狴犴用力揮動手臂,試圖把手裡的如意珠丟掉,但那顆珠子卻像是在他手裡生了根似的,吸得緊緊的不說,而且還在源源不斷地把裡面的靈力輸送過來。
只不過這對於狴犴來說,並不是饋贈,而是一種折磨。
他的手背上,正有豔麗的紫色紋路在順着血脈蔓延,彷彿在織一張細密的網。
狴犴驚怒擡眸,怒視着“夏九歌”,啞聲道:“妖狐,你不想讓那隻蠢狗活了,是不是?”
“你說誰蠢狗呢?”被揭穿身份的妖狐索性不再僞裝,幻化出了自己比較常用的人形,是個妖嬈潑辣的絕色美人,“老孃看你的原身才像是蠢狗,還是蠢到不能再蠢的那種!”
狴犴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殺氣十足。
但妖狐一副老孃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和從前被要挾時的狀態千差萬別。
她有什麼可怕的,她獨有的靈力本來就對神族有特殊影響,更何況之前狴犴爲了打敗龍神,還用非常手段提升了她的等級,並在她的靈力中淬了毒。
狴犴不再去看面前叉腰而立的美人,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地方。
“夏九歌,你敢串通這個賤畜來暗害我,現在又不敢出來了是嗎?”
他眼底已經泛起了陰狠的血色,恨不得能吃人一般。
九尾妖狐之前一直受他挾制,就是因爲他掌控着禍鬥等妖獸的生死,如今這妖狐竟然敢反水,顯然是有恃無恐,大概是被關起來的那幾只妖獸已經獲救,所以她才如此肆無忌憚。
雖然這是唯一的解釋,但狴犴還是不願意相信。
那幾只妖獸被他關在了非常安全的地方,那裡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踏足的,就算是他自己,想要去那裡也不容易,甚至需要藉助強大的外力。
難道是傅子恪?
這個想法立刻也被狴犴否決了,之前傅子恪一直在疲於解決人間的麻煩,根本就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管這件事。
那麼,夏九歌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子,怎麼可能知道,又怎麼可能救出他們?
一個古怪的念頭冒了上來,難道她是……
“不,不可能!”狴犴竟不知不覺地說了出來,似乎連自己都被那個想法震驚到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正是夏九歌的聲音。
“什麼事情不可能,嗯?”她正從不遠處走來,一襲素衣彷彿與周圍的冰雪融爲一體,越發襯出瞭如墨色勾勒出的眉眼,黑白的鮮明對比,彷彿能穿透身體的屏障直擊心臟。
狴犴看着她,眼底閃爍着可怕的光:“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這都看不出來?”夏九歌瞪大了眼睛。
尼瑪,有這麼問話的麼,她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在這裡,他竟然問她是什麼東西,真是讓人滿心不爽。
狴犴死死地瞪着她,那個詞就在嘴邊打轉,但卻說不出來。
等他終於開口時,說的卻是不相干的話:“不可能,我之前看過你的記憶,你不可能是……”
夏九歌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打斷了他的話:“那就是你看走眼了唄。”
“這絕對不可能!”狴犴的這句話說的
倒是相當有底氣,凌厲的語聲裡透出了斬釘截鐵的自信,“如果你是的話,記憶裡不可能什麼都沒有,在八大地獄的幻境中,你上輩子上上輩子的記憶,都會被激發出來,我看過了,你的記憶非常普通。”
面前有凌厲的破空聲傳來,無色箭已經瞬間洞穿了他的肋下,讓他在妖狐靈力的折磨下又多添了一絲痛苦,只是,在巨大的震驚面前,這些痛苦都不算什麼了。
“就知道是你搞的鬼!”夏九歌對第一次落入八大地獄的經歷耿耿於懷。
雖然到了最後,她身上並沒有真正受什麼傷,一切都是發生在幻境中的,但是她所感受到的痛苦卻那樣真實,簡直是她人生中最不願意回望的噩夢之最。
原來,那個時候狴犴就懷疑過她的身份,所以纔想藉着這種極致的痛苦激發她的記憶。
想到這裡,夏九歌就忍不住磨了磨牙,手中的月魄輕鳴一聲,似乎也在躍躍欲試着想要再給狴犴幾箭,讓他好好嚐嚐痛苦的滋味。
她在這裡咬牙切齒,但狴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重複的還是之前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麼……人?”
