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書瑤大愣,沒好氣地一眼瞪過去。
卻見端傾城看見她氣鼓鼓的樣子,臉上盪開了一個更深的笑意。
段子離垂眸盯着地面,一動不動,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靜默片刻,只聽陸承淵淡淡道,“一人換幾人,如此說來,還是王子殿下吃了虧了。”
佟書瑤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這傢伙不會真的同意了這個妖人的無理要求吧?她又不是物品,怎麼能作爲交換條件呢?
“只不過,佟姑娘是秋狩唯一的隨行太醫,擔着重任,只怕不能隨了王子的心願了。”
聽他這樣說,佟書瑤終於暗自鬆了口氣。
卻聽端傾城笑道,“傾城知道佟姑娘是隨行太醫,並且還知道她的醫術相當高明,正因如此,傾城才如此大膽,提了這等無理要求。父王病重,一直沒有人能治好父王的病,見着佟姑娘這等醫術高明之人,傾城斗膽,請皇上成全傾城的一片孝心。待佟姑娘看過父王的病之後,傾城自會安然無恙地將佟姑娘送回來。”
他一臉恭敬的笑意,完全看不出一絲破綻。
陸承淵輕“嗯”了一聲,“百善孝爲先,王子爲父請命着實令人感動,如若朕不同意王子的請求,豈不是會顯得大齊太過不近人情?”
臉皮抽了兩下,佟書瑤看着陸承淵冷硬的側顏,心狠狠塞住了。
“傾城謝過皇上,皇上聖明!”端傾城朗聲恭敬謝恩,再擡頭時,眼底劃過一抹得意的笑意。
“皇上。”段子離突然開口,擡起眸子。
“草民不要任何賞賜,但草民是生意人,爲生意奔波到此,希望皇上能儘早放了草民離去,早日取貨回京。”
陸承淵默了半響,道,“你可以走了。”
“謝皇上。”段子離面無表情地說完,眼神掠過佟書瑤一瞬,便退了出去。
“皇上若無其它事,傾城也下去了,姑娘,傾城等着你。”
端傾城邪氣地朝佟書瑤笑了笑,也退了出去。
佟書瑤怒瞪過去,卻只瞪到他的一個頎長挺秀的背影。
帳篷裡一瞬間安靜下來。
“你就這樣把我賣了?”她的話聽來怨氣很重。
陸承淵淡淡看過來,盯着她鬱悶至極的表情。
“似乎嚴重了!”
看着他萬年不變的淡然的表情,聽着他依舊淡定的語氣,佟書瑤有點來氣。
“你不怕我被他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不會。”陸承淵依舊語氣淡淡,隱有一種自信。
“這麼肯定?”佟書瑤挑眉,斜眼瞥他。
“朕從來不做無把握的事。”
很少聽他在她面前用朕這個字,但每次一聽他用,就覺得特別嚴肅認真,甚至疏離。
“沒有再商量的餘地?”佟書瑤還在做垂死掙扎。
“君無戲言!”四個字擲地有聲,半點不容置疑。
“可是我走了,誰來給你換藥?你是九五之尊,萬金之軀,有了任何閃失誰也擔當不起?”
佟書瑤改變了遊說策略。
“個人安危與兩國邦交,天下安定相比,自然不值一提。”
好一個舍已爲
人的好皇帝!佟書瑤再次狠狠心塞了。
想來也是,讓他改變主意豈不是讓他做一個出爾反爾的皇帝。
這個一國之君還真不是那麼好做的!
從帳篷裡出來,佟書瑤有種赤裸裸被賣了的感覺!關鍵是,她的心裡對這個“賣”了她的“人販子”還很有那麼一股子同情的意思。
真是應了那句“人善被人欺”啊。
遠遠地,她看見空曠處有一個孤單的倩影。
一支支弓箭不停地從她的手裡發出,卻都離不遠處的那棵柿子樹失之交臂。
想了想,佟書瑤走了過去。
“娘娘今日有點發揮失常啊。”
杜若嵐回過頭,看見她,原本已經在弦上的弓箭放了下來。
“水平本就只有如此。”
“娘娘太過謙虛了,我這人雖然有時候嘴巴不太好,眼睛還算明亮。知道就事論事,好的就是好的,不好的就是不好的。”佟書瑤笑看着她道。
聞言,杜若嵐微微一笑,眼神卻黯淡下去,回過頭不語。
“娘娘,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佟書瑤突然道。
杜若嵐道,“你問吧。”
“如果讓你給落葉一個結局,你會讓它靜靜飄落,還是隨風而去。”佟書瑤問道。
扭頭靜靜望了她一會兒,杜若嵐將目光投向遠處。
“當然是隨風而去,樹周圍的景色它已經看厭,它應該想要去看不一樣的風景。”
佟書瑤微笑着點了點頭,她也許問了一個沒有什麼懸念的傻問題。
“婕妤娘娘。”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杜若嵐的神色頓時變得緊張。
佟書瑤回過頭,就見東魯王子楚陌南正駕着一匹馬向她們踱步而來。
在她們不遠處停下,楚陌南笑問,“不知陌南是否有幸,再與娘娘比試一場?”
