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月亮像是吃多了包子,長得胖胖的,皎潔又明亮的掛在天上。就像是一盞夜燈掛在天上。給漆黑如墨的夜空中帶來了光亮。都如嫦娥應悔吃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月亮給人的感覺應該是冰冷的,但是月光如銀泄在地上,照在人的身上的時候卻會讓人覺得溫暖。
夜空像是水洗過似的潔淨無瑕,它靜靜的灑在地上,給大地披人銀灰色的紗裙。
微風拂面,像手一樣的撫摸。那傾斜着吹動的風,吹醒了屋檐下寄居的燕子。
李榮浩跟清虛靜坐在涼亭裡。
亭子有四個面,四個角舊都有一根醒目的三米高的紅色的柱子。顯得堅固無比。小亭的最上面有個紅獅子,就像是坐在上面背詩經。
清虛品了一口酒,嘆道:“好酒。”樽中酒純淨透明,醇馥幽鬱,香氣濃烈。
對比他那悠閒品酒的姿態。李榮浩就顯得心事重重了。他那修長的手指握着酒醇一杯一杯的喝,好像那酒是水一樣。
看着他這樣品酒,清虛子搖了搖頭,簡直就是糟蹋了。他跟蘇袖袖實在是兩個極端。
蘇袖袖一直奉行着今朝有酒今朝酒,是個享樂主義者。可是他卻像是一個苦行僧一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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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虛看着李榮浩,一語道破道:“你有心事?”要不是有心事。李榮浩這種人又怎會邀請他半夜來飲酒。
李榮浩抿了抿脣道:“都是小事。”
清虛仰頭笑了笑道:“那是。這個世界除了生死,皆閒事。”
李榮浩靜默了很久,纔沒頭沒腦的說了句:“七月十五,是她的生日。”
清虛看着他的眼神裡流露出一抹了然。蘇袖袖的生日嘛,他知道。現在季明成正在給她籌備。不過能讓李榮浩深夜喝酒,悵然的,大概只有送什麼禮物給蘇袖袖了。
蘇袖袖和公主隱於草叢中,正好將這番話聽在了耳朵裡。
公主扭過頭去看她的時候,只見她正抿着脣,眉目凝重。隨後一言不發,轉頭就走了。她忙跟在身後,有些關切的問道:“你怎麼了,不高興嗎?”
蘇袖袖面色不動:“我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公主笑道:“一個人若是開心的時候,即使不會笑,但是喜悅還是會從眼睛裡泄露出來的。但是你現在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蘇袖袖歪着頭看她:“厲害了我的小公主。沒想到你還會看相。”
公主也不介意她的揶揄,只是道:“宮中住的久了。這麼一點點識人辨相的功夫還是有的。不然我也活不到現在。“
蘇袖袖低着頭,一句話不說。這個世界上表面上活得風光的,背面裡都有極多的不能爲別人道的往事。要想人前顯貴,就得人後受罪。
公主低着頭看她,眸光微動,閃着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那麼你究竟是因爲什麼不高興的呢?季大哥對你一往情深。還有李公子這樣的摯友。人生貴在相知,難求一摯友。“
蘇袖袖終於擡頭看她,四目相對:“你羨慕我。我倒還羨慕你呢。從小錦衣玉食,天之嬌女。公主來公主去叫的,總覺得有無限的殊榮。”頓了頓,她又道:“一往情深卻不善終。摯友絕別。這應該纔是我最終的結局。”
公主的眉頭漸漸的擾了起來。她完全不明白蘇袖袖會什麼竟然會這麼悲觀。剛想要說些什麼。就聽到蘇袖袖那在夜空中涼涼的聲音。“好好對季明成。你們會在一起的。”
公主的目光如籠着霧一樣,聲音幽遠與清揚:“偶爾我也這麼騙騙自己。只要我對他好,他總有一天會喜歡我的。可是更多的時候,看花看草的時候,我都會清醒過來。感情從來不是對等的。就算我付出再多,他不動心就是不喜歡。若是連感情也能騙過自己,就太可憐了。”:
