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父帥行禮離去,岳雲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距離皇帝這麼近。
“雲少帥不必緊張,那就是你統領的先鋒營。”趙構指着河灘孤零零的方隊。
聽到皇帝問話,岳雲急忙規矩的躬身應道:“正是,那就是小將麾下的先鋒營,小將未至他們不敢擅離。”
“那就由雲少帥帶路,讓朕見識一下威震五路護軍的大旗營。”
聽到皇帝都知道自己和部下的戰績,岳雲忍不住心中一熱,挺起了胸膛高聲的應諾。兩人再次跨馬出營時,皇阻止了想要跟着的御林軍。遠處的趙鼎和張浚對望着,不免猜測起來,皇帝爲何偏偏對這幾千人感興趣呢?。
看到萬人敬畏的皇帝由長官陪伴着越來越近,大旗營的將士要比其他的部隊沉穩許多,只是站立的更加筆直了。
果然就是他們!趙構暗自驚喜的確定着,剛纔面對七萬大軍時那股凌厲的殺氣,就是由這毫不起眼的幾千人散發出來的。
希律律···
“籲!!!”
皇帝走神之際,他胯下的白馬已不堪迎面而來的煞氣,高高的揚起了前蹄。
“哈哈,好強的氣勢,朕的愛駒吃不消啦,哈哈哈···”皇帝趁勢翻身下馬,把馬鞭拋到了一邊,大踏步的走着朗聲大笑。“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倘若朕的幾十萬大軍都像這些兒郎,金人何懼!遼人何懼!西夏又何懼!岳雲吶岳雲,朕很是欣慰!”
笑語間皇帝就到了士兵們的身前,六千將士照例垂首鞠躬行禮。
“嗯,不錯。”士兵鎮定自如的神態令皇帝不住的點頭,他伸手撩起了一個士兵鬥蓬,綠色的戰甲赫然出現。皇帝卻毫無驚異之色,只是雙目精芒閃爍,擡起另一隻手屈指彈向鎧甲。
‘叮···’清脆的金屬鳴響聲中,皇帝身後的岳雲面如土色,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煞費苦心的遮掩竟被皇一眼就看穿。怎麼辦?!一旦皇追問起來,這該如何是好?少帥畢竟是經過大場面的人物,迅速的鎮靜下來,腦筋在飛快的轉動着。
“衆將士擡起頭來,讓朕好好看看你們。”
就在岳雲焦急的思索對策時,趙構卻從士兵們的戰靴看出了不妥,高聲的命令道。
一張張年輕卻充滿了疲憊的面孔,讓皇帝興奮的情緒低落下來,他轉身注視着岳雲。“難道你們是穿着這些東西,一路從鄂州走到了這裡?”
“這···”岳雲剛剛準備了一套說辭,卻不料皇問起了這件事情,他頓時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支支吾吾着不知該怎麼應答。趙構輕嘆了一聲,“嗨,不用說了,朕都知道啦。雲少帥用心良苦,朕···唉!”不知爲什麼皇帝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一跺腳越過了不知所措的少帥向回走去。
岳雲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腦子裡還是亂哄哄的,他還是不敢相信就這樣輕易的過關了。就他傻愣愣的站在那裡時,皇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好好讓你的部下休息,疲憊之師是打不了硬仗的。少帥放心,那小子給你們的裝備絕對是馬軍的剋星。朕一定能等到好消息,你們兄弟合力埋葬金國騎兵的好消息!”
等到岳雲琢磨出‘那小子’是誰的時候,皇帝陛下早已拍馬遠去。冷風吹過,一身冷汗的岳雲頓時感到如墜冰窖。傳言中軟弱的大宋皇帝,此刻在少帥的心目中的形象正如那條漸漸遠去的背影一樣,越來越模糊,直到完全的隱入迷霧之中。
“啊嚏!”