杜若嵐眼神淺淺掠過他,黯然移向別處,未迎上他的眼睛。
“本宮比不過王子殿下。”
聽到一聲爽朗的輕笑,楚陌南道,“不比怎麼知道呢?有很多事情不去做永遠也不會知道結果如何。娘娘,今日我們不比射箭,比騎馬,不去顧忌對方的身份,認認真真地比一場,如何?”
見杜若嵐遲遲不語,楚陌南的笑容抿出一絲苦澀,放柔了聲音。
“就當送給我臨行前的禮物,好嗎?”
杜若嵐一驚,猛然擡起頭,終於對上他的眸子。
半響,她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如陰霾之地突然照進了陽光,楚陌南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看向佟書瑤,語氣明快地道,“佟姑娘的性格爽直,頗對了我的味口,我非常想與姑娘交個朋友,不知姑娘以爲如何?”
佟書瑤笑了笑,歪着頭看過去。
“王子殿下,我們現在難道不是朋友嗎?”
再次聽見了他爽朗的笑聲,道,“姑娘說得極是,那麼就請姑娘再次做個見證,讓我與婕妤娘娘痛痛快快地比一場。”
“可你們比的是騎馬,我可騎不過你們,怎麼做見證人?”佟書瑤聳了聳肩,誠實地道。
“怎麼會?剛纔我見姑娘騎馬騎得很不錯,
就不要謙虛了。”楚陌南笑道。
“那好吧,我只能盡力了,怎麼覺得我這個見證人比比試的人還有壓力呢?”佟書瑤自嘲了一下。
她與杜若嵐一人上了一匹馬,還未開始,她就笑道,“爲了保證等一下能見證比賽結果,我覺得我要先走一步。”
“好。”楚陌南笑着點了點頭。
佟書瑤握着僵繩,打着馬當先衝了出去。
其實,她的潛臺詞是,她這個兩百瓦的電燈炮太亮了有木有?
她本不想做這電燈炮,奈何人家非要拉着她去做。
哎,身不由已啊!
不一會兒,身後兩匹馬就追了上來,聽那馬蹄聲的節奏就知道速度極快。
雖然她只是個見證人,但也不好意思落後太多不是?
於是她也不由加快了速度。
可是,一左一右兩匹馬還是很快超過了她。
此時,她可以看到,楚陌南略微領先一些,但差距不明顯,杜若嵐隨時可以反超。
爲了不失職,佟書瑤盡了最大的可能追上去。
其實一開始,她還有所保留,害怕搶了主角的風頭,事實證明,她真是操心太多了。
無論她怎麼努力,都始終隔着一段她怎麼也追不上的距離。
上次比箭,杜若嵐輸給了楚陌南,這一次賽馬,看起來卻是旗鼓相當,難分勝負。
照這樣跑下去,得跑到天邊去吧?佟書瑤不由爲她突然冒出的這個想法感到了憂心。
很快,她就看見,杜若嵐真的反超了上去,竟然領先半匹馬的距離了。
“娘娘,這一次我們來賭點什麼呢?”楚陌南突然朗聲問。
杜若嵐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你說賭什麼?”
楚陌南雖然略微落後了些,可看起來卻很輕鬆,笑着道,“如果我贏了,我承諾東魯永不與大齊爲敵。”
他的這個賭注倒是新鮮,杜若嵐專注看向前方。
“好,如果我贏了呢?”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得楚陌南道,“如果你贏了,便隨我回東魯去,我護你一世安穩。”
心頭一顫,杜若嵐猛地回頭,迎向楚陌南灼熱的目光。
好樣的!
佟書瑤在後面聽見楚陌南別樣的表白話語時,已在心裡點了個贊。
而杜若嵐的目光裡頓時有很多複雜的情緒在糾結着,半響,她黯然回過頭。
很明顯地,她的速度慢了下來,漸漸地,她落在了他的後頭。
楚陌南眼底劃過明顯的失落,也隨之放慢了速度。
她慢,他也慢;他慢,她更慢。
到最後,索性就停了下來。
楚陌南苦笑,蕩着青草香的清風中,他的聲音聽來有幾分淒涼。
“還以爲風兒得到了落葉的青睞,卻原來都不過是自作多情。”
杜若嵐避開他受傷的眼睛,垂下了眸子。
“作爲此次比賽的見證人,我表示很困惑,你們到底是在比快還是比慢呢?”
佟書瑤笑着調侃。
“我輸了!”杜若嵐道,終於認真地看向楚陌南,“永不與大齊爲敵,王子殿下此話可還作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