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近黃昏,暮雲滾滾的蒼穹下,幾多寂寥、幾多暮愁。
那神州南地,此時已是日落而息的時候了,三五成羣的農夫扛着農具閒扯着今年的收成往家裡趕,偶有幾個路過的看牛娃,也吹着稀稀拉拉的竹笛聲回家了。天地之大,即便發生了再多的事,他們的日子還得照過,兩耳不聞裡外治事,一心只顧三兩畝地,這也是一種生活。
“快看,那是什麼?”
鄉農們三三兩兩地擡頭望着頭頂一道劃破長空,飛向天際的虹光,心裡皆是喜樂無比。
“我看怕是那瑞星呈祥,好徵兆啊。今年收成有指望了。”
一個老農吧唧吧唧地抽着旱菸袋子,指着那劃破天際的長虹說道。這不是尋常的掃帚星,掃帚星都是朝下飛,而那虹光是斜着朝天際飛。衆人駐足觀看半天,也就認爲是天現瑞兆。
其實,這不是瑞兆,這是修道之人大都會的一手傳信功夫心元劍書。這心元劍書也不是萬能的,不過只能在施法者方圓千里現形,只要有引氣期以上的修爲,都能看懂心元劍書中所代表的意思,說起來是有些玄,可玄而又玄本來就是道,修道之人,修的就是一個玄字。
“大師姐,三師姐,快看。”
此時正有幾個仙女般的人物駕馭着飛劍或法寶從天上路過,卻陡然遇到那迎面而來的心元劍書,一羣弟子約莫七八個,齊齊停了下來,都等着帶頭兩位師姐的吩咐。
“居然是天地奇書現世的消息。”
這一羣女弟子正是離得醉仙鎮最近的南海翠煙派,派中都是女弟子,個個雖稱不得貌美如花,但也是個個以降妖除魔爲己任。當然,天地奇書這種世間奇寶,即便是這些女人道派,也是極爲貪戀的。
翠煙派帶頭的兩個弟子,正是當代翠煙派的大弟子和三弟子,大弟子柳如漁,三弟子許若水,兩人帶着門中六個弟子已經在天下間四處走動了大半年。
去年戚餘杭回清源派的時候,稟告通源這人說是天下間的其他八大派都在興師動衆地搜尋道源深厚的弟子,這是每個門派必做的功課。
而天下九大派的另外兩個任務就是斬妖除魔和搜尋靈寶。話說這天地奇書的碎片在天下間也穿的沸沸揚揚,千餘年來都時不時地能聽到風聲,但誰也沒有最終找到。於是,許多門派給門下弟子的任務中,就有打探那本天地奇書的碎片的任務。沒有人知道那本天地奇書叫什麼,更不知道從哪裡透出來的風聲,衆多道門中人才知道傳說中的天地奇書只是以碎片的形式流落天地間。
看似有千年之久,可修道者活得年份極長,連斬妖除魔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大家都還在堅持做,更別說搜尋天地奇書這種充滿着極大誘惑的事情了。
“大師姐,我們還是快些趕去那醉仙鎮吧,以我們的腳程,怕是明天就能到了。”許若水建議道。
翠煙派的弟子一律身着綠裝,個個都是素紗蒙面,據說是爲了一個什麼古老的規矩,可是誰也不清楚是什麼規矩,世上的事就是怪,很多東西看似荒唐,其實都是從一個個當初看似有道理的規矩演變而來。
柳如漁思索片刻,說道:“既然有人發現了天地奇書,本該私自取走纔對,爲何以這心元劍書傳信同道?除非……”
“除非兩種可能,一是那人或者那些人遇到了妖魔,害怕奇寶落入妖魔之手,故而欲尋同道前去助陣。二是有人在醉仙鎮佈下陷阱,等修道之人送上門去。”許若水想了想說道。
柳如漁點點頭,補充道:“還有一點,這消息甚至可能是假的,畢竟天地奇書我們也找了近千年了,從未聽到過什麼消息。不過,還是有必要去打探一下。”
衆人齊了心,這就連夜趕路朝着醉仙鎮去了。
同樣的情況還發生在另外幾個地方,倒也並不是每個門派都得到了消息,不過其中跑來圍觀或者意圖參與分羹搶劫的門派還是不少,其中甚至連九派最強的神霄派也得到了消息,一時間幾個門派都火速派出弟子或者就近遣出弟子去醉仙鎮。
天地奇書的碎片,那是何等至寶。即便是一個假消息,也值得各派冒險。
……
醉仙鎮外,深山中,一個渾身裹在黑暗中的人站在樹下望着消失在天際的心元劍書,等發現是什麼東西的時候,已經遠去了。這心元劍書最不保密,卻偏偏最難截下來。
“難道這裡真的有那東西?”
