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香終歸還是看了信,看完之後,一言不發的又將信全燒了。一旁香塵看了不解詢問了一句,茉香只淡然的回了一句:“路家的事情,怎樣都與我無關了。咱們只要管好自己就好。”
只是,她沒說的是——這封信雖然是樊青桂寫的,可是卻不是說事情的。而是寫來罵她的。罵她卑鄙無恥,竟是到了如今還要落井下石。然後,一一列舉了她的罪狀而已。她一一的看完,有些一笑置之,可是其中幾件事情,卻是讓她有些抽緊了心。
倒不是說她什麼不是,而是她終於知道了許景到底是如何拿到休書的。她心疼許景。心疼他那樣操心,心疼他那樣縝密的替她謀劃出一條路來。又心疼他,爲了她竟是犯了那樣的冒險。
許景真是沒一絲撒謊,他是真的將她放在了心上疼着,惜着的。只可惜的是,她註定了要負了他這番心思,註定給不了他任何回報。或者說,她的回報,對他而言,不過是一種累贅。
只是,到了如今這一步,知道了這些又如何?倒不如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好,不要捅破這最後一層窗戶紙,對大家都好。至少,再見面也不那麼尷尬。
就這麼不鹹不淡的過着日子,茉香只等着許父的消息。而此時懷孕的反應卻是一點點的顯露出來——孕吐,嗜睡。隨着這些反應加劇,她便是忍不住的焦急起來——許父那頭,竟是半點消息也無。
這日,茉香終於是坐不住了,決定去問問許父,到底進展如何了。還是說,尋不到那樣的人,還是隻能遠走他鄉避開這一切再說?
可是剛出了門,茉香便是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來——怎麼處處張燈結綵的,一派喜氣洋洋的?難道,要辦喜事了?她條件反射的便是認爲許父找到了合適的人選。可是隨即轉念一想——若是找到合適的人選,好歹也該讓她看一眼不是?怎麼告訴都沒告訴一聲呢?
還是說,這件事情跟她沒關係?那麼,又是誰呢?
茉香就這麼懷揣着滿腹的疑惑,踏進了許父的書房。一進去,便是看見許父正親自執筆在紅字上寫“喜”字。她一愣,隨即便是肯定——他們這府上,的確是要辦喜事了。
見了茉香進來,許父也不收筆,一面氣定神閒的寫字幅,一面問茉香:“怎麼了,今兒怎麼出來走動了?”
“府裡要辦喜事?”茉香笑着問道,自顧自的尋了個椅子坐下,然後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怎麼我竟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到底是誰要辦喜事了?”
許父此時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也是微微一笑:“自然是我的寶貝女兒。我這是要招婿呢。你說你沒聽到消息,不過你又何須知道什麼消息?成親當日穿上喜服出來拜個堂就成了。”
茉香一愣,苦笑着搖搖頭正要反駁,可是心裡想了想之後,卻是發現竟然也就是那麼回事兒。本來也不是正兒八百的成親,不過是做個樣子給大家看罷了。所以,她也無需準備什麼,當日穿上喜服出來拜個堂也就矇混過去了。
可是,她覺得她畢竟還是當事人,尤其是這個人是否嘴緊,她是最擔心的。所以當下還是問了一聲:“這人是否可靠?不會將事情說出去吧。主要是這對那人也不公平,補償方面可談好了?”
許父此時也寫完了,撂下筆欣賞了一番自己的大作之後,纔是捋着鬍鬚笑道:“人自然是可靠的。你還不相信爹爹的眼光?至於補償——茉香,那人說了,雖然是名義上的夫妻,可是終歸還是不要半途鬧什麼分離的好。他願意入贅我們許家。我尋思他是個人才,加上孩子也需要個好爹爹,所以已經應下了。”
聽了這條件,茉香幾乎覺得自己是產生幻聽了——怎麼還有這樣好的事兒?莫不是許父故意玩笑的?當下用懷疑的眼光看了許父好幾眼,卻看不出一絲玩笑的意思,這纔有些詫異的追問一句:“真的?他不僅願意做我名義上的丈夫,還願意一直做孩子的爹?”
這人是腦子進水了,還是以爲自己是超人,有拯救人類的義務,還是——抱着什麼目的?畢竟,這其中的犧牲,可不是一般的大。這意味着,就算他有了心愛的女子,也不能娶對方爲妻,至少是正妻。而如今,又說要做孩子的爹,那麼爲了孩子的成長,她若是覺得不好的,甚至他連個小妾都不能有。
而且,這娘子不是他的,他摸不着碰不着,就撈了個便宜的兒子。而這便宜的兒子,不相當於是在他頭頂上戴了綠帽子麼?這樣都還能接受,可見其心態到底如何之好?
