牀前,專等她起夜時來嚇她, 然後告訴她, 她是早些年在戰場上被努達海誤殺的一對夫婦, 因爲皇帝的一道聖旨,與家人陰陽兩隔, 怨氣深重,冤魂索命,是理所應當的。
福晉無中生有,捏造說,他們夫妻在幾個月於郊外遇見了努達海, 因爲怨念太重想他死, 才使得碌兒把他從馬上扔下來, 誰知道他不死, 所以他們夫妻倆把他折磨得沒有人形, 這是報應。但是事情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而新月格格, 完全是受努達海的連累,她也經受了多番苦楚,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胸中太多痛苦都隱忍不言。只因她天性善良,以仁德爲懷,身爲端王遺孤,深明大義,爲報驥遠相救之恩,情願爲其父分擔罪孽,爲忠君愛國,情願犧牲自己。此中情形,真是一言難盡。千般折辱仍不辯解,不改其志,這麼好的格格,還被大家當成瘋子,真是何其無辜,何其不幸。
長長的說這麼一大堆,是爲了啥?洗白黨真是不要臉哦。
老太太聽得不耐煩了,可是也要聽下去。福晉舌頭伸伸的樣子,還真有點可信度。老太太畢竟年紀大了,心裡留下了陰影,相信她是鬼,然後她說什麼,就點頭表示相信,希望她早點滾蛋。
本來是半信半疑的,不過,等到第二天,驥遠也說看到了鬼影子,聽到淒厲的叫聲。那是端王的鬼魂在作祟,爲了達到飛騰的效果,他脫去了阿山的軀殼。
這下好了,老太太可以爲了自己不害怕,卻沒法子不去心疼她的寶貝孫子。自然便要上當。
爲什麼端王和他的福晉不去找珞琳的麻煩?鬼神之事嚇小女孩不是更方便麼?這隻因自打努達海出事起,珞琳便和孃親睡在一起,要想嚇她,必先驚動雁姬,爲了不打草驚蛇,便去尋驥遠的晦氣。
驥遠是個小夥子,血氣方剛,對這些不是很信。於是雖然也受到了一點驚嚇,不過,在端王裝腔作熱嚇唬他的時候,他飛起一拳頭打在他的臉上。
落手之處,空氣一般,驥遠這才相信是遇見了鬼。那麼半信半疑的老太太在他這兒得到了驗證,事情就開始像那幫壞人的預想方向發展。
新月雖然沒有那麼快就被洗白,不過,這兩隻鬼的說法多少有點用處。誘導老太太,使她誤以爲事件的起源是因爲鬼。事情變得單純些就好辦了。那麼,爲了挽救兒孫,挽救家宅的老太太,必然要去寺中祈福。
去寺中祈福,雁姬自然要跟着,但是如果有她跟着,溫布哈的妻子便沒有辦法得逞。這個女人是福晉指使新月派遣雲娃去找來的,雖然還不至於在她面前透露一切的實底,該有的煽風點頭到位了,一切都不再難辦。
新月雖然不方便出門,但是別人可以來看望她,這是合情合理的,那麼,這個利慾薰心的女人自然會爲了讓自己的男人當上將軍而埋沒良心。
而按照“課本”一字一句背的新月,也沒有露出什麼破綻。
再接着,第二天,努達海就會瘋得不像人樣,死命地纏住雁姬,讓她沒辦法脫身。
作丈夫的在受苦,妻子總該在一邊守着。不守,就太不像樣了。
那麼,雁姬就算很不甘心,也必須留下來。
只要她留下來,溫布哈的妻子就可以趁虛而入。
天氣炎熱,在福佑寺的山道上,她已經等了很久。
她要等到老太太來了以後和她一起走,這場偶遇才裝得像樣一點,之後,經過商量而安排的“奸細”,做出的戲也才更真實。
不然,老早等在那裡,傻子也知道有問題啦。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老太太的轎子,在中途出了一點問題。
