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孃親不好找,但是這個破王爺好找啊,米團兒趁着夜色,向王府之中最顯宏偉的建築奔去。
怎奈,這座安和王府實在是太大了,看着近走起來卻遠。
尤其這些路七拐八彎,沒有一條是直的,動不動還走進死衚衕。
不過一路走來,景緻倒是不錯,時令菊花各式各樣,競相綻放着。
孃親很是喜愛菊花的,將來等自己長大掙了錢,也給孃親買房置地,宅子裡頭也種滿各種菊花。
不過這路可不能搞得如此複雜,不妥,太不妥了。
米團兒雖然機靈,可是個路癡。
他可不能在自己家裡迷路啊,那就太丟小爺的臉了。
雖然疲憊的幾乎睜不開眼睛,米團兒開始強打精神,向着王府中心走去。
孃親,米團兒這就來救你!
昏迷了一陣,舞語仙緩緩睜開眼睛,精神恢復了一些,可代價卻是,傷處疼痛感更爲清晰了。
原本麻木的半個身子,現在跳着疼。
即便是提前預測到了可能會有麻煩,卻沒想到第一天就被治得這麼慘。
榭北行也是有病的,張嬤嬤關他何事?爲什麼,莫名其妙要接到王府裡來?
不然的話,從柳家將張嬤嬤偷出來,那可簡單多了。
柴房門響,在接近凌晨最黑暗的時刻,顯得尤其駭人。
舞語仙強撐着身子,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虛弱,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可憐弱者的不一定多,但是畏懼強者卻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就好比現在,她舞語仙若是奄奄一息,勢必是一個卷草蓆子扔進亂葬崗的下場。可若是她硬朗朗在這戳着,諒他榭北行也不敢直接殺人。
門開了,一個身影偷偷摸摸閃了進來。
看這動作,舞語仙便知道,不是那個孤傲到自以爲舉世無雙的榭北行,
她緩緩鬆了口氣,疲態盡顯。
劍南楓趕緊上前,遞過來不少食物飲水,還有瓶瓶罐罐一大堆藥。
“王妃,您受委屈了。”適應了光線,劍南楓看着地上拖着的血痕,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舞語仙顧不得客套,拿起水壺大口喝了起來。
別的不說,這壺水可算是救了她的命了。
“您怎麼樣,能不能走?一會兒有馬車在後院,屬下送您出城吧!”劍南楓認真地說道。
舞語仙很是意外,她看着劍南楓問道:“送我出城?你不怕你家王爺撕了你?!”
聽了這話,劍南楓臉色只是微沉,但是並沒有懼色:“王爺生氣是肯定的,大不了也挨一頓板子。我身子硬朗,扛得住。”
若是另境而處,舞語仙會毫不猶豫,管他劍南楓最後如何,帶着兒子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逍遙自在去。
可是眼下,她再次回到王府,才發現當年這麼多人,竟都對自己衷心至此,不能不說,確實很是感動。
當年剛從柳沛涵變成舞語仙,她滿心滿眼都是榭北行,對於舞語仙這個身份的身邊人,根本沒有認真投入過任何感情。
可即便如此……
紫嫣說,她差點追自己而去了。
劍南楓寧肯受罰,也願意放自己求生。
還有張嬤嬤,她一輩子爲了柳沛涵殫精竭慮。
爲了這些人,舞語仙不能一走了之。
更有……
她不敢想,那個幼小孤獨的身影。
一想到榭明修,舞語仙心頭就像是被人連血帶肉,生生剜走了一塊一般。
見王妃不置可否,劍南楓也猜到是捨不得世子。
“娘娘,其實世子在王府挺好的,王爺很是疼愛他。只不過他性子就是冷淡的樣子,所以看起來,好像沒有多少感情似的。您放心吧,我們也會好好照顧世子爺的。等有機會,定會讓你們母子團聚。”
一說到這個,舞語仙心裡便滿是怨念:“照顧得好?他纔多大,五歲啊,讓他去上書房也就罷了,爲什麼連張嬤嬤也不許親近!?疾言厲色毫無仁慈,這是父親對待兒子的態度嗎!?”
劍南楓沉聲道:“娘娘是舞相嫡長女,有些事不需要屬下多嘴,您也該知道。王爺看着風光無限,可是多少不能與人言說的苦楚,都憋在他一個人心裡。王爺是戰神,可也是無奈,若不是總被皇上扔到戰場上去,他又如何能……哎,不多說了,總之王爺對世子嚴厲,也是爲他安危着想的。他對世子的舐犢之情,恐怕遠超娘娘您的料想。王妃還是跟屬下出城吧,再過一會兒,城門就開了。”
這一番話,雖然說的含蓄,可確實揭開了舞語仙另一重擔心。
她怎麼會忘了呢,榭北行的父母是先太子與太子妃啊,先帝去時曾留有遺詔,要當時的皇四子,現在的皇上,將來把皇位傳給榭北行,這才肯傳位於他。
可如今時境不同,他穩坐皇位這麼多年,真的會甘心將來,把這至高無上的位置傳給一個侄子?
榭北行孑然一身的時候還好,現在有了子嗣,皇上難保不會對榭明修動心思。
“不,我不能走。”舞語仙說着,堅定地擡起了頭。
眼看天都要亮了,米團兒總算是走到了這座建築物附近。
他握起拳頭,捶了捶腿上幾個主要的穴位,鬆了鬆筋骨,便朝着唯一一個掌燈的房間摸了過去。
這個屋子可比偏院高多了,米團兒墊了兩塊石頭,還是夠不着窗戶,剛要彎腰再找一塊,忽然聽見裡面傳來一聲怒喝,前兩個字蹦出來的時候,他心跳的都停了。
“榭明修!你寫了些什麼!?”
顧不得找石頭了,米團兒爬上窗戶使勁踮着腳尖,總算能勉強看見屋裡的情況。
這是誰啊,名字和自己這麼像?
幾層曼紗帷幕後面,一個與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孩,正低着頭捱罵。
對面的男人,雖然被各種傢俱擋住了臉,可從他露出來的服飾也能猜出,這個男人一定就是那個王爺了。
“父王,孩兒知錯了,只是方纔困了,一不小心把墨汁……”榭明修越說話聲音越小。
窗戶外面,爬窗根的米團兒不忿地想道,這麼早就叫小孩子起來寫字,這王爺是揠苗助長啊?
寫也就寫了,不小心弄髒了而已,至於發這麼大脾氣嗎?
還是我孃親好,從來沒有大聲呵斥過我,也沒有這麼早叫我起牀過。
一想到孃親,米團兒敲了一下自己的頭。
光去看小孩兒去了,差點忘了正事!
他盯着看不清面容的王爺,心中怒道:就是你,敢打我孃親,還把她關起來是嗎!?
好!很好!
小爺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臀不離桶,順便也讓你見見自己的膽汁。
這麼黑心,膽汁吐出來也一定是黑的!
米團兒咬着牙,悄悄爬了下來,輕手輕腳,往備茶點的小廚房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