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鄧州城頭,正是一副慘烈的景象。
張獻忠連夜行軍到了鄧州之後,一刻也沒停,立刻就組織部隊開始了攻擊,還發布命令道:“進城之後,三日不封刀;任何人取到的財物都歸他自己所有。”
這就是屠城了,任憑士兵們劫掠了,這個命令讓他的這些士兵都是熱切不已。
可是已經過去了一日夜了,鄧州城還是沒有被攻破,張獻忠的軍隊目前已經死亡了近萬人之多了,城頭之上的統帥還是羅歡。
他正疲憊的看着城下,張獻忠的又一波攻擊來臨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身上還有着不少的傷口,此時也沒空處理。
他能守上這麼久,卻是虧了陳廣臨走時留下的一封信,信上逐步的說明了如何守衛鄧州城,羅歡在得知陳廣孤身而走的消息之後,很是氣惱,接着,有知道韓進也帶兵跑了,他氣得立刻就要派兵追殺這兩個人,卻不料,此時,張獻忠已經殺到了。
這時,羅歡終於醒悟了,他已經完蛋了,這回是徹底的沒有退路了,他就是逃跑,恐怕也是跑不走的,張獻忠的幾萬大軍已經把鄧州團團的給包圍了。
在這個時候,羅歡已經是到了絕境,他已經咬着牙關開始廝殺,這一日夜的廝殺,幾乎把他的精力給完全耗費沒了,張獻忠的大軍就是在夜裡也沒有停止攻城。
看向了陳廣留下的信,所有的手段已經幾乎都是用過了,只剩下了最後一項,羅歡臉色蒼白的看着這一項,咬了咬牙,傳來了親兵吩咐道:
“立刻派出幾隊士兵,把張獻忠屠城的命令發下。”
雖然這個命令發下,會讓士兵的士氣降到最低點,但是最低點的士氣卻還有一個名詞,那就叫:哀兵。
已經沒有了活路,也只能拼死一戰了,又派人傳消息說道:前幾日大破張獻忠的宜昌軍已經就要趕來了,只剩兩個時辰的路了。
這個時候,城牆上已經是把城內的所有家族的私兵都派了上來,身強力壯的百姓也在不斷的運送着物資,還有一部分剩餘的工匠也在打造着幾輛大車。
張獻忠的攻擊又是一波波的到來了,他此時已經是震驚了,鄧州軍的強悍出乎他的所料,面對幾萬的攻擊,竟然還能撐住,他不知道,城內此時已經搖搖欲墜了。
張獻忠也忘了給鄧州留下一個缺口了,在絕望之下的百姓和鄧州軍,此時要的只是活命,他們只求能活命。
時間不斷的過去,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午時,城牆之上的羅歡此時卻是缺了半隻胳膊,在奮力抵擋下,他已經是油盡燈枯。
叫來了楊崢,目前軍隊的高官之中也就楊崢還是算完好,本來楊崢還在心裡埋怨着羅歡,可是此時看着他的悽慘模樣,也就只能嘆氣,說不出什麼風涼話來。
羅歡苦笑着說道:“楊崢,恨我嗎?”
楊崢搖了搖頭,平淡的說道:“到了這個地步,恨不恨的還能有什麼用?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屍還,追究其他的已經沒用了,還是打吧!打死一個夠本,兩個就賺了一個。”
他是怨恨羅歡的,他是一個很自私的人,雖然是羅歡的嫡系,但是對於羅歡的忠心還真是沒多少,他想起了軍師陳廣,想起了傻大個韓進,沒想到還是韓進是聰明人,竟然能逃出一命;對於陳廣,他卻是沒有抱怨的心思,他知道自己,就算是陳廣通知了他,他恐怕也不可能像韓進一樣,二話不說,立刻就跑。
羅歡苦笑了一下,把陳廣的那封信遞給了他,咬牙說道:“楊崢,我如今給你一條活路,你盡力爭取吧!我還有一個要求,你要是能逃出去的話,求你以後照拂一下羅家,能讓羅家的血脈留下一二就行。”
看了信,楊崢很是平淡,點頭說道:“好,我答應你。”
羅歡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說道:“你走吧!”
深深的看了羅歡一眼,楊崢此時說道:“你後悔嗎?”
