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瑪雅也不知在說些什麼,只是不住地笑個不停,朱文羽莫名其妙:“你們兩個丫頭傻笑什麼呢?”
“我們在笑莫大人。”唐韻笑道。瑪雅聞言更是笑得前俯後仰。
“笑老莫?笑他什麼?他有什麼可笑的?”朱文羽更是摸不着頭腦。
唐韻一邊笑一邊道:“我們昨晚上替莫大人收拾他那衙門,真的比個狗窩強不了多少,到處都是亂亂的,椅子凳子擺得不成樣子,到處都是灰。臥房裡就更慘了,被子就沒疊,牀上還扔了幾件髒衣裳,帳子只撈起來半邊,鞋倒是有幾雙,一雙大約是雨天出門了沾了泥,也不洗,就扔在牀底下,還是雙新的,另外一雙舊的前頭破了個洞,也沒補……”
“還有幾雙臭襪子,真是臭死了。”瑪雅搶着道。
“你們還替老莫洗襪子了?”朱文羽驚訝道。
“我們?纔不會呢。”瑪雅聳了聳鼻子:“姐姐在衙門外頭找了戶人家,叫來個大嫂洗,別的擦桌子移凳子的活兒就叫莫大人手下的衙役來幹,我和姐姐就指手劃腳讓他們幹哪。”
朱文羽啼笑皆非:“自己不動手光動嘴皮子,有你們這麼幫人收拾的嗎?”
“怎麼沒有?要不是姐姐想出好辦法,莫大人這啊,莫夫人要是不回來,遲早還是個狗窩!哈哈。”
“什麼好辦法?”
“姐姐給了那個大嫂五兩銀子,讓她隔三五天便來衙門裡頭幫着收拾收拾屋子。那大嫂起先還不要銀子,說是縣太爺是包青天,替老百姓說話,替他收拾屋子不要錢,情願。後來還是姐姐硬塞給她的。哎,羽哥,這莫大人當官還當得不錯呢,老百姓這麼喜歡他,情願白乾活不收錢。”
“呵呵,這個自然,老莫這傢伙到底也算是窮苦人出身,雖說認不得幾個字,但對老百姓還是極對路的。”朱文羽點點頭,又略微詫異道:“就這個?這事有這麼好笑嗎?”
“我和姐姐笑的是等哪天莫夫人回來,還會以爲莫大人有了相好的了呢。”
朱文羽想起莫多的夫人白氏那風風火火心直口快的性子,早就知道莫多懼內,看來要白氏真以爲莫多養了外室,那可是一場好戲,夠莫多喝一壺的了,不禁也是啞然失笑。不過白氏雖是性子直爽,但也決非不講理之人,當不至於產生此等誤會,雖說世上三妻四妾的人家到處都是,但就算再給莫多一個膽子,恐怕也是不敢養什麼小老婆的。
三人三騎徑直朝山中而去,也許是越近便越想見,不知不覺中馬行越來越快,到後來已變成三騎飛奔了。
往深山中奔出五六十里,只要再轉過一道彎便可到張無忌趙敏一家人的隱居的無名谷了,朱文羽突聞一聲尖叫,一愣神,只見從拐彎山道上飛奔過來一道細小的身影,身形極是快捷,轉眼便已近了許多,仔細一看,身穿淡綠花衣,頭上還扎着兩支小辮,正是張無忌的小女兒,已近十歲的張明昭,一邊飛奔一邊尖叫,叫聲中透出十二分的欣喜:“朱哥哥,瑪雅姐姐,唐姐姐――”
跑在前頭的瑪雅連忙一收繮繩,也是叫道:“明昭妹妹――”再催馬幾步停下,從馬背上一躍而下,也是朝着張明昭跑去,兩人俱是用上了輕功,轉眼間便已近前,一把互相摟抱在一起,不住又哭又笑地樂個不停。
