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離醒來時,只見窗外暮色籠罩,他想不起自己已經昏迷多久,只是渾身無力,一陣痠痛。
擡頭,牆上掛着一幅字畫,畫上的醫,仁者三字,蒼勁有力,大氣瀟灑。再瞧畫上的紅梅,迎雪而立,自見傲骨正氣。
他轉頭四下張望,見不遠處小木桌上的銀燈火苗依舊,放在一邊的銀針和匕首,彷彿還能感受到殘存着的熱氣,整件屋子瀰漫着藥草略帶苦澀的清香,馥郁濃烈。
“這裡是哪兒?”嘶啞的聲音,逃過生死劫的他就連開口說話都異常艱難。
“你醒了。”坐在門邊打盹的葉夕涼聽聞動靜隔着屏風問道。
“我這是在哪裡?”墨紫離望着浸泡着的木桶,氤氳的水氣迷糊了他的視線,他起身,激起嘩啦地水聲。
“你別動,這木桶的水中放入了癒合散,你身上傷口頗多,需要在藥水中浸泡兩個時辰,如果你覺得水有些涼,就和我說,我幫你加熱水。”葉夕涼背過身對着他說道。
“水倒是不涼,就是麻煩姑娘將我的衣物擺在屏風邊。”墨紫離對着畫布後的纖細身影說道。
“好。”葉夕涼捧起身側的月牙白長衫,閉着眼向屏風移動。突然踩到的屏風支腳,失去平衡感的身子向右倒去,葉夕涼剛想使出功力閃至一邊,不料墨紫離提前扶住了她纖細的腰身。
俊朗的臉並沒有因爲泡澡而變得紅潤,過分蒼白的臉是重傷的結果,黑色的眸定定地看着她,透着溫暖、迷茫的光。
裸露的上身暴露在空氣中,點點水珠從身上滑落,凌亂的長髮隨意披散,簡直是一幅活生生的美男出浴圖。
意識到曖昧姿態的葉夕涼,慌張地離開有力的臂膀,臉上泛起一抹紅暈,雖說在現代,她也在雜誌上看過無數花樣男子的半□□,但是從未戀愛過的她真實的接觸男子身體還是頭一遭。
“衣服給你,穿好以後記得吃飯,飯菜已放在桌上。”葉夕涼將長衫塞到他手上,逃離了房間。
墨紫離看着手中的衣物,再看她匆匆逃開的背影,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意。
蘭心谷的夜空,星光璀璨,皎潔地月光爲谷裡染上安寧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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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的藥水浸泡,墨紫離精神恢復了大半,走出房門,吸了口新鮮空氣,奇異的香氣竄入鼻中,瞧見不遠處竹屋燈火通明,而他所在的小屋地處蘭心谷西邊花院中,想來是閒置着的小屋。
靜寂的花園,相襯與前方的熱鬧顯得有些清冷,墨紫離脣邊的笑意爲減半分,眼神卻漸漸黯淡下去,微風吹得他的長衫獵獵,木棉樹下獨立的身姿格外孤單。
“好小子,竟然躲到了蘭心谷,難怪找不到你。”突然傳來的喝聲,墨紫離身子一緊,倒退幾步,心知追殺的人又尋上他了。
墨紫離想到方纔的香味,暗自運功卻無力可施,雖是一驚,卻仍神色自如,傲然問道:“你究竟是何人,想來我與你無冤無仇,爲何非要置我於死地?”
那黑衣人哈哈笑道:“我與你確實沒有瓜葛,但我只是奉命行事,收人錢財□□,要讓你死的人自然不是我。”
墨紫離自知身中奇毒,武功被封,心想看來今日是難免一死,何不問個清楚,也好比枉死的好,藉着機會拖延時機,說不定還有機會險象環生。於是接着問道:“那殺我之人究竟是誰?我自問不能做到圓滑處世,卻也爲得罪何人,現在我已是必死無疑,好歹你也該讓我知曉我爲何而亡。”
“好好好,既然你已束手就擒,我也不怕告訴你,要殺你之人自在天辰至高之處,而她爲何要殺你,想來必是與你有莫大牽連。我也只說於此,你也可以安心歸土了。”那黑衣人言罷,從腰間取出長劍,終身一躍,向墨紫離攻擊而去。
墨紫離見他來勢之快,側身一閃,繞道柱子後方。黑衣人心中忍不住讚歎,雖是用了封功散,瞧他身法極快,着實令人不敢小看。
黑衣人屏住氣息,奮力刺去,突覺手腕吃痛,驚覺形勢有變,連忙腳尖點地,退回假山之上。
“想不到曾經大名鼎鼎的白虎門如今竟然淪落到殺手地步,也不知周幫主看見不知會不會氣絕身亡?”葉夕涼冷笑着躍至竹屋前,俏聲說道。
此言一出,黑衣人眼神急變,瞧着身前眉清目秀,青絲豎起的白衣少年,心想定是這小毛孩借周大哥之名故意嚇唬他,好獲得時機,喚來救兵。
“你小子又是誰,休想要胡言亂語嚇住我,若是想來插手閒事,別怪我連你一起滅口。”
葉夕涼收起笑意,正色地看着他,冷冷說道:“想當年白虎門的周幫主行俠仗義,一身傲骨,瞧瞧你現在助紂爲虐,肆意殺人,想來周幫主聽聞也會制止,你曾經口口聲聲誓死懲惡揚善的雄心去哪裡了,原來你就是這麼個爲白虎門添光彩。”
“你究竟是誰?又是怎麼知道我是白虎門下?”黑衣人眼下更是吃驚,當年入門的誓言除卻幫人之外無人知曉,可他分明從未見過眼前的少年。
“白虎門幫衆武器上都刻有白虎像,至於我是誰,你仔細瞧好你就知道了。”葉夕涼從懷中取出一面木牌,木牌之上刻有白虎之紋,黑衣人定睛一瞧,正是幫主貼身信物,一時間面色大變,竟說不出話來。
葉夕涼趁他出神之時,移了幾寸,極其小聲地對墨紫離說道:“我方纔在假山後細聽,這附近還有其他埋伏之人,你趕緊回竹屋,找到玉枕地下的機關,沿着通道走,到盡頭便是白眉仙人住處。他定有能力保你安全。”
墨紫離沉默片刻,眼中眸光幽深複雜,又過片刻,像是決定了什麼,他才淡淡說道:“我不會丟你一人在此,我也不想做逃兵。”
葉夕涼見他紋絲不動,又急又驚,面上卻依舊淡然,眼見墨紫離篤定站在身側,她很是無奈,突然瞟到竹屋外的木棉樹,想了想對着四周喊道:“躲在暗處的各位,倘若你們還想要活命,我勸你們趕緊現身,我早料到追殺之人不會輕易收手,自然也設下了埋伏,不然你們以爲他會一個人身處如此偏僻之處,等着你們宰殺嗎?”