羅歡仰天大笑,沒有回答,他怎麼能不後悔呢?此時此刻,他才明白,自己適合做的也就是一個千戶罷了,再高的位置,他自己沒有本事,卻是禍害了其他人。
想這陳廣以前的勸告,他淚流滿面,看着張獻忠的又一波攻擊到來,看奮勇的殺了上去,不斷地拼殺着,此時,一把大刀砍了下來,朝着羅歡的腦袋。
羅歡手中的紅纓槍回身一戳,就把這個明顯是個賊軍軍官的傢伙戳死,回身又戳死了一個想要偷襲他的傢伙,羅歡大喝一聲:“殺啊。”
隨着此起彼伏的喊殺聲,羅歡的聲音逐漸的沉了下去,他的胸口之上此時插了一把箭,剛纔沒有躲開,不過他還是沒有到下,扭身回頭看了看。
他身邊剩餘的只剩下傷殘的士兵和百姓了,剩餘的都隨着楊崢撤走了,看了看城門處,一團火球已經燒了起來,城門打開,幾輛大車在馬匹等牲口拉着的情況下,迅速的衝出城去,看向了城外,被這一個突然而來的攻擊,張獻忠的陣腳小亂了一下。
隨後,大批的百姓和軍兵相即從城中衝了出去。
然後,再沒有然後了,羅歡已經全身無力的跳下了城牆,他的手已經動彈不得,不能給自己抹脖子了,只能跳下了城牆,臨死前,他彷彿看到了陳廣,大喝一聲:“對不住了。”就落地了。
正在武當山準備的陳廣此時彷彿看到了什麼,他擡頭看向了鄧州的方向,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人從這世上離開了,擦了擦眼淚,他嘴脣微動,說道:“對不住了。”
楊崢在率領着幾十個士兵突破了攔截的農民軍之後,就朝着深山的方向跑去,此時此刻,還是先跑掉纔算是安全,這時,他扭頭望去,看到城頭上跳下的那個人,心裡微微的一跳,就說道:“走好,羅將軍。”
說着,他就埋頭向前衝去,他們這一夥人穿的也是百姓的衣服,所以也沒有賊兵專門來追殺他,那些賊兵此時正在追着一些女人,追到了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按在了地上,開始發泄起來。
跑得快的已經朝着四面八方逃走了,這個時候,各種慘劇不斷的上演,不過,畢竟還是跑掉了很多,要是還在城內,恐怕會更慘。
終於攻下了這座城,張獻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緊繃了兩日的身體也放鬆了,雖然不知道損失有多少,但是他已經能估算出來了,至少是一萬,甚至兩萬也有可能。
就在這時,城中冒起了濃煙,張獻忠愕然的瞧着,這時有士兵來報:“報告大王,城中起了大火,已經撲不滅了。”
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張獻忠長嘆:賊老天,我容易嗎?剛損失了幾萬兵,差點自己都死了;被人調戲,我帶着幾萬兵打這個城池,死了一萬多才打下,就一把火燒了,我圖什麼啊!
就這樣,張獻忠又一次暈倒了;好不容易打下的城池,竟然被一把火給燒了,他這次戰爭可以說只能是得了一口燒完的城池,爲這個,還賠上了一萬多兵。
軍中立馬亂作一團,因爲張獻忠倒下,他身邊的那個旗手,此時驚慌之下,竟然把手中的大旗給扔了,看到軍中諸將大旗倒下,周圍的衆將嚇了一跳,顧不得追殺逃走的鄧州百姓,趕緊向着中軍這裡趕了過來。
不一會之後,看到張獻忠倒下的模樣,嘴邊的鮮血,中軍這裡亂成一團,經過哪些親兵百般的解釋,才發現張獻忠只是暈倒了。
被吵鬧聲驚醒的張獻忠終於算是醒了,他開口斷斷續續的說道:“回軍……回軍……回軍西安。”
說完這句話,他就再次暈倒了。
他暈倒了不要緊,軍中又是亂作一團,因爲他下了這個命令,讓衆將有些不太明白,這個時候回西安幹嘛?衆將都是在胡亂的喊着,希望把張獻忠再給吵醒,讓他在解釋一下。
他們之中的不少人都是臨時加盟的,本來是盼着跟着張獻忠享福的,卻沒想到竟然損失連連而來,有人已經受不了了,此時正在叫嚷着散夥的話,還有人唯恐不亂的在附和着,竟然還有模有樣的開始商量了起來。
孫可望此時看着這一幕,心中的念頭急轉,末了他站了出來,說道:“各位兄弟,請聽我一言,八王此時暈倒了,剛纔可能沒說清楚,我們還是去襄陽好了,打了這麼長時間襄陽城,我們就快要成功了,咱們就再打上幾天,等八王醒了再說!”
張獻忠的手下,此時基本上都是以前孫可望領着的那一支部隊的軍官,因爲在宜昌被李巖狠狠的滅了一次的原因,他的手下損失不小,在襄陽這裡,雖然接過了孫可望的權利,但是人馬卻還是以前的那班人馬。
所以孫可望的話,還是挺管用的,這些賊頭子也算是軍官吧!不過還是保留着賊頭子的個性,還是挺喜歡講義氣之類的,也就聽了孫可望的勸,再次整兵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