好吧,這次他算是長了點記性,沒有再說她是什麼東西了。
夏九歌挑了挑眉:“你猜對了。”
狴犴的眼眸陡然睜大,聲音裡透出難以置信的意味:“你是……天人?怎麼可能,你一點關於須彌山的記憶都沒有,而且,而且……”
他而且了半天,也沒找到能說服自己的理由,反而看到了一個反面證據,那就是她的臉。
狴犴一直都知道,她的容貌和姬琉璃的十分相似,他最開始也是因爲這個,所以才懷疑她的身份的,但他一開始就沒有認爲她是天人,只是覺得她或許和姬琉璃一樣,或者說是和姬琉璃有點血緣關係什麼的,纔會在長相上有所類似。
在反覆試探過夏九歌之後,狴犴甚至覺得,容貌的相似或許只是巧合而已,畢竟她沒有任何關於須彌山的記憶。
但是現在,她卻說她自己是天人。
當初,須彌山上的天人一族都被他的父神屠戮殆盡了,狴犴絕對不相信,強大如他的父神,竟然會給天人留下活口?
可是事實好端端地站在面前,而且還有另外一個強有力的證據,如果她是天人的話,那自然可以去他關押禍斗的地方。
那是須彌山山底的暗牢,就連他也只能在山河社稷圖的幫助下才能進去,但是對於天人來說,整座須彌山其實都是他們的地盤,當然是想去哪裡去哪裡。
順着她是天人的這個想法想下去,狴犴又找到了更多的證據。
比如說,她能從番天印中得到月魄這上古神器,而月魄,從前曾落入天人手中,那位天人一族的族長,費盡心思找來這絕世神器,便是爲了給自己未出世的小女兒做兵器……
等等……彷彿有一道電光照亮了狴犴的腦海,他瞬間想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事情。
當年的天人一族,確實都被殺光了,但慘劇發生的那一天,族長的妻子正懷有身孕,而且仔細想想,大約便是快要臨盆的時候!
“難道……難道你是?”狴犴今天總是覺得張口結舌說不出
話來,大概,是他今天受到的“驚嚇”實在太多了。
沒錯,沒錯,當年姬琉璃作爲靈師中的幸運兒得以進入須彌山後,侍奉的人便是族長懷有身孕的妻子。
想到這裡,他突然後悔自己過早的殺了姬琉璃,早知如此,他就把她也丟進八大地獄裡來了,說不定能壓榨出她前世裡的這段記憶。
那樣的話,他也不至於在這最後關頭,被夏九歌擺了一道。
滿意地欣賞着他眼底的震驚,夏九歌神情坦然。
狴犴確實是個心思縝密的人,試探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最後竟然連把她誆進八大地獄這種事都做了出來,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她確實沒有任何關於須彌山的記憶,那是因爲在她出生的時候,須彌山和天人一族,都成了過去式,除了龍神等幾個知情者外,再也沒人能窺得那黑暗中的真相。
知曉自己的身份,是因爲之前在斷崖邊,她不小心“捏碎”了那顆如意珠,所以看到了裡面藏着的一段記憶,一段和她有關的記憶。
那確實是龍神的如意珠,當初龍神的魂魄寄居在傅子恪身上時,那如意珠理所當然地也放在了傅子恪的識海中休養生息,而如意珠裡面,有着天人一族的族長封存的記憶,也就是說,那是她親生父親遺留給她的訊息。
這個父親,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父親。
當初狴犴引妖獸傾巢而出攻上須彌山,天人一族的戰士們也曾英勇奮戰,卻因爲狴犴事先做了卑劣的手腳,而註定了失敗,就在那個時候,她的母親卻即將臨盆。
可想而知,在這樣兇險的境地下生產,必然是死路一條。
當龍神爲了徹底保證須彌山的安全,選擇了屠戮天人一族,並且將須彌山永遠封禁時,她纔剛剛落地。
只不過龍神看到的,是一個死胎而已。
她的父親說孩子生下來時已經沒了氣息,而她的小小身軀,就被她的父親親手丟進了琉璃宮前面的湖裡,算作是他親手水葬了自己的孩子。
只是,她的父親說了謊。
她的魂魄,已經被父親用盡畢生之力劈開時空,送到了一個遠的不能再遠的地方,而她幼小的軀體,卻從湖底暗道落入了忘川,然後被過河的魂魄所附,順理成章地進入了人間。
原來,她會來到這個時空,不是陰差陽錯,而是命中註定。
當從前那個“夏九歌”被一掌拍死,她遠在現代的魂魄便受到了召喚,在基地爆炸的瞬間穿越了時光和空間,來到了這裡。
這裡對她來說不應該陌生,而是真正的……家。
這些記憶,被她的父親用盡最後的力量灌入瞭如意珠裡,至於龍神後來知不知道這件事,那她就不清楚了。
但她覺得,龍神其實是知道她的身份的,所以那時候,他纔會毫不猶豫地拿她的性命做威脅,來給嘲風挖陷阱。
因爲知道她的魂魄就算離體也不會死在須彌山,所以他肆無忌憚。
媽蛋,她自己當初可是差點嚇死,以爲自己真要英年早逝了……
“不,你騙我!”夏九歌還沉浸在回憶中,狴犴卻已發出了低低的嘶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