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草叢間撲騰起一隻白色的長尾蝶,緊接着化作雲煙。
慕瑤兒看了一眼太子,沒說話。龍九淵低着頭道:“是兒臣,可兒臣以爲,是太子妃她……”
“真是胡鬧!”皇上訓斥道:“太子妃畢竟是你的正妃,身份地位不言而喻,你讓她給一個寵妾道歉,她的顏面何存,你的顏面何存?東宮的顏面何存?”
一連串的何存,詰問得龍九淵啞口無言,何況查驗出來慕瑤兒果真清清白白,他就算再如何偏心,也曉得這件事是自己不問青紅皁白。只能低着頭認錯:“兒臣知錯了。”
“知錯?朕看你是被矇蔽了心神,朕立你爲太子,想着你是一國儲君,現已成-人,有能力和責任管好自己的家務事,所以沒再插手東宮的事宜。”
皇上重重地咳嗽了兩下,想來是氣壞了,一張臉漲得豬肝一樣通紅,伸出顫抖的手指指着龍九淵的鼻尖:“卻不知道你東宮已經被禍害到了這個程度,竟然逼着太子妃給一個寵妾道歉,你……你糊塗啊你……咳咳咳咳咳……”
慕瑤兒見好就收,趕緊上前一步安撫皇上道:“父皇您注意龍體,兒臣不得殿下喜愛,想來是兒臣的緣由,這件事怪不得殿下,也怪不得虞美人。”
“美人,美人,真是個好稱號。”皇上冰冷的眼神掃過跪在地上默不作聲的虞美人,道:“即日起,虞美人就閉門思過,緊閉荷香苑大門,不許虞美人出來半步,也不允許任何人探看。”
“父皇!”龍九淵猛然擡頭,想要再爭取什麼,卻被擋住。
“朕讓她思過已經是看在你寵愛她的面子上格外開恩,不然的話,她蔑視太子妃,犯的僭越之罪,足以讓她死無葬身之地,你不要再多言,以後你也要修身養性,沒事多去看看太子妃。”
說罷,看了龍九淵一眼,憤而道:“看看你現在,哪裡還有作爲一個儲君的樣子!”說罷,拂袖而去,隨着曹公公逐漸遠去的:“皇上回宮!”
虞美人像是五雷轟頂一般,跌倒在地上,喃喃地喚了一聲:“殿下……”
龍九淵怒不可遏,轉向一旁的慕瑤兒道:“現在你滿意了,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慕瑤兒冷冷看了一眼道:“既然皇上的命令已經下達,我們能做的,也就只有乖乖聽話,虞美人,不是我故意害你,從頭到尾我沒說一句煽風點火的話。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只能說是樹大招風,若你繼續承寵下去,這不過就是個開始罷了,小圓,我們回去吧。”
綺麗的衣衫飄散在翠綠的荷葉當中,慕瑤兒的話遠遠飄散在風中:“倘或虞美人能夠誠心思過,或許皇上很快就會恩准你出來的。”
虞美人被思過,慕瑤兒在這一仗當中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小圓道:“太子妃,可嚇死奴婢了。上次庭華公主來到西渚園,說得那樣信誓旦旦,奴婢還以爲,她準是在酒裡放了藥,這才這樣胸有成竹,奴婢還以爲她就是想害太子妃呢。”
劫後餘生的慕瑤兒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一邊思忖着昨天的事情過去了,可是太子被激怒,不管今日虞美人是不是會被關禁閉,太子短時間內也是不會再來的了,可是慕瑤兒不能冒險,她必須得保證這一胎能懷上孩子,若是個兒子就更好了。
打着這樣的想法,慕瑤兒心下猶豫,懷孩子不是個難事,可是上一次已經全靠上天眷顧,這一次若是故技重施,萬一被發現了,就是凶多吉少……
兩邊都是冒險。
池塘旁邊不知道是什麼鳥尖利地叫了兩聲,慕瑤兒打定主意,想起方纔小圓的話,道:“慕雲歌是那樣小心謹慎的人,她比我還不願意冒險,所以藥她肯定是下了的,只不過沒有下在我這裡。”
“沒有下在您在這裡?難道說,她去親自給太子爺……”
慕瑤兒用蓋子刨開兩個小茶葉尖兒,道:“我聽說,她從西渚園出來,就去給荷香苑也送了一罈一模一樣的酒,大概就是那裡面吧。”
“這樣看來,這個庭華公主可真是深不可測,太子妃可要小心着點……可是,怎麼感覺這個庭華公主做事都是在幫着太子妃的呢?”
“是啊,爲什麼都是幫我的呢?”木芽兒看着窗外的飛花翠柳道:“我也納悶呢。”
另一邊的荷香苑依然是一團亂麻,太子也被人強行拉走了,荷香苑封門,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
雖然太子想要幫忙,可終究心有餘而力不足,整個院子就只剩下幾個灑掃的小丫頭,跑腿的小廝,再有就是貼身丫鬟喜兒。
就在虞美人愁悶得一籌莫展之際,喜兒上前一步小聲道:“美人何故在這裡自怨自艾,等着他人擺佈?當初是庭華公主將您引薦給太子,現在您落了難,爲何不找庭華公主幫忙?”
“庭華公主?對啊,還有庭華公主!”虞光眼中的亮度驀然亮起來,又忽然暗下去,“可是,現如今我在這諾大的囚籠裡面出不去,要如何去找她幫忙呢?”
“美人不必擔憂,這件事自然交給喜兒去辦,您快些寫了書信,喜兒這就給您帶出去。”
虞光此刻也是走投無路,聽到了喜兒的話,趕忙點頭,疾步走到書案邊,研磨寫下書信,晾乾之後交給了喜兒。
喜兒這裡拿了書信自去想辦法,暫且不表。
且說那書信果真穩妥送到了慕雲歌手中,彼時她正在秋行園,一束一束桂花開得燦爛,甜香撲鼻,就連茶碗當中也飄着星星點點的桂花。
慕小白到府學讀書,慕雲歌的時間空閒了很多,有時間吟詩作對作畫,今晨帝軒還說,慕雲歌彷彿心中不裝事一般,竟然還胖了些許。
陽光稀稀落落落在慕雲歌的側臉,耳邊一雙明月鐺明明滅滅,將她襯托得更加嬌麗,褪去了那肅殺的氣息,帝軒倒是覺得,還是這樣溫溫柔柔的她好看,可是她一慣素雅,墨黑的鬢邊好像是少了點什麼。
帝軒端詳了半晌,而後從桂花樹下的一叢野花當中,摘了一朵開得最完整的,伸手欲別在慕雲歌的耳邊。
慕雲歌正看着地上的影子出神,今晨帝軒說她心裡不裝事,可是不代表真的沒事,樁樁件件都是心病,帝軒的存在也是個不小的麻煩,她習慣了掌控一切,對於生命中的變數,又怎麼可能置於腦後?
帝軒就是她的變數。眼前的黑影驀然一閃,憑藉着多年做殺手的本能,慕雲歌迅速躲開,而後伸手一擋,眼神緊跟着過去,正對上帝軒錯愕的臉和手中的小花。
“你做什麼?”慕雲歌問道。
帝軒臉上的錯愕稍縱即逝,笑容依然溫柔:“乖,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