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晨夕剛剛的話,聲音很大,在場的人幾乎都聽見了,衆人交換一下目光,開始竊竊私語,不過,在這寂靜的大廳裡,這私語,也足夠穿透衆人的耳朵了。
“怪不得,以前土氣的要死,現在一下子大翻身,穿着名牌衣服,揹着名牌包包,還有名車接送,原來是傍上大款了,嘖嘖,真看不出來啊!還挺有本事的!”
“是啊!現在這些小女孩,真是太不自重,太不要臉了,太隨便了,只要有錢,什麼都幹,唉,世風日下啊!”
“就是啊,外表看起來挺單純一小姑娘,沒想到骨子裡這麼骯髒,這麼下賤,現在的女孩,真是太會隱藏了!”
安錦在衆人的鄙夷目光和議論聲中,只覺得靈魂一下子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裡,越陷越深,難以掙脫,巨大的無力感和恐慌將她重重包圍,一層又一層,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安錦擡起冰冷僵硬的雙手,緩緩的捂住耳朵,這些人的聲音,她一點也不想聽。
可是,那些聲音,爲什麼還是清清楚楚的鑽進耳朵裡來,毫不留情的撕扯着她支離破碎的靈魂。
爲什麼?
爲什麼?
爲什麼還是會聽得見!
賤人!
骯髒!
不要臉!
噁心!
。
不要再說了!
求求你們不要再說了!
“閉嘴!你們都給我閉嘴!”女人的怒嚇聲,嚇壞了議論紛紛的衆人,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目光各色的投到滿臉怒氣的女人臉上。
“以後,要是再讓我聽到誰議論這件事,那就別怪我戚詩婉對他不客氣,不信,你們就試試看!”戚詩婉表情嚴肅,眼神凌厲,擲地有聲的說出這句話。
衆人驚異的看着將安錦護在懷裡的那個女子。
這樣的戚詩婉,是任何人都沒見過的,她瘦弱的身體裡,一瞬間釋放出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擊中所有人的心臟,每個人的靈魂都在她強大的氣場中不由自主的戰慄!
戚詩婉疼惜的把渾身顫抖,臉色慘白,痛苦不已的安錦溫柔的抱在懷裡。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冷漠和殘酷,沒有人會關心你沉淪在痛苦裡的靈魂,小錦,你要變得強大,要學會保護自己,否則,你早晚會被這羣人毫不留情的殺死的!知道麼?”
戚詩婉輕撫着安錦的長髮,悲傷又溫柔的說。
閉上眼睛,淚水從眼眶中滾落,回憶傾涌而出,類似的事情,她也曾經遇到過。
那是在她剛出道沒多久,那時,她也如安錦一般天真,以爲,爲人良善,就不會惹上是非,就能平靜的過生活!可是,她錯了,生活,並不像她想的那樣簡單,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良善,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不惹別人,別人卻偏要來招惹你,你退一步,她就以爲你軟弱可欺,非要置你於死地不可,最後,你只能選擇拿起武器,捍衛自己的人生!
“咱們走,小錦!”戚詩婉和jack扶着安錦,一羣人在身後各色目光中,緩緩走出公司。
“謝謝你!詩婉。”安錦一臉疲憊的坐在車裡,靠在戚詩婉的肩頭,輕聲說。
“傻瓜,謝什麼,就算要道謝,也應該是我謝你纔對,上一次,你幫我那麼大的一個忙,都沒要我的感謝,這一次,又算什麼!”
戚詩婉輕撫着安錦的頭髮說道。
“唉,小王,快點開吧,時間不多了,這一次,我們肯定是要遲到了!”jack坐上車看了看時間,皺着眉頭,催促着司機。
“對不起,都是因爲我,才害大家遲到!”安錦愧疚的低下頭,心中不安!
“又沒說你什麼,一副委屈相給誰看!”jack看着安錦的委屈模樣,翻了個白眼語氣不善的說道。
“jack。”戚詩婉蹙起眉頭,不快的看着jack,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知道了啦!不說就是了!以後我就當個啞巴,什麼也不說了!”jack氣鼓鼓的瞪了一眼安錦說。
“給雜誌社的人打個電話,好好解釋一下。”戚詩婉握着安錦的手,對身邊的人說道。
“小錦,覺得怎麼樣了?”戚詩婉看着安錦仍有些蒼白的臉色關切的說。
“我沒事了。”安錦搖了搖頭,閉上眼睛,呼吸着戚詩婉身邊優雅的味道,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母親,如果母親還在的話,她也一定會這樣保護自己!
記得小時候,學校裡的小孩,總是欺負她,罵她是沒有父親的野孩子。這件事情,讓母親知道後,她就跟瘋了似的跑到學校,不依不饒的鬧到了校長辦公室,最後,還將對方的家長也找了來,才了事,從此以後,學校裡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她,說她一個”不”字了,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個極爲厲害的母親。
那段艱難歲月裡,她和母親相互支撐,相互慰藉着走到了現在,可,沒想到,母親還是被勞累,悲苦的生活,拖誇了身體,榨乾了生命,最終,離她而去。
而這些苦難的產生,卻都是因爲那個人,那個爲了錢財和權勢捨棄了她和母親的男人,那個道貌岸然,卻冷酷無情的男人,那個,她名義上的父親,卻從來沒養育過,給她一絲愛和溫暖的男人。
安錦這輩子都不想再跟這個男人有什麼瓜葛,可,命運總是那麼的曲折離奇,有些人,不是你不想就不會再見到的,有些事,不是你討厭,就不再發生了,很多時候,我們除了忍受和等待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夜色漸深,安錦拖着疲憊的身體,從剛剛結束工作的地方走出來,關上了手機,安錦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街頭,她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不想回到連宇凡那裡去。
此刻的連宇凡,剛好結束了工作,正準備往回趕,以往,即使沒工作,他也會一個人在辦公室裡呆到很晚,而現在,只要工作一結束,他就馬上趕回來,似乎,心裡多了一份叫做牽絆的東西。
連宇凡拿着西裝,走下公司大樓,卻不見劉叔的車子,連宇凡疑惑的皺起眉頭,拿起手機,正準備打給劉叔的時候,突然,一輛低調的阿斯頓馬丁停在了面前。
連宇凡看着車子,心中多了份煩悶。
車窗緩緩搖下,那個讓連宇凡煩悶的元兇,也露出真面目,那是一張中年男人的臉龐,與連宇凡有幾分相似,只是眸子裡多了一份滄桑和威嚴。
“上車,一起回家吃頓飯!”
