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林子裡花香味兒愈發濃烈。
九公子下了石臺,便負了手,東看看這樹紅挴,西瞟瞟那邊花枝兒,整一付賞花觀景狀。
自家主子剛剛眼都不眨的下令殺了十幾人,這會兒似乎又來了賞花的雅興,遠山一臉不明所以,偏此時九公子神色間清清冷冷,似乎殺氣還沒有散。
這漢子只好縮着脖子,亦步亦趨跟在後頭。
過了約有半刻,九公子轉悠到一株釦子玉碟梅樹下,忽然腳下一停,擡眸瞟了頭頂上的花枝,仔細瞟了幾眼,便探身挑一枝折了下來。
遠山看了忍不住撓了頭問:“公子,僕聽說照水挴煮茶好,公子爲甚要折扣子玉蝶?”
九公子斜了眸子,輕飄飄在他臉上一掃,擡手遞過去道:“送去木屋。”
“送送去木屋?”
三更半夜要送木屋去?遠山矒矒接過來,覷見自家主子彈彈狐衾上的雪屑,又負了手施施然踱着步子往林外走,這漢子忙捧着花枝,拔腿隨後跟上。
兩人出來挴花林,東城早牽了兩匹馬在林邊等候,見了九公子便揖禮道:“公子,鳳台已將韓君子送去了半間亭,公子是現在問還是明早再問。”
九公子眸中冷意深深,從鞍上扯下繮繩,翻身上了馬背道:“自然是現在問。”說罷,一抖繮繩“駕!”馬兒疾竄出去。
東城眉梢一顫,也跟着翻身上馬,只抖了繮繩正要跟上時,瞟見遠山還傻呆呆捧着花枝站着不動,忙探身拿了鞭梢在他屁股上一捅:“還不快走!”
“哎!”遠山這才驚醒過來,瞟了旁邊剩下那匹馬正低頭拱雪,忙一手寶貝似舉着花枝,一手扶着鞍子爬上馬背。
照水林離半間亭也不過六七裡,三人放馬飛奔,不過半刻便到了。
守門僕役開了柵欄門,九公子直馳到正房廊外才下馬。
另有個灰衣僕役一溜小跑上前接過繮繩,將馬牽去一旁。
這邊兒九公子見鳳台迎上來揖禮,便淡聲問:“韓君子在刑房麼?”問着話,擡腳上了迥廊。
九公子下令放箭之前,鳳台已制住了韓君子。因事先九公子特意吩咐過,鳳台便等韓君子親眼看見衆彪壯漢子死於箭下,這才押他回來半間亭。
依照慣例,鳳台回來便將韓君子送去了刑房。
這會兒聽九公子問,鳳台轉回來看了九公子道:“姓韓的現在刑房,只是現下刑房冷的站不住人,公子要問,不如僕提他來正房。”
九公子不置可否般“嗯”了一聲,在廊下跺去鞋上的雪,便掀簾子進了正房。
兩個值夜僕婦原本垂手站在廊下,見九公子進去,忙也跟了進屋。
兩人進去便左右一分,一個晃亮火摺子,過去點燃擺在屋角的鶴嘴燈。
另個走去上首,拿鏟子鏟了筐裡的木碳,往挨着桌腿的碳盆裡添了,隨後又架上煮茶用的陶壺,一切做妥,兩人向九公子施了禮,這才悄沒聲退去了廊外。
自從進了屋,九公子便去上首榻座上一坐,斜身倚了案桌闔眼養神兒。
過了約有半刻,門簾子“刷啦”一響,九公子這才睜開眼。
鳳台與東城兩人架了韓君子進來,此時韓君子兩腿發僵,似乎站也不會站了,鳳台兩人一鬆手,這人立時便“撲通!”跌在地上。
九公子神色淡淡,只略垂了眸子看了。
屋裡燈火通明,韓君子仰頭看見九公子,臉上怵然一變,慌張爬起來,指着九公子結結巴巴問:“你你不是在河外麼?”
九公子脣角一勾,仿似沒有聽見他問,隻身子向前微微一傾,似笑非笑道:“陳元膺派你領了人來,是要殺蕭儀還是要擄九夫人?”
剛纔韓君子親眼見周圍箭矢如雨,轉瞬之間十來個彪壯大漢便送了命,且這會兒九公子又好整以暇地坐在對面兒。
再聽九公子似乎一切明瞭般這樣一問,韓君子臉上的怵然,轉瞬間便成了大勢已去的灰敗,頹然道:“君候知道蕭儀必死無疑,只下令擄走九夫人。”
“嗯。”九公子沒有半點驚訝,向後倚了榻背,懶洋洋道:“你與本公子做件事,做好了,本公子饒你不死。”
妨間傳言九公子對九夫人愛若珍寶。
既然愛若珍寶,先不說陳元膺與九公子立場敵對與否,就單憑三番兩次謀害謝姜這一點兒上,韓君子也覺得自己逃不掉。
現下九公子這麼輕易就允喏,韓君子更是抑不住的發慌,顫了嗓子問:“公子要某做什麼?”
“無它。”九公子勾了脣角,漫不經心叩叩桌沿兒:“僅借你之手,給小陳候送個信。”
韓君子聽了,臉上又是驚訝又是驚喜,一時反倒怔住。
風早就停了,只是雪卻下的愈發大起來。先前正房廊外掃的乾乾淨淨,不過半個時辰,就又落了厚厚一層。
去後宛送了花,遠山便又回來外院,這會兒剛匆匆拐過屋角,便見有人掀起正房簾子,隨之鳳台東城兩人架着韓君子出來,遠山忙緊幾步上了迥廊問:“公子還在屋裡?”
東城邊架了人往外走,邊道:“在,快進去罷。”
眼見鳳台與東城拎着韓君子出了迥廊,遠山便掀了簾子進屋。
屋裡燈火通亮,九公子正拿了張小紙卷捻開來看,聽見門簾兒“刷啦!”一響,便擡眼看了他問:“送去了?”問罷,又垂下眸子。
遠山回身掖妥了簾子,轉回來便揖禮道:“僕送去了。”說了這句,好似怕自家主子不滿意,又道:“僕不敢深夜驚擾夫人,便將梅花交給了北斗。”
九公子依舊眼眉不擡,邊看了紙卷,邊漫不經心又問:“沒有見烏鐵山?”
“僕沒有見他。”遠山眨眨眼,說了這句,眉頭一皺,又疑惑道:“嗯按說他應該守在附近。”
“行了,去鋪榻罷,今晚歇書房。”九公子眸中三分了然又七分淡然,拿了紙卷伸去燈盞上點着,等紙卷燃成了灰燼,方甩手扔了站起來。
自從韓君子摸上浮雲山,九公子便時時在外院聽稟報,若是晩了便隨意歇在書房。
遠山低聲應了,便轉去隔壁鋪榻。
第二天上午晌。
因昨晚上謝姜看書看的太晚,加之她近幾天總是胸悶心悸,陳大醫便開了定神湯給她用。
睡前一碗定神湯下去,謝姜直到近午時還沒有醒。
北斗掀開帳簾子看了幾回,見榻上還是沒有動靜,再鑑於謝姜自落水之後,曾有過昏瘚十幾個時辰的“前科”,小丫頭頓時有些慌神兒。==本站推出的一款免費小說閱讀手機軟件。爲您提供豐富的小說資源,支持無網絡閱讀!爲了節省手機流量。請關注微信公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