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思酌了片刻,唐呈才伸出手說道:“不管怎麼樣,要感謝喬老師對於沉沉的照顧,至於我是不是沉沉生父這件事,去鑑定一下也就一切明瞭了。”
早就已經拿到鑑定結果的唐呈自然很有自信。
可喬蘊聽了這話卻有些猶豫,只說:“唐先生,這件事情發生得實在太突然,能不能給我幾天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喬蘊也是有些忐忑的,因爲在普通人看來,可能會覺得喬蘊完全是在拖延時間無理取鬧,自己分明能夠說出沉沉的身世,能夠說出與阿嬌之間的關係,卻不能立刻與沉沉進行親子鑑定,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不過唐呈的反應讓喬蘊感覺到了一些欣慰,雖然他的目光之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在與喬蘊對視一眼之後,點了點頭說:“好,目前我也不會唐突地去打擾孩子,這點請放心。”
“謝謝唐先生理解。”喬蘊伸出手,又與其相握一次,笑容尤爲誠懇,這次她是真的對於這份理解頗有些感動。
唐呈亦是笑了笑,握住了喬蘊柔弱無骨的手。這才發覺她的手指冰涼,唐呈望了她一眼又繼續說道:“喬老師不用緊張。”
喬蘊面上的表情有些尷尬:“唐先生叫我小蘊就好了。”
“好,”唐呈並沒有拒絕,而是欣然答應了下來,“小蘊,如果你想好了的話,改天可以給我沉沉的一束頭髮。”
唐呈決定要將先前左穎的安排隱瞞下來,這只是對喬蘊所表達的一種尊重罷了。
喬蘊點了點頭,只是眼神之中卻閃過了一絲憂慮。這自然被唐呈捕捉到了,他心裡也顫了一下,頗有些不安的感覺。
隨後喬蘊連飯也沒吃,只說還要回去給沉沉做飯,便迅速離開。
她感覺自己沒有辦法面對彬彬有禮的唐呈,如果他是那種胡攪蠻纏或是沒有任何經濟基礎的人,喬蘊倒是心安理得拒絕沉沉與他的見面。可事實並不是這樣,唐呈大方體貼,且說的話句句到位,明顯能夠給沉沉更好的生活環境,他的出現也一直是沉沉內心的期望。
這些只讓喬蘊覺得無力。
在回去的路上,喬蘊一度有些恍惚,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要將沉沉從自己的身邊拉走一樣,她不敢去想在幾天之後自己可能會做出的決定。但是從種種方面來看都完全能夠明白,眼前出現的唐呈十有八九就是沉沉的生父沒錯了。
回到家中之後,沉沉甜糯糯的聲音又在喬蘊的耳旁響起,她頗有些悵然,摸了摸沉沉的頭便轉身走進了廚房。
依舊是時不時回頭看看的習慣,她的世界一直有沉沉的參與,這幾年也完全將他當做了生活的重心,雖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喬蘊卻覺得是他改變了自己。
當年被迫打掉孩子之後,喬蘊一度變得自閉悲觀,幾次欲要自殺,直到遇見阿嬌之後,才似乎是找到了生活的意義。
喬蘊已經習慣了自己忙碌的生活,習慣
了爲沉沉的一件新衣服去奮鬥,習慣了接送他放學,帶他去散步,習慣了爲他學做好吃的飯菜,習慣了擁有他的忙碌的一切。
她完全無法想象如果自己的生活中沉沉完全消失又會是怎樣的情況。
在飯菜做好端上桌之後,沉沉照舊大口大口吃飯,不讓喬蘊操什麼心。不過喬蘊卻全然沒有胃口,半響也沒拿起筷子。
沉沉看着喬蘊這副模樣,也把筷子放了下來,微微側頭望着喬蘊的眸子:“媽媽,你怎麼不吃啊?”
喬蘊聽着這聲媽媽,一時間卻是有些辛酸,不過還是順着沉沉將筷子拿了起來,雖然食之無味。
沉沉時不時擡頭看一眼喬蘊,眸中滿是幸福。喬蘊知道這個孩子向來懂事,前幾天總是追着自己要爸爸,在看到喬蘊的無奈之後,也就沒再說什麼了。
可現在,他的爸爸就這麼突如其來的出現了。喬蘊倏然有些無奈,覺得這孩子應該擁有知情權,可是在他擁有知情權之後,好像也就意味着自己肯定會失去這個孩子。
思酌好久,一直到沉沉已經吃完了飯,喬蘊腹中還是空空如也,碗裡的湯也只是喝了兩口而已。
“媽媽,你有心事麼?”沉沉眨了眨眼睛問道。
喬蘊猶豫了一下,迎着滿心的緊張開口道:“沉沉想不想要爸爸啊?”
面對這問話,沉沉也沒有反應過來,似乎不知道喬蘊爲什麼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他沉默一會兒才又昂起頭:“媽媽要結婚了麼?和舅舅?”