黑衣人站在那裡良久,嘴裡好不容易說出來幾個字,不是那血主口中的血祖又是誰,此時天色很晚了,幾乎看不清東西,可藉着那淡淡的光還是能看到一些令人不可思議的東西。
那黑衣人的腳邊四處的雜草通通枯死,彷彿在瞬間喪失了生機。隨着他的走動,旁邊的野草也紛紛垂下去,居然全部是枯焦狀敗死,一些稍稍大點的樹木,也躲不過一難,樹皮一塊塊地掉下來,最後露出焦炭狀顏色,一樣枯死。
這黑衣人好不神秘,端的詭異無比不說,一身本領沒有施展的情況下,連過路的地方都能讓草木枯死,這已經是真正的身有邪術了。
黑衣人彷彿鬼魅一般的消失,下一刻已經出現在了樹林深處一處極隱蔽的地方,這裡有兩座很大的血紅色帳篷,其中一座就是血主的。另外一座更大的是纔是這位血祖的。
“血祖。”血主正在帳中練功,忽然一驚,起身跪下,那個鬼魅般的血祖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前。
“起來吧。吩咐下去,九九煉魂血陣,立刻給我運轉起來。這醉仙鎮,不準人進,不準人出。”
血主知道這個神秘的血祖是動了殺機了,不準人出還說得過去,這個不準人進,看來是有人要趕來救援這醉仙鎮了。
“弟子絕不讓一隻蒼蠅飛進去。”
“你親自去督陣吧。”
打發走了血主,血祖進了自己帳中盤膝而坐,揮退衆多教衆,緩緩揭開自己臉上的面具……
醉仙谷,葉孤天父子正在房中議事。
“父親,現在怎麼辦?”葉皓然雖然也是一個有主見的江湖有爲青年,但面對着醉仙谷這些大事,他唯一的辦法就是開口問葉孤天。
“唉。”葉孤天嘆了一聲,隨即道:“傍晚之時,我見醉仙鎮中有一心元劍書射出,居然說什麼醉仙鎮有天地奇書的消息。莫說這天地奇書是什麼東西,我在醉仙鎮這麼多年了,甚至連聽都沒聽過。看來,多半是萬劍宗那人搞出的手段。”
“萬劍宗的弟子是來報仇的?”葉皓然也聽葉孤天說過當年在中原萬劍山脈偶遇兩名無名高手的事情,當下問道。
葉孤天:“如果我沒看錯,那人便是當年我偶遇二人之一,沒想到真是萬劍宗弟子。可當年吃虧的是我,他們沒理由來報仇啊。我觀他被那血轎之人偷襲,怕是受傷不輕,也許是廣邀同道前來報仇也說不定。”
“父親,您說您現在功力大進,對上那血轎之人如何?”
“毫無勝算。”葉孤天惆然地說道。
葉皓然沉默不語,沒想到父親功力大進後還是不敵血棺教歹人。這下該怎麼辦?
葉孤天見兒子氣餒,說道:“事情也不是那麼糟糕,只是,這次醉仙鎮的平民怕是有難了。那血轎之人手段高明,以鎮民要挾,如果是江湖之人還罷了,手段不過那幾種。可這修道之人,來歷又是那麼詭異,不知他會用哪般手段,防不勝防啊。”
“以前血棺教行事都不傷及無辜,這次居然連平民也不放過。早知道將他們遣散出去該有多好,我們還是大意了。爹爹,那我們醉仙谷?”葉皓然道。
葉孤天:“血棺教背後的人死活要取我醉仙谷的東西,暫時不會對我們趕盡殺絕的。”醉仙谷的秘密,葉孤天是最清楚不過,他也能猜到那些修道之人多半已經把自己醉仙谷裡外翻遍了,只是沒有辦法進入那內谷,這才讓葉家有了活命的機會,不然,他們怕是自己動手拿,哪裡會和自己扯皮。
“爹爹,孩兒聽那血轎之人提及,我醉仙谷中尚有高人相助,不知……”
葉孤天一揚手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自有安排,皓然,你先退下吧。”
“是,爹爹。”
葉孤天見葉皓然走了,這才起身朝醉仙谷內谷的方向而去。那血轎之人說的話他自然也聽到了,也以爲是被看穿了醉仙谷的隱藏實力,哪裡會想到那個血祖說的是李靈犀,根本不是那些在他眼中形同無物的高手,一些突破了先天之境,卻沒有達到引氣期的長老。
葉孤天到了內谷門口,卻沒有進去,反而朝着另外一條小道,不久便到了一處山洞外,跪下朗聲道:
“醉仙谷災劫避無可避,還望諸位長老出關迎敵。”
葉孤天知道,或許這些人都不是那個神秘人的對手,但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這已經是醉仙谷最後的力量了。
李靈犀站在窗前,望着那有些非同尋常的月亮,久久不動。半響才手疾眼快地抓過一碗水,開始推算起來。
“這月光如血染一般,甚至連往日裡充盈的月華之力都沒有了,盡是透着陰冷。今晚,或許是個血夜啊。”
望月觀天,李靈犀見月色大變,知道是此地煞氣太重,引得太陰之力退避,心道今晚必有大變,盤膝而坐,苦思對敵之策。
李靈犀如此,震雲子也在積極防備那神秘老怪,當然,神秘老怪也在那雪帳準備好了,就等着施法作怪。
道魔孰高孰低,一時間居然難以定論,一切都還是破曉前的迷局般,難以窺測。