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安錦送進手術室的時候,連宇凡看着那道緩緩合起,將他與安錦隔絕了着的大門,忽發了瘋一般的要衝進門裡。
“先生,你不可以進去!”
“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挽救她的,請您在門外等候!”
身旁的兩個醫護人員,忙奮力的拉住了連宇凡,一邊安撫他,一邊退回去,將門死死的關上了!
“啊!”
連宇凡無奈又憤怒的大吼一聲,攥起拳頭,狠狠的向牆壁打去,“砰”地一聲,指節頓時鮮血淋漓!
這一刻,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憤怒,他憤怒事情怎麼會發展成現在這個地步,憤怒自己爲什麼沒有好好聽安錦的解釋,更憤怒自己的無能!對於安錦如今的狀況,他卻無能爲力,束手無策。
他靠着牆壁,緩緩的蹲了下去,抱着身體,將頭深深埋進雙臂間。
以前,他一直以爲自己是無所不能,沒有什麼事情是能難倒他的,可是,漸漸的他發現,他錯了,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是他根本沒有能力去改變的,除了接受和無助的吶喊,他真的別無選擇!
與這個世界的法則和命運的轉輪相比,他太渺小了,渺小的連一粒細微的塵埃的算不上!
外面的夜怎麼這麼黑,黑的讓人害怕。
戚詩婉望着窗外,黑夜中燈火通明的城市,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這麼久了啊,她嘴角勾起一絲懷念的溫暖,清透的眼眸裡,滿是回憶的痕跡,那天,是她第一次,見那個叫做安錦的女子。
她站在門口,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灑落在她的身上,在她的稚嫩清麗的臉龐上灑上了一層瑩潤的光輝,她的眼眸,清澈的如同叢林中緩緩流淌的小溪,無辜好奇的模樣,又像是惹人憐愛的小鹿,她笑容純真,純真到讓人懷疑這個孩子是不是從來沒經過苦難,沒經歷過磋磨。
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在想,會有誰忍心傷害這麼一個純真良善的女子呢?
也是那一刻,她就從心裡喜歡上了她。
可是,安錦啊,你爲什麼要在我最艱難的時候,丟下我一個人,離開呢?爲什麼?
戚詩婉眼眸中的溫柔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一層層悲傷的冷漠。
安錦,我有多久沒見你了呢?細細算來,差不多半年了吧!經過這半年的時間,你變成什麼模樣了呢?
戚詩婉纖細柔嫩的手指,死死的握着手中一個極爲普通的小梳子。
回憶攜夾着絕望和疼痛呼嘯而來。
“小錦,這個梳子很好用啊,“戚詩婉側過頭,滿臉愉悅的笑容。
“是吧,我看你以前的梳子總是掛頭髮,所以我就給你換了一個,以前,我母親就是用它給我梳頭髮的,是不是很好用呢?“安錦笑眯眯的說道,眼睛彎成了月牙,極爲可愛。
“嗯嗯,很好用呢,嘻嘻,謝謝你,小錦!“戚詩婉抱住安錦纖瘦的身體,一臉美好幸福的笑容。
“謝什麼,傻瓜!“安錦高興的撫摸着戚詩婉柔亮的長髮。
“喂,你們兩個幹什麼呢?光天化日的,摟摟抱抱,親親我我的!成何體統啊,“jack叉着腰,皺着眉頭,一臉好笑的嚴肅。
“你也過來抱抱吧,“戚詩婉不管他願不願意,一把將他樓了過來,緊緊摟在了懷裡。
“喂,放開我,不要毀了我清白的名聲,放開我,“無論jack如何掙扎,也掙不開戚詩婉的懷抱。
三個人,不管願不願意,都被命運緊緊的捆綁在一起。
“嘻嘻,jack,不要掙扎了,你就從了我們吧,大不了,在鬥地主的時候,我們讓你贏上幾個回合。”
安錦一邊說着,一邊也向jack伸出了魔抓。
“真的?”
jack眼睛一亮,很沒節操的放棄了抵抗。
“當然了!我和小錦什麼時候騙過你。“戚詩婉一臉誠實可靠的三好學生模樣。
求勝心切的jack,想了想,點了點頭。
“那好吧,可是,要輕點,人家很怕疼的呢。”
jack滿眼淚光,可憐兮兮的看着向他漸漸逼近的兩人。
“你放心!這一回,我們絕對會很溫柔很溫柔的!”
“啊!疼!你們怎麼這麼粗魯呢?不都說好了要溫柔的嘛?”
“哈哈,拳腳不長眼啊!”