唐韻和朱文羽慢慢打馬近前,突地翻身而下,朝着明昭的來路便即拜倒:“師父,師孃。”原來跟在明昭後邊走過來的正是張無忌和趙敏夫婦,後面還跟着明武明遜兩兄弟。瑪雅也連忙拜倒在地。
“起來起來,快起來。”趙敏搶上幾步,兩隻手一手扶起唐韻,一手扶起瑪雅。
張無忌也是淡淡一笑,柔聲道:“嗯,文羽也起來吧。”朱文羽又磕個頭,笑嘻嘻站起,望着師父:“師父。”
“呵呵,算你耳朵靈。”趙敏回身對張無忌笑道。
“你猜得也準啊,呵呵。”張無忌笑道。
朱文羽正自有些不明白,明昭在旁邊已是叫了出來:“瑪雅姐姐,唐姐姐,朱哥哥,我們正吃飯呢,爹爹突然說是有三個人騎着馬來了,娘和哥哥他們都沒聽見,不過娘說如果真來了三個人,就肯定是瑪雅姐姐你們三個,不會是別人。我還以爲爹爹哄我開心呢,想不到真的是你們來了。瑪雅姐姐,唐姐姐,明昭真的想死你們了。”一邊如放鞭炮般說個不停,一邊又哭又笑地一個勁往瑪雅懷裡鑽,瑪雅也是把明昭使勁往懷裡摟,又哭又笑地。對明昭來說,他們三人中恐怕最親近的莫過於瑪雅了,唐韻和朱文羽都沒瑪雅這麼親。瑪雅摟着明昭,仔細看了看,摸摸她的頭,笑道:“好妹妹,又長高了。”又是一把將明昭拉入懷中。
朱文羽看一眼捋須含笑不語的張無忌,心下駭然:“師父的內功如此精深,實是人所難及,居然隔着一個山頭便能聽出來有人騎馬而近,還能聽出來是三個人。師孃也是,反應極是機敏,一聽有三個人,便能猜出來是自己三人。”
朱文羽哪知當年趙敏奉前元朝廷聖旨領着玄冥二老、西域少林分支、八臂神劍方東白等人對付中原武林,身無武功,只憑心智機謀便將中原武林羣豪玩弄於股掌之中,差點將包括少**當在內的中原武林一網打盡,若不是因她一心戀上了張無忌,恐怕整個中原武林都得栽在她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手中,可見她實在是心思機敏聰慧無比。至於一下猜出是他們幾個,實因她和張無忌在這荒山之中隱居二十年,從未有人知曉,除了朱文羽三人也從未有人來過此地,最多也就是在附近見過一兩個進深山打獵的獵戶。今日既是有三人騎馬而來,必定不是打獵的獵戶人家,而且必定是知曉他們隱居所在衝他們而來,那除了朱文羽三人再不會有別人,故趙敏道是除非張無忌聽錯了,若是沒聽錯,那便是他們三人來了,明昭一聽便非要出來看看,趙敏便說乾脆都一起出來看看猜得對不對,也算迎迎,便都跟出來了。
“拜見朱師兄。”後邊的明武明遜兄弟性情沉穩,這時纔過來,對着朱文羽便要拜倒。
“快起來快起來。”朱文羽一手一個扶住,兩兄弟就此拜不下去,回頭小心地看了一眼父親,見張無忌仍是含笑並無表示,這才順着朱文羽的力道就勢站起。一年不見,兩兄弟又高了一寸有餘,都快到朱文羽的肩膀了。
“走吧走吧,先回家去,你們還沒吃飯吧?明武,明遜,咱們給你哥哥姐姐做飯去。”趙敏一招呼着一邊扯着唐韻瑪雅便往回走。
“文羽走吧。”張無忌招呼一聲,跟在趙敏三人後邊。
“哎,師父。”朱文羽雖說是個猴性,但此時畢竟是在師父面前,又是許久不見了,不敢太過放肆,乖乖地牽着三匹馬跟在張無忌後邊。
