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婉吟已經有些坐不住了，沉聲問道：“攝政王現在何在？”
“喝多了，還在睡着。”
慕雲歌臉不變色心不跳地答道。
青楓強忍住笑意，明明方纔在房間裡，帝軒的突然出現還將她嚇了一跳。
聽見了青楓的那聲尖叫之後，慕雲歌猛然從水桶裡面站起來，一伸手，那些搭在屏風上面的衣服好像有魔力一樣，轉眼間已經悉數落在了慕雲歌的手裡，再一轉眼，慕雲歌穿好了衣服，端端正正坐在水裡，水面上的衣料迆邐鋪開，宛如一朵盛開的蓮花。
四面屏風散開，露出慕雲歌精緻的未上裝日用的臉龐。帝軒打着一把摺扇站在離慕雲歌幾步遠的地方，居高臨夏看着她滴水的臉。
“攝政王不好好在房間裡睡着，跑到這邊來幹嘛？”
帝軒用扇子指了指周圍，劃過一個圓潤的弧線道：“我若是沒記錯的話，這不是昨日青楓爲我收拾的房間嗎？昨個是本王唐突了，在這裡給庭華公主賠罪。”
說罷，雙手握着扇子，有模有樣地鞠了個躬，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本來也沒打算計較這件事的，連孩子都生了，而今慕雲歌早就不是那麼矯情的人，她隨意揮揮手道：“那就還請王爺將錯就錯，在我房裡稍等片刻，我急着洗好了去見公主，若是再耽擱了，依着公主的性子，恐怕我這整個公主府就要夷爲平地了。”
帝軒的眸子閃了閃，道：“難道不需要我出面？”
慕雲歌道：“其實，九公主能夠找到這裡，我猜着，跟王爺您，有着莫大的關係。”她索性趴在邊上，擡頭看着帝軒，臉上笑意盈盈，好像說，你看，是你闖禍的。
帝軒剛想說什麼，慕雲歌便收斂了所有的笑容，垂眸道：“可是九公主而今過來，針對的人是我，王爺你便是出去了，也沒什麼用，一會等我與公主說完了，你願意跟她走，再出來吧。”
說罷，她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緩慢沉入水底。
是個惹不起的大人物，總該讓人家出出氣纔好，這在慕雲歌的概念裡，叫做明哲保身，能屈能伸。
所以這個時候她站在九公主面前，本來是做好了所有刁難的準備。
龍婉吟上上下下打量了慕雲歌，強忍着怒意道：“你說你們喝醉了？”
“是王爺，不是我們，昨日雲歌只不過是陪着小酌幾杯罷了。”
聽到這樣，龍婉吟纔好像深深出了一口氣：“哼，本公主想着，就憑你，大約也只是能夠陪酒罷了。”
慕雲歌歪着頭笑：“對啊，王爺他總是喜歡找雲歌陪酒，大約真的是覺得雲歌陪酒陪得好吧。”
“你……”
龍婉吟道：“看來，你公主府的救 不錯啊，昨日我還聽說太子特意去西渚園找太子妃喝酒，將那新娶的美人冷落了一個晚上，今晨哭哭啼啼地派了喜兒去西渚園門口候着，本公主倒是想知道，是什麼酒這樣勾人？”
暗示已經很明顯，慕雲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一味地笑道：“公主來得真是不巧，昨日王爺暢飲，已經將家裡的酒全都喝掉了，也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公主若是好奇，等來年秋天，我親手釀與公主喝。”
龍婉吟立起眼睛道：“昨日我去王府，說我來得不是時候，今日在你這裡，你也說本公主來得不是時候，那在你看來，什麼叫是時候啊？”
她的聲音很高，很尖銳，傳出花廳的大門，相比之下，慕雲歌的聲音就顯得輕輕淺淺，模模糊糊。
帝軒抱着慕小白，藉着一樹花樹作爲掩體，兩個人躲在後面，窺探花廳裡面的動靜。
聽不到，帝軒換了個方向，還是聽不到，可是能看到兩個人的表情，一個飛揚跋扈，一個低眉順眼。
慕小白擡起頭擔心地道：“九公主會不會欺負孃親啊。”
“你放心吧，你孃親那麼厲害，是不會被任何人欺負的。”
慕小白轉過頭繼續觀察戰局，一邊在嘴裡唸唸有詞：“纔不是的，孃親其實也很脆弱的，也會哭的，只不過帝軒叔叔你沒有看過罷了。”
“你孃親還會哭？”
帝軒的眼神忽然變得很深。
慕小白沒有察覺帝軒的異樣，道：“是啊，那是你沒有見過，以前啊……”說道一半，他回頭看看，正對上，帝軒求知的眼神，鼻尖瀰漫的都是不知名花香。
回頭的這個動作剛好被陽光刺到眼睛，他又不耐煩地轉回去：“哎，算了，反正說了你也不懂，你們都是真麼認爲，可是當初我跟孃親在山谷裡面的時候，只有我知道她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帝軒想了想，緩緩笑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你這麼小，倒是什麼都知道。”
“那當然，”語氣裡不無自豪，“我可是從小跟孃親相依爲命長大的。”
“那麼，”帝軒試探着問，“小白是不是很恨我？”
慕小白愣住了，他沒有回頭，因爲身後的陽光刺眼，他低着頭，看樹下一窩螞蟻搬家，半晌，終於怏怏不樂道：“其實我很喜歡你，剛見到你的時候，想你做我爹爹。
現在我也一樣喜歡你，但是我不想你做我爹爹了。”
“爲什麼？”
“因爲你不能讓孃親幸福，你怎麼可以在成親的時候丟下她的，天大的事情，也沒有孃親重要啊，我跟你就不一樣，當年我給孃親相親的時候，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對孃親好。”
慕小白故作深沉地說起當年，好像真的經歷過很多很多年一樣，其實他到現在也不過六歲不到而已。
可是一個小孩子能夠懂的事情，偏偏很多人不懂，因爲小孩子總是愛恨分明，而成年人的愛恨當中，摻雜了太多無謂的東西。
“這樣啊。”帝軒嘆了一聲，好像是在回答，也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本王知道了，”他將懷中的慕小白放在地上，道：“你在這裡好好等着。”
“孃親說你不能過去！”慕小白朝着帝軒遠去的背影喊道，帝軒好似沒聽到。
花廳裡面，九公主依然沒有解氣，道：“既然王爺沒有醒酒，那本公主就在這裡等他醒來罷了。”身上穿得還是昨日那套蜀錦，她特意趕來，想要給他看一眼。
可是這個時候，就算是看到了，也有些牽強，也沒有昨日的那一種欣喜了。
花影綽綽，慕雲歌沉默地站在花廳當中，琢磨着什麼時候叫青楓去叫帝軒過來。
忽然聽見龍婉吟雀躍的聲音：“軒哥哥，你總算是來了，她們沒對你怎麼樣吧？”
這話聽起來這麼彆扭，帝軒好歹是個大男人，就算是心懷不軌又能怎麼樣？慕雲歌覺着這個公主八成智商有問題，卻看到帝軒已經走到了自己身邊，先是抱拳道：“昨日喝得有些多了，一時間貪睡，叫公主久等，不知公主找我所謂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