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雲夢澤（二）
第二百五十幕
隨着屋內一聲嬰兒清脆的啼哭，衆人懸着的心終於落下。
不一會兒，花弄卉抱着方纔呱呱墜地的孩子出來。
花弄卉：是個小姑娘呢。
御天瞥了孩子一眼，急匆匆衝進屋裡，端木落蕭和衡天也隨即跟上。
御天來到林纖洛牀邊，見她滿頭細汗，便用一旁乾淨的毛巾輕輕拭去那些汗珠。林纖洛雙眼緊閉，一語不發。
御天心中一頓，放下毛巾，伸出雙手想要緊緊握住林纖洛纖弱的手，卻被林纖洛冷冷地躲開。
御天：難道這半年多來，我日夜守在你身邊照顧入微，還是不足以讓你原諒我嗎？
此時花弄卉抱着孩子回到衆人當中。林纖洛側過頭，關切地望着那嬰孩。
林纖洛：花前輩，我可以看看她嗎……
花弄卉抱着女嬰湊到林纖洛跟前。此時御天才仔細打量了那孩子，只見她生得眉清目秀，無比俊俏可愛，和她母親確是相似。不知道爲什麼，御天對這孩子有說不清的歡喜。
林纖洛自冷子漠死後這麼久以來，臉上第一次露出融融笑意。
林纖洛：落蕭……
端木落蕭撲到林纖洛跟前，細細傾聽她虛弱的聲音。
林纖洛：落蕭，我想給這孩子取名叫，冷小洛。爲了天下百姓，大概我也將不久於人世，我想將小洛託付給你和衡天撫養，你們……你們可會願意收下她？……
端木落蕭和衡天面面相覷。
端木落蕭：纖洛，你放心吧，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會將小洛視如己出。
端木落蕭輕輕戳戳小寶寶的臉。
端木落蕭：從今以後，你就叫冷小洛啦，無論到了哪裡，乾孃都會保護你哦。
衡天看着端木落蕭母性大發的模樣，無奈地搖搖頭，腦海中閃現着有一日若是能和落蕭生一個孩子，該是何種情形。想得出神，又趕緊晃了晃頭。
衡天：纖洛，你別亂說，我們一定可以找到其他法子的，師兄不會讓你去送命，我們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難道你真的捨得撇下冷小洛撒手而去嗎？……
御天：你們先抱着這個孩子出去，我有話想單獨和纖洛說。
花弄卉：……也好，我們先帶着冷小洛出去，讓他們二人好好解解心結。
幾人隨即闔門而去。
冷……小……洛……
這名字猶如一聲刺耳的雷聲，一道一道劈在衡天心裡。
這孩子，姓冷。
御天：這孩子，姓冷。
不知怎麼地，御天竟將心中這幾個字說了出來。
林纖洛：……
御天：……你第一個孩子，姓林。
林纖洛：你……是如何知道的？
御天：這個孩子，姓冷。
林纖洛：……不然呢。
御天：……你、你一定只是爲了紀念他，對不對？
林纖洛：……我只知我的孩子決不可隨你姓。
御天：……夭折的那個孩子，是我的嗎？
林纖洛：……？
御天：你和冷子漠，早就認識了，對嗎？
林纖洛：……
御天：我甚至在想，或許你同我在一起之前，已與他有過夫妻之實了，你們的陰謀是那麼完美又長遠。
林纖洛：……
御天：林無慾是誰的孩子？
林纖洛：……我猜想，小御應該會是個男孩吧。如果他還在世，小洛就可以有個哥哥了……
御天：他是冷小洛的哥哥？……所以冷小洛是……她是……
林纖洛：是你的孩子。
御天：……
林纖洛：小御和小洛，都是你的孩子。
御天：哦，是麼。呵。
林纖洛：我知道你沒信過我。以後也不會信。
御天：你是不是以爲你騙我這麼說，我就會覺得很開心，然後繼續爲你賣命？林纖洛我問你，你不愛我卻爲我懷過兩個孩子，你把我當成生孩子和玩樂的器具嗎？
林纖洛：……我不在意你如何看我。我只是覺得你有權利知道，他們確是你的親生骨肉，但他們今後和你不會有任何關係。你亦無須爲小洛負責，我已爲她找到好的歸宿。至於我的性命，你若需，隨時可取。