見四周一片靜寂,葉夕涼勾脣一笑,清澈的雙眼彎成月牙形,而眼底的冷意震懾人心。
“你們現在應該已感覺到渾身麻木,不過兩個時辰你們都會毒發身亡,瞧見沒,我手上的這瓶便是解藥。”她揚起皎潔地笑,吐出脣邊的字頓挫有力,“我只數到三,時間不過,我便毀了這藥。”
“一”墨紫離看着她泰然自若的樣子,黑眸微微一眯,勾脣淺笑,閒然自得。
“二。”
“三。”葉夕涼彷彿早已料到,拔開白瓷瓶的木塞,玉手一斜,一顆黑色藥丸掉落在草叢間。
與此同時,左前方的草叢間兩個黑衣人應聲竄了出來。
葉夕涼見二人被成功誘出,收起白瓷瓶冷笑道:“想不到想要你的命的人來頭不小,一連請了三個白虎門的人。”
“二哥。”那二人方纔躲在暗處並未聽清葉夕涼與他們二哥的談話,眼下見她一眼識破他們身份,自是不小的震驚。
那被喚爲“二哥”之人,上前一步,一改先前態度,恭敬問道:“在下有一事求教,不知道姑娘是怎麼得到白虎令牌?”
葉夕涼斂起嘴角的笑道:“周叔伯將此令牌交予我,他讓我告知各位定不要忘記江湖道義,切不可做出害人之事。可惜的是,你們現在所做之事正是他最不願看見的。”
“你叫幫主叔伯,那你就是幫主義妹之女,幫主現在可好?”這三人聽聞周沂蒙的消息,都耐不住心,上前問道。
“周叔伯已經不在人事。”葉夕涼平靜地道出令三人都悲痛之事,墨紫離俊眉微微一皺,即便是儘量隱藏好情緒,他還是聽出了她話語裡顫抖的聲音。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手早於他的心握住她的柔荑,想借以安慰她悲愴的情緒。
葉夕涼感覺到手中的溫度,愣了愣,隨後對着他露出淺淺的笑。
“你們可曾記得依照白虎門的規矩,若做出有違道義,有違良心之事,理當作何處理?”葉夕涼看着三人,淡淡問道。
“我三人甘願退出白虎門。“那三人還沉浸在周沂蒙死訊中,低低說道,言罷,轉身欲離去。
“慢着。”三人聽見身後的制止聲,停下了腳步。
“你們以爲這樣便可以抵消你們爲白虎門抹黑的行爲嗎?”
“那你想怎麼樣?”
她鬆開墨紫離的手,走上前,微笑道:“我知你們都是漢子,若不是處於一些原因,必不會做出此番之事,如今周叔伯將白虎門交到我手中,我只問你們一句,你們可願意再次歸入白虎門繼續救濟百姓之義事。”
三人相互瞧了瞧,那帶頭之人也就是李嶽抱拳道:“我三人自當願意再歸白虎門,聽從幫主號令。”
葉夕涼滿意地一笑,道:“你們回去白虎門後,告知幫衆以前周幫主要求你們怎麼做,繼續行事便可。”
李嶽點頭,帶着二人飛躍出了蘭心谷。
“剛纔謝謝你。”葉夕涼看着三人遠去,轉身對着墨紫離感激說道。
“是我該謝你多次出手相救。”墨紫離悵然若失地感覺着漸漸遺失在指尖的柔軟,掩藏好失落情緒淡然說道。
“時間不早了,你又有傷在身,早點歇息吧。”葉夕涼被墨紫離深凝的目光看得心跳加速,很不自在。
“不早了,你也回去吧。”墨紫離話語間淡淡的溫柔,再次惹得她心裡小鹿亂撞。
幾句客套之後,葉夕涼別過墨紫離,匆匆回到芍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