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蔓晴拿到法院的判決書,僵立在原地不會動彈。作爲一名律師,她始終堅信法律的公正。當初讀法律的初衷,也是希望能夠爲更多的人維護公道。可是……可是眼前的是什麼狀況?
柳蔓晴第一次接手除離婚意外的案件,雖然這只是一件普通的街頭打架鬥毆事件。她的當事人是原告,叫李學園。李學園的兒子今年二十三歲,在兩個月前的晚上參加同事的生日宴會,回家路上遇見一羣流氓在街頭打架,被誤傷導致終身殘廢。
李學園將傷人者告上法院,要求對方賠償一切醫療費用以及今後的生活費用,總計五十八萬。這個數目,並不算多,對一個二十三歲的年輕生命來說,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然而傷人者拒絕賠償,也絕不認罪。
楊胖子把案件交給柳蔓晴的時候,柳蔓晴異常興奮。這個案件難度不高,她也覺得能爲當事人討得賠償,算是積德行善。
可是柳蔓晴沒想到,傷人者可以被無罪釋放,大模大樣的法院走了出來。她看着李學園雙手抱頭蹲在花壇邊默默落淚,不由得心酸不已,淚水也在眼眶裡打轉。“李先生,對不起……”
柳蔓晴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錯,是她經驗不足,或者完全沒有天分?她忽然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她從包裡掏出紙巾,也蹲下來遞了過去。“李先生,你別難過,啊……”
李學園重重的推開柳蔓晴,憤怒的罵道:“你這是什麼律師?我兒子被人成那樣,那人都可以無罪釋放,還不需要做任何賠償?你明知道他是有罪的,你卻什麼也做不了!我兒子以後可怎麼過啊!”
柳蔓晴倒在地上,手掌與地面摩擦,滲出了鮮紅的液體。她望着李學園滿頭的白髮,強忍着淚水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李學園絕望的轉身離去。
看着李學園的傴僂的背影淹沒在人羣中,柳蔓晴的心彷彿壓了千金巨石,悶悶的透不過氣來。她掙扎着起來,默默的收拾灑落一地的文件。
忽然身邊多了一個人,幫她撿起文件。柳蔓晴愣住了,淚水奪眶而出。
“這麼大個人也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厲艦航把文件放在一邊,掏出紙巾替柳蔓晴擦拭着手掌上的血,“去醫院巴扎一下吧,傷口感染髮炎就不好了。你那麼怕痛,到時候一定哇哇大叫。”
柳蔓晴回過神來抽回自己的手,拿起文件就要走。
他們相戀四年,分手一年。
整整五年的時間!在她最美好的五年青春裡,都被厲艦航填滿。自從厲艦航離開以後,柳蔓晴努力學着堅強,學着獨立。分手以後他們再也沒見過面。她曾經無數次幻想着在某個黃昏,或許他們會在某個地方相遇,然後毅然能夠緊緊相擁,廝守到老。
可是今天,她見到他了,卻發現早已物是人非。只是她不明白,老天爺爲何對她那麼殘忍,總是讓他看到她狼狽的模樣。
“蔓晴,你好嗎?”厲艦航望着柳蔓晴的背影問道。
“當前男友問你過好不好,你一定要堅定的回答,很好!”這是楊若兒座右銘。
於是,柳蔓晴轉過身,深呼吸之後回答:“我過得很好!”
“好就好!”厲艦航的聲音小了很多,彷彿是喃喃自語,微笑的望着柳蔓晴,“別忘記去處理手上的傷口,再見!”
“再見!”柳蔓晴哽咽,她要在淚水再次落下之前逃離。她轉過身一步一步向前走,任憑淚水肆虐侵襲臉龐。
柳蔓晴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雙眼已經哭紅,李茉給她倒了一杯咖啡安慰道:“輸了一場官司,不用那麼傷心,以後這種事情多了。你要是每輸一場就哭,還不把眼睛哭瞎了?”
柳蔓晴搖搖頭。“不是官司……”
李茉朝四周望了望,拉着柳蔓晴到了洗手間,小心翼翼的確認洗手間沒人,然後又將門反鎖,神秘兮兮的說道:“你知道你的官司爲什麼會輸嗎?”
“我自己沒用!”柳蔓晴失落的回答。
“你真是人頭豬腦!”李茉戳了戳柳蔓晴的腦袋說道,“你一直負責離婚官司,楊胖子忽然讓你接手這件案子,你不覺得奇怪嗎?”
是很奇怪!“你別賣關子,有話直說!”柳蔓晴最受不了李茉故弄玄虛。
“楊胖子是不想讓律師行的其他律師冒險出醜,反正是輸定了。對方有黑道背景,上上下下不知道花了多少錢。你的當事人呢?能比嗎?”
“這——”柳蔓晴氣得渾身哆嗦臉色蒼白,“太過分了!”
“就是,楊胖子太過分了,給你這麼份差事!”
柳蔓晴對李茉翻了翻白眼,徑自走了出去。她們倆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她想起李學園絕望的眼神,和躺在牀上的鮮活生命,一股心酸便涌上了心頭。她拎起包包就走,連向楊胖子請假這道程序也直接跳過了。
柳蔓晴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突然一輛賓利車停在了她的身邊,展辰愷從車窗裡探出腦袋,摘下墨鏡問道:“柳律師,上哪兒去?”
柳蔓晴覺得今天簡直糟糕透了,居然還會遇見她生命中的瘟神。她閉上眼睛強壓着怒火,不理會展辰愷,繼續沿着道路行走。走出沒多遠,天空居然下起了小雨。柳蔓晴欲哭無淚,恨不得躺在地上打滾發泄。
“你不上車我走啦?”展辰愷把車開到柳蔓晴身邊,臉上掛着幸災樂禍的笑容。不知道爲什麼,每一次看到柳蔓晴臉上氣急敗壞的表情,他的心情就會逐漸開朗起來,任何的陰霾,都會煙消雲散!
“淋一下雨不會死的!再說,滿大街的出租車!”柳蔓晴把今天受的窩囊氣全都發泄在展辰愷的身上,重重的哼了一聲便衝出馬路。
展辰愷眼睜睜的看着一輛轎車朝柳蔓晴撞了過去。司機一個急剎車,柳蔓晴大叫一聲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