一片茫茫,無邊無際的綠海里,安錦站在最中央,望着這空曠靜美的景色,心中悽悽茫茫,無措又恐慌。
這是哪裡?這裡,好安靜,安靜的好可怕,除了陣陣風吹綠草的低聲傾訴聲,什麼聲音都沒有,放佛都被這陌生靜謐的空間吸得乾乾淨淨了。
湛藍的天空,幾朵寂寞慵懶的雲朵快速的向天邊飄去,這片美得驚人的天空下,卻是空蕩蕩的恐懼。
安錦恐慌的看着四周,分不清東南西北,都是一樣的景物,這個世界裡只有一面,也許這纔是更讓人恐懼的一件事。
“小錦,“就在安錦慌亂無措的時候,一聲溫柔的輕喚將她無助的心房緊緊包圍,絲絲溫暖流進了她乾涸的心田裡。
安錦回過頭,就看到了立在綠色浪濤之中,緩緩向她走來的美麗女人,她的面容,她的聲音,她的身材都像年輕時一樣美好,好像歲月不曾帶給她任何傷害和痛苦一樣,她還是年輕時最美好的樣子。
“母親?真的是你麼?“安錦怔怔的望着緩緩向她走來的美麗女人,一時,淚水盈滿了眼眶,她不敢相信,這竟是真的,她真的又見到了那個爲她稚嫩歲月撐起了一片安穩天空的女人;那個愛她,疼她,視她如命,無私保護着她的女人;那個背起生活中所有的艱辛,耗盡生命盡力給她幸福生活的女人。
“是我,小錦,我的孩子啊。”
女人款款走到被巨大的驚喜衝的頭腦一片空白的安錦,然後憐惜的將她摟抱在懷裡,安錦聞着母親身上久違了的熟悉問道,感受着她溫暖的懷抱,這麼長時間所受的委屈,一股腦全涌上了心頭,淹沒了假裝堅強硬朗的心房。
她一咧嘴,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一顆一顆的掉落下來了,竟像個孩子似的,失聲大哭了起來。
“母親,我好想你,好想你啊,““母親也想你啊,傻丫頭,你一定要好好愛惜自己,一定要堅強,還有,一定要幸福!“陳然捧着安錦稚嫩美麗的臉龐,看着她比星辰還要美麗的眸子,疼惜不已的說道。
“嗯嗯,我一定會讓自己幸福的!我會好好愛自己,連同你不能給予我的那份愛,我都會一毫不差的補回來!“安錦看着母親溫暖慈愛的面容,淚流不止的說道。
“好孩子,這樣我就放心了!“陳然帶着心滿意足的笑容,看着安錦堅定的面容,我的孩子,終於長大了!
安錦顫抖的伸出手,想觸碰母親熟悉的容顏,可是母親的面容,身體竟漸漸虛化了,慢慢變的透明瞭。
“母親,母親!”
安錦恐懼的看着母親一點點消失的身體,瞪着的眼睛裡,滿是猙獰的苦痛。
“記住,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要好好愛惜自己!”
說完這句話,陳然的身體就化成了星星點點的亮光,漫天飛舞,美麗至極!
“母親。”
安錦拼命往前跑了幾步,想抓着那微弱的亮光,可那亮光卻四散開來,隨風遠去了。
這一次,安錦沒有哭,她淚眼朦朧的望着母親消逝了的方向,緩緩勾起了嘴角,竟笑了。
母親,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愛惜自己的,一定會!
“小錦,小錦,你快醒過來吧,求求你,快醒過來!“一聲深沉痛苦,熟悉的聲音,鑽進了安錦的耳朵裡。
安錦心口一震,她看着這個陌生但卻不再恐怖的世界,眼眸複雜,是該回去了,無論怎樣,都要我去面對啊,安錦這樣想着,看着蔚藍的天空,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無論遭遇多麼殘酷的事情,我都會堅強的好好的活下去,像野草一樣頑強,一樣堅韌!
艱難的睜開眼眸,強忍着渾身的疼痛,安錦醒了過來。
連宇凡緊緊握着安錦纖瘦的手掌,放在脣邊,低垂着頭,臉龐被深重的痛苦壓迫的變了形,憔悴的嚇人。
安錦望着連宇凡黑色的眼窩,青黑的下巴,眼淚順着眼尾緩緩滑落,要說怨不怨?怎麼可能會不怨,他居然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就直接把她扔進漆黑冰冷的深淵中。要說不痛,怎麼可能,他那冷酷,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神和聲音,像是一把鋼刀,毫不留情的將她的心臟一分爲二。可是,就算如此,她還是愛他的,愛到可以把這些怨恨,這些痛苦都縮的小小的,小到足以忽略不計。
感受到安錦手指的顫動,連宇凡忙擡起了頭,當他看到面色慘白,嘴脣毫無血色,流着淚水的安錦,他嘴脣顫抖着,叫出了安錦的名字。
“小錦,你醒了?餓不餓?要,要不要吃點什麼?對了,醫生說你現在只能吃流食,這裡有安嫂給你做的粥,我給你盛點吃,“安錦搖了搖頭,微張着脣,忍着嗓子乾燥不適,聲音沙啞的說。
“孩子呢?”
連宇凡一怔,然後低下頭,僵硬的勾了勾嘴角,擡起頭,溫柔的笑着說。
“你一定渴了吧,我去給你倒杯水!”
“我的孩子呢!“安錦不等連宇凡說完話,就面色痛苦的,掙扎着要坐起身。
連宇凡溫柔的壓下安錦的身體,脣邊的笑容漸漸冷卻,垂着的眼眸裡,低落下一滴淚來。
“孩子,沒了。”
雖然早就做好了聽到這樣答案的心裡準備,但安錦的心還是一瞬間沉到了海底,被突然涌上來的黑暗和冰冷海水所淹沒,世界在這一刻,放佛停止了運轉,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
“沒了啊。”
安錦全身癱軟在牀上,表情呆怔,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沒有淚水,沒有難過的表情,甚至沒有流露出一絲悲傷的情緒。
“小錦,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爲我,孩子也不會,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連宇凡緊握着安錦冰涼的手掌,垂着頭,淚流滿面,這個鋼鐵一般強橫的男人,商場上殺伐果斷,所向披靡,此刻,在安錦的面前,卻一臉悲傷,一臉的悔恨,一臉的淚水!
“羽凡,我想回家了!我們回家吧!“安錦忽然握緊連宇凡的手,虛弱的面容上,露出如清晨初升的日光一般溫柔的笑容來,清新而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