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的臉色好比吃了蒼蠅，整個祁家誰不知曉，二夫人出身農戶，不過是因着家中父母與老祁家主有恩，這才挾恩嫁入祁家，最聽不得別人提起農人二字，成了掌家主母后，更是拼了命地把自己往貴氣裡打扮，卻不知她這一身穿金戴銀，端的是俗氣無比。
她伸出保養得當的手，顫抖着指向慕雲歌，墜着的鐲子叮噹亂響：“你、你不要太得意了慕雲歌！論輩分，還得叫我一聲二孃，怎敢當着我的面，教訓起我的女兒來了！”
這分明是打她的臉！
慕雲歌冷笑一聲：“叫你一聲二夫人都是擡舉你，不過是個妾，也敢在我面前撒野？”
“你——”二夫人胸口起伏，忽然直挺挺向後倒去。
“夫人，夫人！”
“娘！”祁玉兒掙扎不休，怒目瞪嚮慕雲歌，“你這毒婦！不過是個爬牀的賤種，竟還裝起當家主母的架勢了！你給我等着，我絕不會放過你！”
慕小白眨眨眼，忽然湊近慕雲歌，說道：“孃親，這人是誰呀，長得可真是醜。”做的是悄悄話的姿態，說的話卻是人人都可以聽到。
祁玉兒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背過氣去：“你說誰醜！”
慕小白無辜道：“兇巴巴的人，最醜了！”
祁玉兒目眥欲裂，忽然猛地咳嗽兩下，癱軟在地一動不動，竟是和她娘一般無二地給氣暈了過去。
慕雲歌擺擺手，衝一堆呆若木雞的丫鬟婆子吩咐道：“帶走你們夫人小姐，別再這兒礙我的眼。”
衆人本對這憑空冒出的少夫人存了輕視的心思，如今卻見連平時一手遮天的二夫人和小姐都在她這裡吃了癟，頓時不敢輕慢，忙帶着二人溜的乾乾淨淨。
青楓有些猶豫：“夫人，這樣做，會不會惹怒祁家主，萬一他們針對夫人……”
慕雲歌滿不在乎：“呵，我怕她麼？”
她又不是除了夫君無可依靠的深宅婦人，她既然來了祁家，就有本事幫着帝軒奪回屬於他的一切，並且不會給任何一個人欺辱她的機會！
她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被慕家杖斃，丟到亂葬崗裡產子無依的慕雲歌！
果然，祁家業懼於折月樓和天機閣的威勢，始終不敢對慕雲歌如何，甚至還旁敲側擊過她是如何聯繫上折月的，又花了多少銀子，慕雲歌樂得他誤會，自然不會告訴她折月的真實身份。
但祁玉兒自幼養尊處優，驕縱長大，慕雲歌掐指一算，覺得她定不會如此善罷甘休。
果不其然，沒過兩日，天氣轉涼，慕雲歌安胎熬藥做新衣，本都是有例錢可領，她雖然自己不缺錢，但並不介意多薅一點祁家業的羊毛。
可青楓久去未歸，慕雲歌眉毛一挑，果然，下一刻就有小丫鬟慌慌張張跑進來嚷嚷着“不好了。”
“夫人，那領例錢布料的管事將青楓姐姐扣下了，非說她拿了不合位份的例錢。”
“奴婢眼睜睜看着她領了祁家小姐的吩咐，只說給夫人一個銅板外加半匹麻布，分明是欺人太甚！”
慕雲歌不緊不慢地坐起身，一旁的慕小白鼓起小臉：“這個壞女人，居然敢欺負秦風姐姐！”
慕雲歌眼看這小丫鬟面若男焦急，知她是發自內心的擔憂青楓，便放緩了聲音柔和道：“慌什麼，隨我去看看就是。”
小丫鬟紅着眼眶點了點頭，慕雲歌讓小白安心呆在庭芳苑，許諾肯定會帶着青楓好好回來，這才施施然往西院而去。
庭芳苑在東院，離家主所住的乾坤閣也相距不遠，俱都是主人家纔可住得的風水寶地，西院卻是要遠上一些，二房和三房，都住在這個地方，又因爲二房常年掌管後宅，諸事皆要過問於她，漸漸地，這西院反倒成了祁家常年熱鬧之處。
慕雲歌趕到時，管事的門前正是一片熱鬧，一綠豆眼瘦竹竿兒似的管事，眯着眼對青楓邊笑邊說些什麼，青楓被兩個家丁按着，又有一個老婆子，舉着巴掌正要上前。
慕雲歌冷冷道：“我看誰敢。”
這話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人人都聽得分明，衆人一時俱都停下動作，轉頭看向慕雲歌。
有那麼些個經歷過前兩日事情的下人，紛紛瞪大了眼，而後垂着腦袋，忙不迭地往後退了好幾步，縮進了陰影裡，只求不被波及。
卻也仍有那麼一二個不識得分寸的，依舊對着慕雲歌嗤之以鼻，這其中，管事與這老嬤嬤自然算的上前幾。
老嬤嬤水桶般的腰一扭，像個水壺似的雙手叉腰，尖聲尖氣道：“哪來的潑皮，我教訓下人，哪個要你管？”
她也算是這祁家的老人了，一個個的主子哪個她不熟悉，慕雲歌卻是從來沒見過，自然不會理會她的話。
慕雲歌輕笑一聲，走到她跟前兒：“我是誰，讓你家主子告訴你吧，而她，”她一指鬢髮散亂、被按坐於地的青楓，“這是我的丫鬟，你打她，問過我同意了麼？”
老嬤嬤扣了扣手指甲：“喲，原來你就是她主子，你這丫鬟不懂規矩，我教訓她一下怎麼了？”
一旁有知曉慕雲歌厲害的人，不住地拿眼瞄她，欲言又止，像是想要勸她，但又礙於什麼一般不好開口。
這老嬤嬤本就是個沒實權的老奶媽，仗着替李秀給少爺和小姐餵過奶，養過兩人一同長大，與二人關係頗好，平日裡便作威作福起來，惹得衆人無比厭惡。
如今見她撞上一個硬茬兒，樂得看她吃癟，當下便緘口不言起來。
慕雲歌“哦”了一聲：“她犯了什麼錯？”
老嬤嬤還未答話，那管事的插話道：“慕夫人，這府中的例錢，那都是有份數的，一毫一釐，都得算的清楚，這賤婢今日亂領例錢，又不服得管教，擾亂規矩，自然該教訓一下。”
他叫得是慕夫人，並沒有叫少夫人，可見是根本沒拿她當祁家少夫人對待。
慕雲忽然冷笑道：“我卻是不知，她如何擾亂規矩了。”她走上前，拿起青楓面前掉落在地的半匹麻布和幾個銅板，嗤笑，“這就是我的例錢？”
周遭衆人垂首不語，那綠豆眼管事雙手插到袖中，眯着眼道：“正是。”
青楓驟然怒道：“欺人太甚！我家夫人何等身份，你們就給這些！”
“此乃大小姐的意思，府中例錢，歷來都歸大小姐管，你若是有異議，去找大小姐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