“朱師兄,我們來牽馬吧。”明武明遜兄弟走過來齊聲道,聲音都是一模一樣,只是明武身爲哥哥,略高一點點。
“不用不用,你們走你們的,我牽着就行。”朱文羽忙道。
“還是我們來吧。”明遜過來一把從朱文羽手中搶過繮繩,偷偷朝朱文羽擠擠眼,眼中分明滿含笑意,令朱文羽一下又想起上次養好傷出山之前和兩兄弟一起練武的情形,頓時又覺得親近了許多。明武明遜兄弟雖說均是習武勤勉,性情沉穩,但相對來說,明遜還是稍顯好動,顯得略活潑些,明武則更是沉靜一點,做事情都是紮紮實實有條不紊的,頗有父風,有些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味道。
“文羽,天衣盟的事解決完了?”任唐韻瑪雅和明昭三兄妹在屋外頭說說笑笑,朱文羽張無忌趙敏三人在屋中坐下,張無忌開言問道。
“沒有,這次文羽從京中來川,就是爲了天衣盟的事,據說天衣盟會在重慶府三峽境內設總壇,正式公告武林,舉行開壇大典。”
“哦?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張無忌皺眉道。
朱文羽便將這一年來的天衣盟的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說到少林寺木葉大師之死乃天衣盟所爲,此次木雲大師被暗算,恐怕也難說和天衣盟沒有什麼關係,還有天衣盟差點將武當山鬧個天翻地覆,又在京中害死魏國公徐達,意圖行刺洪武皇帝朱元璋。
“徐大哥死了?”張無忌大驚。
“是,本來我也以爲是皇上老叔賜死的,後來才知道,所有人,包括徐大鬍子,都上了天衣盟的惡當。”朱文羽恨恨道。
張無忌一時呆了,一幕幕歷歷往事宛如在眼前閃過。他與徐達可說是三十餘年前便已相識,那時自己小時候從蝴蝶谷出來,帶着剛死了母親的楊不悔,兩個半大的孩子千里迢迢遠赴西域去尋楊不悔的父親楊逍,在安徽鳳陽半路上遇見崆峒派的簡捷、華山派的薛公遠等人,本來張無忌在蝴蝶谷中曾施手治過他們的疑症,免了他們受盡苦楚而亡,誰知簡薛等人忘恩負義,竟要將張楊二人煮了充飢,徐達捨命相救,後來又帶了朱元璋湯和鄧愈等人來,張無忌這才初次和朱徐等人相識。後來張無忌在光明頂上力敵六大門派,當上明教教主,朱元璋徐達等人正是明教教衆,自然是他屬下,只是朱徐等人領義軍反元在外,這才少於相見。後來少林寺屠獅大會,謝遜得報大仇,自廢武功出家,後來卻有元軍圍攻少林寺,徐達領軍前來解圍,張無忌便將從屠龍刀倚天劍中得來的當年大俠郭靖所藏的《武穆遺書》相贈徐達,徐達因此後用兵如神,終與常遇春湯和鄧愈等一起替朱元璋打下了這大明江山。於朱徐常湯等人中,張無忌最爲熟識的乃是常遇春,只是因當年受截心掌之傷留下暗傷,洪武二年暴病而亡。其次的便是這位魏國公徐達了,比之朱元璋更熟悉得多,如今聽到其居然服毒自盡,而且還是死於天衣盟所設圈套,可謂是天下奇冤,聽得張無忌不禁有些呆了,喃喃道:“這個天衣盟怎麼這樣?居然害死了徐大哥?”