一陣寒風鑽進厚厚的門簾,坐在‘匯豐號’百無聊賴的嶽震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站起身推開窗子,初冬冷冷清清的街道,只有幾片黃葉有氣無力的飄移着。宋徽宗死在黃龍的消息終於傳到了江南,一時間塵囂四起、議論紛紛。
有人說,老皇帝在金人的監牢裡沒的吃沒的穿,飢寒交迫而逝。更有人說,太皇每日都要被金狗嚴刑拷打,最終被折磨致死。於是乎,很多人自發的在街頭巷尾擺設起靈堂,沒幾天的功夫,登高望去,臨安城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悽哀。
緊接着高宗皇帝向金人下國的事情又傳開。市井之間人們有鼻子有眼的描繪着,大宋使臣義正嚴詞的向金國討要老皇遺體,又是如何強硬要求金國釋放被虜的皇親國戚。
金人不會答應早在人們的意料之中,但充斥在人們心間的那一絲僥倖無情的被打碎時,臨安猶如滾燙的油鍋裡潑進了一瓢冷水,羣情激昂之下,各個老皇帝的靈堂頓時人滿爲患,人們竟然不分晝夜的焚香燒紙,大街小巷裡慟聲不斷。
哭笑不得的嶽震不由擔心起番邦商人們的處境,派人打聽之後才知道,各路番邦的大小商隊早在入冬前離開了京師。少數的留守人員,也被臨安府集中到了一起。
岳家軍揮師北伐的皇家告示恰到好處的貼了街頭,可想而知,滿城百姓同仇敵愾的情緒,以及對高宗的稱頌,彷彿瞬息之間就凝聚到了頂點。
大戰在即,一切的生活細節都不可避免的淪爲配角。匯豐號、漱玉齋、乃至申屠希侃的閩浙居,生意自然是一落千丈,嶽震等人也無計可施。
每天京城裡最熱鬧的地方就是兵部,因爲那裡張貼着最新的戰報。大軍每天的行程成爲臨安百姓們茶餘飯後掰着指頭計算的重要話題。只有很少數的人知道岳家軍此時已逼近了襄陽,戰報的清剿小股敵軍,一日數捷等等,不過是安民以及渲染氣氛而已。
嶽震和他身邊的這些人,當然就在着少數人之列。
反正已經沒有什麼生意可做,一些可靠又機靈的夥計就變成了兼職的情報員,岳家軍和襄陽內外的一舉一動,很快的就能傳遞到嶽震這裡。
得知烽火堂已經和張憲順利的接頭,嶽震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戰爭的帷幕已然徐徐拉開,生於死,榮與辱,一切的一切,好似一根哧哧作響的導火索。很多人在複雜的情緒中期待着,期待着它燃燒到盡頭。
遠在千里之外的黃龍府也是一派肅殺,宋軍北時城裡便開始了戒嚴,不論種族,男女老少,一律只准進不許出。
巍峨聳立的都元帥府,更是戒備森嚴、劍拔弩張。議事堂金太宗的四位太子全部在座,明眼人不難從座位看出兩派涇渭分明。完顏宗望和完顏宗賢隔幾而坐,哥倆對面的是兩個弟弟,宗弼與宗翰。
“老三,老四,如今岳飛已經兵臨襄陽城下,這下你們滿意了。哼哼!”冷笑聲中,二皇子完顏宗賢陰陽怪氣的說道。
四兄弟中老三宗弼的脾氣最爲暴躁,怎能受到了這樣的冷嘲熱諷,頓時拍桌子瞪眼道:“二哥你現在怎地如此怕事?!想當年你我二人兵分兩路所向無敵,直到最後會師與開封城下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當年那個勇猛無懼的二哥難得死了不成?”
“你!”