御天強忍心中怒火，突然湊到林纖洛眼前。
御天：你令我如何信你？我的孩子，沒有一個和我姓麼？我的骨肉，你叫她姓冷？！
林纖洛：如果子漠還在世，見到小洛一定會很開心，一定會很喜歡她——
御天：林纖洛！！在你心裡……我是個什麼東西……？？從頭到尾，於你而言，除了可以利用，我還有過別的意義麼？
林纖洛想到從頭到尾自己爲御天所做的一切，無言以對。
在她心裡，一個人究竟要佔據怎樣的分量，充當生命中怎樣的角色，纔會讓她像曾經那般無所畏懼不計後果地獻出所有。
御天猛然傾下頭，放肆兇狠地吻咬林纖洛。
林纖洛無力地推，卻如蚍蜉撼樹，只得冷冷地別過頭。
不知爲何，看到林纖洛的冷漠迴應，御天突然失去勇氣再去吻她。他知道她的心裡現在滿是另一個男人，他無論做什麼都永遠敵不過的男人。
御天大口喘着粗氣，語氣平靜卻無比哀傷。
御天：纖洛……我覺得自己的心，很疼。
林纖洛依舊只給他半張面無表情的側顏。
御天：如果你把心都給他了……把身體留給我，可以麼……
林纖洛轉過頭，有些困惑又不可思議地看着御天。
御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跟你有一個我們的孩子。我做夢都想知道，我和你的孩子，會長什麼樣子……
林纖洛：……
御天：纖洛……你也給我生一個孩子，行麼……
御天深情地吻下去，順着纖洛的脖頸一路向下。
林纖洛：御天！我剛剛生過孩子。
御天：我不介意。
林纖洛：我需要休息，你看不出麼，還是真的不在意？
御天：我怎麼會不在意你的身體？在我心中，你的身體比一切都更重要。
林纖洛：……
御天：我不奢求得到你的心，能和你的肉體共存在這世上，就已經是上天對我最大的眷顧。好好養身體，日後也爲我生個女兒，如果有一天我必須要親手結束你的性命，給我留個念想，行麼。你那麼反覆耍我，這次就當是彌補我。
林纖洛：這具身體有什麼吸引你的地方？還是這副模樣？
御天：是，如果你沒有這副美貌該多好，我是不是就不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林纖洛的心仍是被重重地擰了一下。她原以爲無論自己是替身還是影子，她都已經全然接受了。她以爲有了冷子漠以後，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爲御天難過。
林纖洛：……我不會再讓你碰我。之前許身於你，只是我和子漠的計謀。
御天：那你便繼續對我用計呵！奚綾劍不一直都是你夢寐以求之物。勾引我，奚綾劍就是你的，全世間你想要什麼我都搶來給你！
林纖洛：我寧可死在陽光裡，也不想再活在陰影下。
御天：……什麼？什麼陰影？
林纖洛：何況，子漠屍骨未寒，我是子漠的“壓寨”夫人，這輩子都會爲他守身如玉。
御天：……你是……他的……夫人……
林纖洛：我不想再要奚綾劍了。誕下小洛，我心願已了，現在只想儘快去尋子漠，他一定等得孤獨又辛苦。
御天：……你想去陪他？……你想死？……
林纖洛：奚綾劍就剩這最後一顆，你的大功即將告成，天下蒼生都在等着。御天，動手吧。（御天，此生此世能死在你手裡，我想我已無憾……）
林纖洛安然合上眼睛。
御天：你不會真的以爲……我捨得……
林纖洛：別再貪戀這張臉了，它只是我的臉，而我，什麼都不是。
御天：纖洛，你別再逼我了……我求求你不要逼我讓你死！
林纖洛：這個祭獻需要你至親至愛之人的心。你至親至愛之人已逝，而我，正好可以替代她。無論是臉……還是這顆心。
話罷，林纖洛拼盡全力奮然起身，一把抽出別在御天身後的奚綾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