“無忌,武當派是你的出身門派,徐達也算你的舊識,天衣盟這麼鬧可真得管管了。”趙敏插言道。
“嗯,還有少林派,當年義父便是在少林派出的家,雖說少林派初始與義父頗有爲難,且他老人家也早已仙逝,但少林寺畢竟是義父終身之處,義父也常提起當年少林空見神僧曾有恩於他老人家,就算是替義父還了這段因果,少林寺出事恐怕我也不能置身於外。更何況少林派乃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天衣盟此舉,分明是想對付整個中原武林,還要對抗朝廷,害死了徐大哥,還想行刺朱元璋朱大哥,敏妹,這已不是什麼門派之爭了,恐怕真的會禍及百姓呢。”張無忌皺眉道。
“文羽,你說實話,這一次你來丹棱,是不是想把師父搬出來對付天衣盟?”趙敏突地緊盯着朱文羽問道。
“嘿嘿,師孃,這你可冤死我了。”朱文羽嘻皮笑臉摸摸腦袋道:“我還真沒想過要師父出山。師父師孃隱居世外二十多年,早已不問世間俗事,文羽可真沒想過要把您二位拖下水。不過這次我趁着去重慶之前先來丹棱找師父一趟,一來出去都一年了,確實是想師父師孃了,想回來看看,二來也確實是有事找師父。”
“找你師父什麼事?”趙敏一時摸不着頭腦。
“有一封信交給師父,是武當派掌門青峰道長轉交的。對了,師父,青峰老道士說是現在武當派日漸式微,人才凋零,要請你老人家回去當武當派的掌門呢。呵呵,這老道士,他也不想想,師父要當武當掌門早就當了,還輪得到他來請?像現在這樣隱居在山裡邊多自在?要是我我都不想出去,怎麼會去挑那麼個爛攤子?呵呵。”
“文羽!”張無忌臉一沉:“青峰道長是武當派掌門,武林前輩,你說話放尊重點!什麼老道士長老道士短的?該尊稱一聲道長!信呢?誰寫的?”手一伸。
朱文羽吐吐舌頭,做個鬼臉,小心地從懷中將青峰所託的書信取了出來:“青峰老……哦,青峰道長說是他一個長輩留下的,專門寫給師父的。”
張無忌接過書信,一看封皮,心頭大震,急對趙敏道:“是不悔妹妹寫的。”手中已是將封皮小心撕開。
“哦?是楊姑娘的信?”趙敏也是一怔,忙湊過來看。
匆匆看完,張無忌頹然地將信放在桌上:“不悔妹妹……四年前……已去逝了。”
趙敏“啊”地一聲,忙取過信仔細看。半晌才嘆口氣將信放下來:“殷六俠去世之後,楊姑娘確實過得很艱難的。”
“是啊,只怪我當年醫術不精,六叔中了西域少林旁支的大力金剛指,全身關節經脈盡皆粉碎,雖用了黑玉斷續膏,畢竟大傷元氣,英年便即早逝,六位師叔伯中,大師伯因宋師兄之事鬱鬱而終,三師伯也是十餘年殘疾長年臥牀,更因爹孃之事一直內愧於心,七叔被宋師兄害死,只剩下二師伯和四師伯獨立支撐門戶,耗費心神,終至油盡燈枯……未料到你我隱居二十年,師門的師叔師伯們盡皆仙去,連太師父也……武當派果真人才凋零,偏偏還起什麼內訌,不悔妹妹自小喪母,千里迢迢西域尋父,吃盡苦楚,自嫁入殷門,雖說是郎才女貌兩相情悅,但也可說是沒過幾天享清福的日子,最後武當派竟然還要靠她一個弱女子來支撐,敏妹,我武當派實是虧欠她太多……”
“這也怪我當年做下的糊塗事。”趙敏頗有欠疚之色道。
“這倒不關你事,當年你年紀小,奉命對付中原武林,各爲其主……再說後來……後來太師父和師叔師伯他們不是都不怪你了嗎?”張無忌忙勸慰道。
“楊姑娘確實是個好姑娘,只是命苦……”趙敏依舊神色黯然。
“文羽,青峰掌門如何說?”張無忌突地轉過頭來問朱文羽。
“他……青峰道長也沒說什麼。”朱文羽心道莫非師父真個要捨棄隱居的清閒日子不過去當武當掌門?嘴裡卻只能老老實實吞吞吐吐道:“他……他只是說如今武當派人才凋零,門戶不振,已大不如前,難保夕日聲名,他說……他說如果師父能回山,他情願讓出掌門之位,請……請師父出任武當派掌門,重振武當門戶,光……光大門楣。”
“哦。”張無忌聽朱文羽說完,又回頭問趙敏:“敏妹,你說呢?”
“你是一家之主,我只是家裡的黃臉婆,孩子他媽,這種大事你拿主意就是了。”趙敏笑道。
“別說笑,我問真的,敏妹,自來你就比我聰明,想得比我周全,你得替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