老大宗望擡手攔住了憤怒的完顏宗賢,不緊不慢的說道:“三弟啊,此一時彼一時嘍,如今我們這般遼闊的疆土,綿延數千裡的防線,怎麼可以率性而爲呢。”
“大哥,不是做兄弟的說你。”老三臉斂起了跋扈的神色,但他心裡已經對這位一心守成的大哥頗爲不耐煩了。
沉穩的完顏宗翰向三哥丟了個眼色,止住了他下面的話語,再怎麼說大哥畢竟還是大金國的都元帥,不宜在這個節骨眼鬧得太僵了。
“呵呵···事情已然到了這般地步,再來埋怨什麼自亂陣腳都屬不智之舉,大哥二哥聽四弟一言如何?”宗翰輕笑着徵求意見,卻不給他們說話空隙,緊接着侃侃而談道:“形式之嚴峻,我與三哥心若明鏡。這一次不但岳家軍大舉北,就連西北的老吳階也是蠢蠢欲動,我們兩面受敵的局勢已經無法改變。”
一旁的完顏宗弼囂張的嗤之以鼻道:“那又怎樣?!咱怕他們不成?還不是···”
“不錯,那又怎樣?”宗翰含笑着搖頭示意三哥不要打斷自己,接着說道:“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三位兄長就和宋軍交手不斷,如今小弟我已經是三個漢子的父親了。十餘年來,漢人在咱女真人這裡佔過便宜嗎?”
“那倒是···”老大宗望也無法否認這一點,點頭道:“多年來宋人抑武揚文,生怕武將勢大奪了他們趙家的江山,怎麼能是我大金鐵騎的對手?”
完顏宗翰拍着扶手喝彩說:“說得好!大哥一言道出了漢人的積弊。想當年宗澤一樣的來勢洶洶,號稱六十萬大軍犯我疆土,到頭來還不是灰飛煙滅。”
“老四,你不要忘了,那是宋人自毀長城拖了老宗澤的後腿,要不然結局難料啊。”
四太子宗翰一直等的就是這句話,現在聽得從二哥的嘴裡說出來,頓時忍不住仰天長笑。“哈哈哈···二哥你明白這個道理最好。他岳飛嶽鵬舉崛起也將近十個年頭了,誰敢保證漢人的皇帝不會對他心存猜忌,誰又敢保證宗澤的舊事不會在岳飛的身重演呢?”
老二宗賢不服的反駁說:“四弟呀,哥哥們知道你文韜武略是我輩楚翹,但總是寄望於對手犯錯誤,終歸不是王道。”
“是極,我們也都是爲了女真人的千秋基業。”大哥宗望急忙幫腔道:“如今我們已是萬里江山在握,守業纔是當務之急。再者,北有各部族反抗不斷,西邊是党項西夏虎視耽耽,契丹人更不會甘願河山被奪。羣狼環視,咱們又何必去招惹漢人這個強敵呢?”
完顏宗翰聽着大哥老生常談,緊緊的皺起了眉頭,瞟了三哥一眼閉嘴巴,把下面的任務交給了他。
“既然如此,大哥你說句痛快話,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一肚子無名火終於有了發泄的機會,完顏宗弼等着環眼大聲道。
“這個嘛···”大太子苦笑着沉吟道:“如今責斥宋人的使節已經到了臨安,我的意見是按照廷議的對策來辦。女真騎軍撤出襄漢,任憑劉豫和岳家軍拼個魚死網破。”
“糊塗!”老三完顏宗弼一改暴戾的神情,雙目炯炯的逼視着大哥。“如此一來,劉豫手下的數十萬齊軍將士會怎麼想?當年這些人之所以投降不就是爲了圖個活命,如今你把他們當作炮灰,豈不是逼他們臨陣倒戈?!”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總不能讓我們大金的精銳去打頭陣?”二太子宗賢也覺得有些不妥,說話的底氣自然弱了許多。
完顏宗弼拍案起身,斬釘截鐵的說道:“老辦法,齊軍主守女真主攻!就算是棄守襄陽,我也要把那裡化作焦土,留給漢人一片廢墟。”
“好!老吳階由我來對付。”完顏宗翰也跟着站起來,“久聞吳階老而彌堅難纏的很,我一定要讓仙人關成爲他最痛苦的記憶!”
老大宗望和二弟宗賢無奈的對視着,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深深的憂慮。
沒辦法,兩位弟弟把持着金軍七成的兵力,在軍中威望已是如日中天。這番漢人兩路出擊,老三老四隻要能戰個一勝一和,勢必就會在朝野下聚集起來廣博的人氣。老皇帝已是日暮西山,大金國最高權力的爭奪也會因爲這場宋金之戰,愈發的白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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