這還真不是一般男人可做到的。
不過至於這男人的人品,茉香倒也是放心的,畢竟是許父選的人。既然他說信得過,那一定就是信得過。這事情不是一般的事情,相信許父絕不會在這上面有一絲不確定。
茉香看着許父問詢的眼神,點了點頭,有些遲疑的要求:“我想見這人一面。”
“不用了。這會子見面,也是尷尬。畢竟以後還是要在一個家裡生活,這會像是談生意一樣說這個事情已經是不妥了,若是再讓你們見面,到時候你只會更不自在而已。我已經將婚期定在十日之後,衣服也有人做,你就安心的養着,到時候高高興興的出來拜堂就好了。”許父卻是一口回絕了這個提議,而反駁的理由又是如此的頭頭是道,竟是讓茉香說不出一句反對的話來。
茉香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點頭。的確是會尷尬的。可是,忍不住的她又有些好奇——這個人,到底是誰,是個什麼樣的人?
而這樣的心思,竟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佔據了茉香的心神。讓茉香根本就沒工夫考慮其他的,淨好奇這個事情了。
而香塵,自從知道了這個事情之後,便是一直皺着眉,一副愁緒不展的模樣。甚至幾次都隱晦的勸茉香考慮清楚。
可是茉香哪裡還有退路?如今這般,是遮掩住這事情的最好辦法。況且,喜帖發出去,婚訊也昭告大家了,怎麼還能反悔?
最後,香塵急了,也不再隱晦的暗地裡勸說,反而明着問了一句:“若是非要找個相公讓這個孩子名正言順,爲什麼不可以是景少爺?他必然也是不會拒絕的不是嗎?若是景少爺,豈不是更讓人放心些?想必景少爺會好好待這個孩子的罷?”
茉香狠狠的怔了怔,隨即深吸一口氣避開香塵的眼睛,淡淡道:“因爲我欠他夠多了,犯不着爲了我的自私再去填上他一輩子的幸福。他值得更好的。”
香塵卻是沒有被這話打消了念頭,反而冷笑道:“那你以爲,什麼就是更好的?”
茉香被這個問題問住,竟是半晌也沒能答得上來。是啊,什麼纔算是更好的?應該只要比她好,就算得好了吧?看着香塵咄咄眼光半晌,茉香終於囁嚅着擠出幾個標準來:“至少要很溫柔,很體貼,處處把景哥放在心上,以景哥爲第一的吧?”
香塵笑得越發厲害:“若你們真的成了親,你會做不到這些麼?你就沒法子溫柔體貼對他好?還是說,你沒法子爲他着想,不願意把他放在心上?”
茉香終於是無言以對。香塵說的話,竟是字字句句都犀利無比,一言一語皆是切在了她的脆弱處,讓她潰不成軍,無法再戰。最重要的是——被香塵這樣一問,她還真不知道她爲何就不能接受許景。按理說,優秀如許景這般,應該是搶着要纔對吧?
茉香狠狠的嘆了一口氣,“香塵,你不覺得,我若真是找上了許景。有些自私麼?作爲男人,接受這樣一個孩子,這樣一個妻子,心裡就算再豁達的人,也是會有不自在的。我何必爲了我的方便就如此的傷害他?他對我那樣好,我怎麼能用這個去回報他?那我成了什麼人了?白眼狼?”
香塵皺眉搖頭,咬牙跺腳急急道:“你都沒問過他,又怎麼知道他會難過?許景像是那樣會小心眼的人?況且,你這樣回報他,憑什麼就認定了是傷害?就算是傷害,你用一輩子的時間,難道都不能彌補?”
在香塵這樣的話下,茉香竟是控制不住的動搖了。想起平日裡許景對她的種種,她竟是也忍不住的懷疑——或許,真的找上了許景,許景也不會覺得是傷害?就算有傷害,一輩子的時間,也足夠彌補?
就在茉香忍不住搖擺遲疑的時候,香塵卻是嘆了一口氣,緩和了語氣言道:“你好好琢磨琢磨。一輩子還很長,何必爲難自己?想要什麼,只要不是勉強,那就勇敢一些也未嘗不可?你往日不是常常勸我麼?可是現在,怎麼你就變得如此畏首畏尾?若心裡還是疑惑,何不去親自問問要個答案。到那時,再做決定也不遲啊。”
說完,茉香便是退了出去,掩上門讓茉香能靜靜的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