而作爲誠心的香客,若是中途便離去,肯定有違祈福的意願。
爲了讓老天爺體會到這種誠意,老太太情願柱着柺杖一步步地走。
平坦的路還好些,可惜沒多久,便是臺階。
臺階很長,高且陡。再走下去又累又危險。
那麼,身爲孝子賢孫的驥遠沒可能坐視不理。
他去背奶奶,珞琳幫忙撐傘。一衆下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樣水泄不通的外人還怎麼能插下腳去。
溫布哈的妻子熱汗淋漓的等了這麼久,她怎麼能甘心。
她想:早知道就先上山,也不至於慘到這樣白白挨太陽曬。
福佑寺的香客那麼多,要排隊的,這樣也太浪費時間了。
於是她也管不得許多,從後面攆了上去,急步直追。
人太多,她又太急,擠過去的時候,驥遠的腳一歪,老太太從背上翻了下去,就地下拋。
溫布哈妻子在她身後,那麼,當然就當墊被的。
不過,比當墊被還慘的是,有一個俠女,從她身後飛上來,踩着她的身體,以便借她的力,飛得更高,從而平安地拉住了驥遠。
這一對俊男靚女一齊同步急退,因爲力道的關係,翻下了臺階。
那麼,也就是說,老太太就危險了,,爲了確保萬無一失,她的老爹也飛上來,踩着某人的身體,在另一邊側托住老太太的腰。
這個,也就是說,溫布哈妻子被踩了兩次。
很不幸的是,被踩的兩次,全都是臉。
一次左邊一次右邊。
那麼,她當然就暈厥了。
不過,老太太是沒事了,有驚無險。
驥遠給那個女孩子當墊被,也不算太無辜。
因爲那個是他有好感的塞雅。這兩個青年,掉下去的時候,手拉着手,同甘共苦,值得敬佩。
而救下老太太的敬王就值得感謝。
而險些釀造危險的溫布哈的妻子,雖然被踩了兩回臉很慘,他們予以施救,把她火速擡往。但是,本着活該的真相,這個女人好久都沒有醒過來。
沒有醒過來,當然就不能對老太太進讒言。不能進讒言,那安排在寺中的奸細就沒有用武之地。
他是個神棍,沒有用武之地會很杯具。
收了人家的銀子不辦事就要退錢也很杯具。
神棍不願意這樣,他覺得自己的職業素養很好,不應該會被杯具,所以他不管別的,先湊上來再說。
他一路尾隨他們進禪房,先是假裝圍觀者,等看到怎麼救也不醒的人是光顧他的客人時,計上心來。
他故弄玄虛地湊到跟前,向老太太長吁短嘆道:“家門不幸啊,可惜啊可惜!”
老太太當然會被戳中心事,問他爲什麼。
由於已經套過詞,神棍當然就把努達海家裡鬧鬼的情節繪聲繪色地描述一番,再指着那個昏迷中的客人,瞎編說是由於鬼魂跟着老太太以及他的家人們,纔會殃及池魚。
老太太看看溫妻子的臉,的確已不成人形,完全相信了神棍的話。
本着防患於未然的原則,老太太要問怎麼化解。
“化解麼……”神棍捋着山羊鬍子,沉吟道:“要做一場大法事,唱經七七四十九日,給這兩隻鬼送行。”
做法事的是有人講究的,要給這兩隻鬼唱經,必須由事主,還有他最親最近的人一起。一陰一陽,而且必須有德有才。
老太太已經滿飽驚嚇,珞琳和驥遠是後生晚輩怎麼能讓他們冒險。
那麼,就只剩下雁姬了。
因爲一陰一陽,有德有才,又必須是努達海親近之人,只有她才符合。
話說,到了唱經之時,如果他們兩個喝下點什麼,以致於做出點什麼,雁姬是不是就必須重新接近努達海的親近,是不是就必須背上不顧家宅平安,只顧“享樂”的淫佚罪名?
那麼,努達海是不是可以藉此休棄她呢?並且狠狠地羞辱他呢?
知道真情的壞人們通通在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