噗……喬蘊爲了掩飾緊張喝了一口湯,這下差點兒噴了出來。
這孩子爲什麼會想到鍾棋會,喬蘊滿臉黑線,按理來說,鍾棋會讓沉沉叫他舅舅的意思,是以自己小時候喚他哥哥爲前提的,自己畢竟曾經是鍾家的養女,也無可厚非,不過這孩子到底在想什麼,居然能把這事兒扯到鍾棋會的身上去。
不過喬蘊也不能把唐呈的事情說出來,只說道:“不是啊,媽媽只是問問,沉沉想不想要爸爸。”
出乎意料的是,沉沉居然沒有以前那樣迅速回答,反而猶豫了一下,又擡眸乖巧地問道:“那爸爸會對沉沉好麼?”
喬蘊想了想,又點點頭:“會的。”
“那想要,”沉沉單純地笑了笑,“那樣我就和別的孩子一樣有爸爸媽媽了。”
“如果,”喬蘊頓了頓,雖然不忍心開口,但覺得孩子遲早要知道,“如果爸爸和媽媽,沉沉只能選擇一個呢?”
沉沉聽完這話,瞬間皺起了眉頭,望向喬蘊的眼眸之中也是充滿了疑惑:“爲什麼只能選擇一個啊?別的孩子不都有爸爸媽媽麼?”
喬蘊安慰似的摸了摸沉沉的頭:“媽媽說了,如果啊。”
“沉沉不知道。”沉沉搖了搖頭,很是認真地說道。
聽完這話,喬蘊完全愣住了。她知道父親對於孩子而言的重要性,尤其是親生父親,可是她沒想到的是,在自己日復一日照顧沉沉,給予他全心寵愛的日子裡,不曾出現過的父親在他的心裡卻也留有了相應的地位。
喬蘊不敢想,如果讓沉沉與唐呈接觸一段時間之後,他會不會徹底忘掉自己,會不會毅然決然地選擇跟唐呈離開。
這種恐懼一直折磨着喬蘊,一直到喬蘊哄着沉沉睡下之後,她還望着沉沉微微顫動的眸子,不捨得離開。
好像自己只要離開一步,明天再來到這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空落落的牀鋪。就好像當時阿嬌的離開一樣。喬蘊不敢想象,如果沉沉真的走了,自己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似乎所有的苦悶在那一刻都會盡數降臨。
這一拖就是一個星期。
喬蘊的生活一如尋常,在幼兒園、學校和租房處三點一線,只是偶爾感覺像是少了些什麼。
直到沉沉不經意的一句話,讓喬蘊如夢初醒:“媽媽,舅舅很多天都沒來過了呢。”
喬蘊柔聲安慰:“舅舅生意太忙了。”
只不過轉頭卻是暗自苦笑了一聲,他正陪着未婚妻,哪有時間管自己的事情。不過喬蘊也暗自下定了主意,這幾個月一定要省着點花,把房租補給鍾棋會之後,就再找個合適的房子搬離這個地方。
畢竟這房子現在是屬於鍾棋會的,自己住在這兒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被“包、養”一樣不堪。
想到“包、養”這個詞,喬蘊禁不住冷笑,在鍾棋會的眼裡,自己似乎比這還更加不堪吧。
不過他誤會也好,喬蘊握了握拳頭,又緩緩鬆開。
“哎,會長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啊?”每週一的例會上,羅菁看着旁邊空空如也的座位,轉頭對喬蘊說道,“這下也好,沒人刁難你了。”
喬蘊揚脣笑笑,卻覺得自己的表情很是尷尬勉強。
“怎麼?沒人刁難你你還不開心啊?”羅菁又小聲說道。
這話倒是讓喬蘊愣了一下,她臉上的情緒表露得這麼明顯麼?難不成她不希望鍾棋會離自己遠遠的?可是這不是自己的初衷麼?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鍾棋會不在,所以校長和書記也不用那麼緊張地將自己批判給他看,在這次例會上,喬蘊倒是沒有被批評,反而順帶着表揚了兩句。
散會的時候,喬蘊低頭往辦公室走去,許巖則在後面默不作聲地跟着,好幾次擡頭卻是欲言又止。
走到拐角的時候,喬蘊不經意地回頭,卻見到他正擡眸看向自己,於是喬蘊這才頓住腳步稍稍等了他一下:“許主任。”
許巖受寵若驚趕忙跟了上去:“喬老師好像不開心?”
喬蘊心裡一顫,皺了皺眉,莫非自己的不開心表露得這樣明顯,怎麼可能,自己這麼多年根本沒有過什麼情緒失控的時候。
“怎麼會?”喬蘊又笑了笑,可是無論怎麼看來都有些扯起嘴角的意味。
“我鄰居的孩子和沉沉在一個幼兒園,聽說他們在準備演出,沉沉參加麼?”在許巖眼裡,喬蘊不開心很有可能就是因爲沉沉,所以許巖這才問道。
被這麼一問,喬蘊倒是心裡一驚,急忙往回跑,邊跑邊說道:“我忘了跟書記請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