“今天。”連宇凡剛要拒絕,可連浩宇怎麼會給他這個機會。
“怎麼,我親自來請,都請不動你連大少爺?上車,別推三阻四的!”
連宇凡看着這個獨裁的老頭子,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無奈的做進車裡。
“哥,好久不見!”
坐在連宇凡身邊的清秀少年,看到連宇凡,揚起燦爛的笑臉,親切的叫他哥。
“嗯!”連宇凡冷漠的點了點頭,就將頭轉向窗外,他的陽光,暖不了連宇凡!
安錦一個人走在寂靜的街道上,夏末微涼的晚風,吹拂着她纖瘦的身體。
安錦抱着雙臂,只覺得冷,不只是身體,還有心裡,由內而外的寒冷讓她瑟瑟發抖。
突然,身上披上了一層溫暖,多了一件衣服,安錦被這突如其來的衣服嚇了一跳,猛的回過頭來,瘦小的拳頭握在胸前,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是我!”杜默生看着如受驚了的小兔子似的安錦,心生憐惜,忙安撫道:“我是杜默生!”
“總,總裁?你,怎麼會在這裡?”安錦驚詫的瞪着雙眼,她感覺很不可思議,竟會在這裡遇見杜默生。
“哦,我,只是路過,看到你,一個人在這裡,很冷的樣子,就,給你拿了件衣服,沒想到,竟把你嚇到了,都是我太冒失了,不好意思!”
杜默生一臉抱歉的說道。
“不!應該是我說對不起纔對,大驚小怪的,謝謝你的衣服,杜總!”安錦披着杜默生的衣服,聞着衣服上好聞的味道,心情竟愉快了幾分。
“呵呵,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家?”杜默生揉了揉她的發頂,一臉寵溺。
“不想回!”安錦嘟着嘴,搖着頭說。
“怎麼了?他,對你不好?”杜默生陪在安錦的身旁,走在昏黃的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被路燈拉的細長,保持着若有若無的距離。
“不是,不說這個了,好麼?”安錦仰着頭,看着杜默生俊美的無可挑剔的臉龐。
“好,都隨你!”杜默生目光溫潤的看着安錦烏黑的眸子。
“能,陪我去個地方麼?”安錦不好意思的垂下頭,眨着眼睛,看着青黑的石板。
“當然可以!小丫頭,上車吧,外面怪涼的!”杜默生拽着衣服袖子,將安錦拉上了車。
“去哪裡?”杜默生側着臉,目光如水的看着穿着他衣服,更顯得嬌小的女子!
“青海,墓園!”安錦表情一瞬間涌出無限的哀傷,母親,我好想你!
“額,你說去哪?”杜默生剛剛發動的車子,突然熄了火!
“青海墓園,怎麼?那個地方不能去麼?”
安錦一臉無辜的盯着杜默生。
“當然不是,你說去哪就去哪!”杜默生俏皮的眨了下眼睛,將安錦看的一愣,臉頰瞬間染上了一層粉色。
看着安錦的反應,杜默生心中暗喜,她還是喜歡他的,嘴角愉快的挑起!
到了目的地,兩個人下了車,安錦看着漆黑的墓園,心裡有些毛毛的。
“來。”杜默生微笑着將手遞給安錦。
安錦害羞的垂下頭,緩緩伸出手,冰涼的指尖握住了杜默生溫暖的手掌。
兩個人,拿着手電,一前一後,行走在墓園裡。
到了某一處,安錦停了下來,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墓碑,淚水奪眶而出。
母親,小錦,來看你了,小錦不孝,過了這麼長時間纔過來看你,母親,你在那邊還好麼?
小錦,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母親,小錦現在一切都很好,不要爲我擔心!
看着淚流滿面,承受巨大悲傷的安錦,杜默生心裡也酸酸的,他從來不知道這個女孩,揹負着這麼沉重的悲傷。
他看到的她,總是那麼樂觀,那麼堅韌,就像從來沒經歷過絕望一般,可,此刻,看到如此脆弱,如此無助的安錦,他才明白,她是多麼努力,多麼認真的活着,把絕望和悲痛埋在心底,堅持不懈的追着陽光奔跑,這是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和毅力!
“哭吧,哭出來就舒服了!”杜默生輕撫着安錦的長髮,心疼的說道。
“嗚嗚。”安錦咬着脣,一下子撲到杜默生的懷裡,她現在太需要一個堅實的肩膀,一個溫暖的懷抱來依靠!
杜默生將顫抖着身體,不住抽泣的安錦,溫柔的摟在懷裡,也許,這樣就能分擔她一部分的憂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