蘇袖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安慰她,就見她釋然的笑了笑道:“不必安慰我。一切都是註定的。誰讓我有本事喜歡上別人,卻沒本事讓別人喜歡我呢。”頓了頓,她又目光灼灼的看着蘇袖袖道:“你應該不喜歡我吧。畢竟是我拆散了你們。如果沒有我,你們本可以是一對神仙眷侶。”
蘇袖袖想了想,歪歪頭道:“不喜歡你是真的。不過不是這個原因。人生本來就有很多變數,沒有你還會有別人。有緣無份的事情太多了。我若是因爲這種事情怪罪別人,那倒要怪罪許多人了。我只是單純的不喜歡你。看着自已曾經喜歡的人跟別人女孩子在一起,總覺得怪怪的。”
公主笑了起來,大聲的笑,笑聲在夜晚的庭院裡迴盪了好久好久。“你真是十分有意思的一個人。”說話總是說些實話。
蘇袖袖長嘆了一口氣道:“你若是還想活着,不要在這裡多呆了。今天我救了你,不代表以後我還能及時的救你。還是皇宮裡安全的多。”
公主看着頭上的夜空,一望無際,上面點綴着星星,一眨一眨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澄靜明澈,好像過往的一切都沉澱了下來。這樣空框的天空,再也不是京都紫禁城裡看到的那被亭臺樓閣切分成的一小塊一小塊的天空了。她抿了抿嘴道:“我知道是要回去了。可是真的不想再進去那裡。一生都被鎖在那兒,永遠的勾心鬥角,猜忌人心。“
蘇袖袖表情不動。
公主歪着頭看她,表情嬌俏:“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會和你說這些?其實我也很好奇。大概是今晚的風太溫柔了。突然間想找個人說說自己心裡的想法。”
蘇袖袖抿了抿嘴角道:“每個人都要爲她得到的付出相應的代價。你從小生於皇家,尊貴與榮耀伴隨你。所以你的親事與自由都做不得主。”
公主莞爾:“是啊。皇帝哥哥讓我過來看看李家有沒有謀反之心。這些天,我一直想着要怎麼回答。”
蘇袖袖心下一驚。沒有想到公主就這麼直接的說出來了。
公主來太原表面是皇上派來嘉獎季家的,又有親事在身,順水成章。原來還有這層意思在裡面。
既然她如此開誠佈公,蘇袖袖也不再藏着掖着的,打趣道:“我以爲他的眼裡只有美色,耳中只有絲絃之聲。”
公主笑道:“是啊。江山恐怕就要折於他的手裡了。在宮中時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只聽說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從沒想到是真的存在的。我們在皇宮裡日日歌舞生平,鑼鼓喧天,外面卻餓殍千里,流離失所。”她雖然是在笑着,表情卻很沉重。
她頓了一頓,才繼續道:“其實皇帝哥哥小時候也不是這樣的。我跟他一起長大,他其實很有想法的。也有許多治理國家的想法。若是可以,他又怎想做個昏君呢。只是國家積弱積貧,內焦外困。想要變革,又會受到那些朝臣權貴的阻止。他也是沒有辦法。”
蘇袖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看起來柔弱的女子居然想得這麼深。她覺得自己的喉頭瑟瑟的:“你覺得李家有謀反之心呢?”
公主沒有回答,眼睛裡閃着點點星光,亮晶晶,又好像是淚光,反問道:“你覺得呢?”
若是在今夜之前,蘇袖袖絕對會告訴他季家沒有謀反之心。因爲那時她只以爲她是個沉迷愛情,兒女情長的公主。可是她既然能把局勢看得那麼透,就算她說些否認的話,不過是顯得虛假。
蘇袖袖問她:“你打算怎麼進京回覆?”
公主搖了搖頭道:“我一直在想,我要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